第106章 黑暗中，伸向她和他的手
被季風說了，溫暖頓時有些無措。
她踩着比自己白皙腳掌大了很多的拖鞋，轉身噔噔噔的跑回浴室，把季風的褲子拿了出來。
隨後在自己的腿面前稍微比劃了一下。
“我剛纔試了的，但你褲子太大，我穿上會掉下來……”
褲子會掉下來！！！
好好好。
季風突然意識到不對，他先是起身拉上窗簾，防止溫暖走光。
然後閉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眉間，表情越發難繃。
回頭坐在沙發上隱藏着自己的尷尬。
許久，當他再看向溫暖時，她只是委屈巴巴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溫暖能感覺到季風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但她不知道季風坐在那裡不動是怎麼回事。
擡擡眉，瞅了季風一眼，如水一般的杏眼中流露着擔心。
於是她又走近了兩步：
“季風，你怎麼了？”
“哎哎哎，你別過來了，讓我稍微冷靜一下，那邊的抽屜裡有褲子，那種帶鬆緊的四角褲應該可以，伱試試。”
季風拒絕了溫暖的靠近，併爲她指了條明路。
當然，這也是在給他自己指條明路。
坐在沙發上，此刻的季風有些臉紅。
不應該啊！
講道理的，他不應該這麼沒出息纔對，這和自己想象中的情況不太一樣。
經歷了那麼多，着實不應該那麼衝動。
季風微微嘆了口氣。
感慨自己沒出息的同時，腦海裡又浮現出，剛纔那如同漫畫人物走進現實一般的場景。
話說回來，溫暖剛纔的樣子。
嘿嘿……
季風嘴角開始上揚。
當純愛登場，色慾便開始敗退。
恰好這時，溫暖已經找了條對季風來說稍微緊一些的四角褲穿在身上。
還是很大，但不至於掉下來了。
她拖着腳下的拖鞋，重新來到了季風面前。
“你好點了嗎？”
聽到溫暖這樣軟軟糯糯的問自己，季風突然有些負罪感。
她居然以爲自己不舒服麼……
“嗯，沒什麼。”
“你現在要去洗澡麼？”
“額，可以。”
季風原本想去竇丁他們那屋洗，就是想要規避一下。
不過經過剛纔一系列的情緒波動，此時的季風反而淡然了許多。
拿好換洗衣服，季風一邊脫着自己的上衣，一邊走進浴室。
浴室裡還殘留着香味和水汽。
令人遐想。
季風進入浴室後，溫暖站起身，走到飲水機旁給自己倒了杯水。
紙杯放在嘴邊，她便莫名的靠在牆上，思緒開始不受控制。
如桃花般的眼睛瑩瑩發亮，隨後又微微眯起，最後像月牙兒一般彎起來。
那笑容裡多少有些小幸福，也有些狡黠。
想着想着，溫暖就想出了神。
男生洗澡很快，季風梳洗完畢便用毛巾蓋住頭，穿着那條溫暖穿過的四角褲，赤膊着上身走了出來。
“這條褲子溫暖剛纔穿過？穿一條褲子？”
他站在浴室門口的走道前準備穿衣服。
只是沒想到，溫暖居然沒坐在牀或者沙發上。
而是站在走道對面喝水，此時就這麼怔怔的看着他。
長期鍛鍊帶來的肌肉線條很明顯，只是年齡還不夠，肌肉和身材的成長需要一些時間。
十八歲的年紀即使吃的很多，鍛鍊強度也夠，依然會相對瘦弱。
可即便如此，溫暖也是看的愣了神。
“額……”
她白皙的臉蛋迅速轉紅，盯着季風的眼睛，卻沒有移開的意思。
季風也察覺到了她的異常，頓時覺得有些尷尬，連忙套好衣服。
真不至於在溫暖面前秀身材，男人搔首弄姿什麼的實在油膩。
從一旁的立櫃裡拿出吹風機。
季風看着手中的吹風機思索了片刻，隨後看向溫暖：
“要不要我幫你吹頭髮？”
溫暖又愣了一下，猛猛的點了幾下頭：
“好。”
男生幫女生吹頭髮這件事，是一項非常親密的舉動。
如果是個大豬蹄子，即使是男女朋友，也不會去幫做這件事。
季風以前不可能幫女人吹頭髮。
而溫暖則是不可能讓別人給她吹頭髮。
所以兩人都感覺怪怪的。
溫暖盤腿倒坐在牀邊，背對着季風，而季風則是插上電源站在了她的身後。
當季風輕輕用手指插入了她的鴉發，他突然有種成就解鎖的既視感。
用手指插入溫暖的頭髮裡……
這是多久之前季風就想要做的事情了？
高中時的天台勸說？
不對，比那還要早。
是在工地裡，第一次扯斷她發繩，她那一頭黑髮散落在自己眼前的時候。
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
當時少女的鴉發近在咫尺。
或許那時候的他就已經心動了，只是很長時間都沒有承認。
一見鍾情？
這個詞放在以前季風純當放屁，一見鍾情不就是見色起意嗎？
現在，他好像又有點相信一見鍾情了。
初見乍驚歡，久處亦怦然……
雙標狗是這樣的，比如他這種。
“在想什麼？”
面前的溫暖突然開口，大概是季風的許久未動讓她感覺到了一絲異常。
季風嘴角微揚，輕輕撫摸着溫暖還略微有些潮溼的頭髮：
“沒什麼，可能需要點時間，你玩會手機。”
“嗯。”
呼呼呼！~
吹風機被開啓，熱風和噪音還是很大的。
當暖風劃過指尖和髮髻，季風與溫暖在這個時候都很默契的不再說話。
季風有些笨拙的捋出一撮撮頭髮，然後用暖風吹乾。
之所以笨拙，是因爲季風以前沒幹過這種事情，不過他很聰明，很快便找到了一些技巧。
五指插入頭髮，慢慢的滑下來。
如果遇到打結的地方，先嚐試五指張開，看看能不能解結。
不行的話，再用手指去拆。
隨着溫暖秀髮上的水跡越來越少，她的頭髮也變得越發順滑起來。
摸在手中，那宛如絲綢一般的質感，讓季風有些心醉。
他忍不住低下頭，在溫暖的頭頂聞了一下。
除了洗髮水的香味外，季風又一次聞到了那種讓他悸動的氣味。
那種奶香奶香的氣味。
說不上來的感覺……
“好了。”
“嗯。”
其實溫暖的耳根子，已經在季風低下頭的那一刻紅了。
她猜到了季風在聞她，所以沒吱聲，也沒躲。
她喜歡這種感覺。
吹完頭髮，季風終於起身：
“我天，這都12點了，我去隔壁，你早點睡吧。
要是有事的話，給我信息或者直接打電話就行。”
聽聞季風要走，溫暖突然有些糾結起來。
她不想讓季風走，一點都不想。
但又覺得，開不了口……
“季風！”
“怎麼了？”
“要不要再聊會天？”
這已經是溫暖能說出口的，最大限度的挽留了，說出這句話，已經讓她有些擡不起頭來。
可季風好似完全聽不懂一般，微微搖頭：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這都12點多了，趕緊休息吧。”
溫暖低着頭，默然不語。
季風是不懂溫暖的想法嗎？
他當然懂，他太懂了。
但他也明白尊重，或者說小心翼翼。
他尊重溫暖，尊重溫暖對他的喜歡，也尊重他自己的第一次喜歡。
男生遇到真正喜歡的人，第一反應就是自卑，無論這個人多麼強大，都會感覺到自卑。
那種愛，會爲對方鍍上金身。
以至於糾結自己是不是還不配。
他以前好像沒有愛上過一個人，所以雷厲風行的性格，在某些方面也變得小心翼翼。
如果愛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那季風自覺是個足夠理性的人，所以需要剋制這種沉淪。
轉身準備離開，季風突然感到自己的手掌被細滑纏住。
他知道，那是溫暖的手指。
“陪陪我……”
好吧，當這個聲音出現在耳畔的時候。
鋼鐵般的意志已在頃刻之間轟然崩塌，化爲繞指溫柔。
他無奈、釋然、又包含深意的一笑。
不知道是在笑話自己自詡堅定的鋼鐵意志，還是覺得原本那些鋪墊許久的心理建設轟然崩塌很可笑。
愛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是的，當它出現的時候，你根本無法反抗。
“好。”季風幾乎沒有掙扎的就答應了。
他雖然沒看溫暖，卻能夠猜到她此時臉上的笑容，因爲他自己也在笑。
“不能聊天了，趕緊睡覺。”
“好。”
“我睡沙發，你睡牀。”
“啊？”
“啊什麼？”
“沒，沒什麼。”
溫暖看起來很聽話，或許是好不容易讓季風妥協留下，所以她也沒有再去強求聊天之類的事情。
季風說要睡沙發，她也沒有開口否決。
只是語氣裡的失望完全藏不住。
他嘗試掙脫溫暖，可溫暖只是撇着嘴，低着頭，然後用那種刀人的眼神盯着他。
季風有些頭皮發麻，他指了指電燈開關：
“睡覺得關燈吧？”
“嗷。”
溫暖終於鬆開了手，隨後季風也關上了房間的燈。
關了燈，讓房間陷入黑暗，季風才拉開一小節窗簾。
順着窗口向外看去，魔都的夜總是有很多霓虹光彩，宛如不夜之城。
再回過頭，季風突然發現溫暖的睡覺狀態略顯怪異。
她雙手雙腳伸直，闆闆正正的靠在牀邊位置，把整個牀位都空了出來。
季風有些疑惑。
不太理解溫暖爲什麼要這樣睡，這是在給他留位子？
他剛纔不說了自己睡沙發嗎？
而且就算留位子睡一起，也不用這麼大啊？
“怎麼這樣睡？”
“沒，沒什麼，習慣了。”
習慣了？
“這算什麼習慣？”
“……”
溫暖突然沉默了下來，沉默到季風以爲她已經睡着了，她才突然開口：
“我一直都是這樣睡的。”
看着黑暗中筆直的少女，季風突然一滯。
他想起了溫暖的家。
想起了那個城中村裡的老破小房子。
想起了那張明明是單人，卻需要躺下兩個人的小牀。
溫暖的媽媽睡在裡面，溫暖睡在外面，空間根本不夠。
尤其是溫暖在青春期發育，長個子之後，她的位子會越來越擁擠，睡姿也將會越來越固定。
她不能再如同其他少女一般，在牀榻間放肆，慵懶。
不能在睡覺時隨意的蜷縮身體。
甚至不能賴牀，更不可能有起牀氣。
因爲沒位置，所以她需要在睡覺的時候筆直身體，需要闆闆正正。
她不會，在宿舍裡也這樣睡吧？
我TMD……
季風突然有種給自己一巴掌的衝動。
溫暖是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人，自閉少女許多年來都是靠自己消解情緒。
哪怕是她的媽媽，給她的也是緊迫感和危機感。
自己對溫暖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吧……
“傻丫頭，睡覺肯定是要睡牀中間的啊，不然你掉下去怎麼辦？”
“……”
面對這個問題，溫暖再次陷入沉默。
突然而來的自卑，像是潮水一樣把她淹沒，無措和過去的傷感像是一個旋渦。
那些抑鬱的情緒猶如深淵中的觸手一般，將她拖入水底，捂住她的嘴巴，讓她再也發不出聲音。
傻？
是被嫌棄了麼？
可能吧……
思緒已經被負面填滿，厭棄一切的情緒逐漸侵蝕掉她的身體。
直至陰暗融入黑夜。
突然，溫暖的身體驟然緊繃，她好像感覺到黑暗中有人朝她伸出了手。
隨後她的手掌被人握住。
是季風！
也是拉她出深淵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