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只是掃了她一眼，擡手在周浮生身上放了些靈力。
他魂靈太獨特。
在黃泉繞一圈，有不少鬼魂意圖去吃掉他。
因此魂魄有些虛弱。
悠悠眼睛都要眨抽筋了。
這雲渺怎麼一點眼色都不會看，她都給她暗示了。
悠悠氣的倒仰，想着雖然雲渺搶了自己那麼多東西，但自己是前輩，不和她一般見識，遂清清嗓子：“修羅大人，那個就是我在信裡常和你說的雲渺。”
修羅揮了下手。
意思是讓她離開。
悠悠停頓了下，有些誤會他的意思。
她知道修羅大人的脾氣不好，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酷。
難不成他想讓自己去殺了雲渺。
悠悠心情瞬間麻了。
她慢騰騰的站起身，朝着雲渺那裡走了兩步，面色難看的很，想了想，又利索的回頭：“其實…她也沒有我信裡說的那麼糟糕，沒必要要她的命吧。”
修羅轉過頭：“嗯？”
“大人，雲渺也是幫了我的，我承認之前我給你的信裡是說了她那麼一點壞話…就那麼一點點，她其實還可以的…”
修羅沉默一瞬：“我是讓你離遠點。”
“……”
悠悠瞪大了眼睛。
讓她走？
怎麼會讓她走？
她可是修羅大人最忠誠的擺渡人。
悠悠一步三回頭，滿臉茫然，路過雲渺的時候，她想想，還是吩咐幾句：“修羅大人脾氣不好，你說話注意點，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雲渺眯了下眼睛：“是麼。”
“真的，大人脾氣不好，你可千萬別惹怒他，不然你沒有好果子吃。”
悠悠想想雲渺的性子一向是目中無人，要是惹怒大人可怎麼辦？
惹怒就惹怒。
跟她有什麼關係？
葉悠悠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葉家滿門被殺後，小小的她被抓去當了乞丐，如果不是她機靈，早就被打斷了雙腿。
她人機靈，又會看眼色，每次出門要的錢都更多些。
那時候乞丐窩裡每天都有乞討要求，其他小夥伴看她要的錢多，組團搶她的，導致她捱了十鞭子，跪了一夜，差點死掉。
從死人窩裡爬出來第一天，她就去把欺負她的幾個小乞丐的錢全偷了，看着他們一個一個被打的傷痕累累，再拿着藥膏逼着他們磕了一夜的頭。
後來她被馬戲團抓走。
一進去看到那些小動物，她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了。
她跪下來認團長爲乾爹，凸顯自己的才能，然後留在馬戲團當惡人，最後趁着團長喝醉，一刀結果了她的命。
那時候她纔多大。
六歲，還是七歲。
所以悠悠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壞人。
即便是當擺渡人之後，完成執念，她覺得自己非常冷酷。
所以雲渺怎麼樣也不關她事。
她走出很遠，忽然發現周浮生也幽幽的飄在她身後，眼睛瞪着她，彷彿還在記恨剛剛她背後那一腳。
悠悠雙手一環：“瞪什麼瞪……雖然我和他認識，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是閻王了，萬一給我們扔十八層地獄怎麼辦…”
轟——
身後響起巨大的聲音。
這處崖似乎都震顫了一下。
悠悠下意識就朝裡面衝！
周浮生張開雙臂攔着她：“幹什麼去！”
“去看看啊！”悠悠瞪他：“難道你不進去看看啊！你不是雲渺最忠實的奴僕嗎？”
“就是最忠實的奴僕纔不能過去。”
周浮生心說我家小姐發脾氣他哪敢過去。
又看到葉悠悠瞪大眼睛，滿臉吃驚的看着他，周浮生後知後覺道：“你……你家大人讓你出來，你是怎麼想的。”
“？”悠悠狠狠道：“還能怎麼想，大人動手不想給我看到唄。”
周浮生忍了忍，沒忍住笑出聲。
“哈哈。”
“你瘋了？”自家小姐能不能活還不清楚，笑什麼笑。
周浮生忍住：“沒什麼。”
葉悠悠：“……神經。”
她知道自己過去也不會有什麼
改變，況且雲渺就算出事也和她沒關係。
想是這麼想。
悠悠還是踮起腳尖朝裡面看。
順着周浮生的肩頭悠悠看到雲渺已經站在入口處，風將她的衣襬和頭髮吹開，瓷白的膚色是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她好像沒事。
修羅大人呢？
悠悠伸着頭找了一會兒，沒找到，直到眼睛一瞥，看到修羅大人坐在地上，微微擡頭，以一種下位者的姿態凝視她。
咦——
葉悠悠揉揉眼睛。
看來剛纔那道靈氣太濃，給她震得出現了幻覺。
修羅盤腿而坐。
手有點麻。
他出來的是分身，只能看出大致輪廓，他支起發麻的手，放在下巴上。
“文家不過是一個蛀蟲，你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雲渺：“長生石丟了。”
“長生石，也是一塊燙手山芋。”
修羅擡手撫上了額頭：“文家老祖還在黃泉河裡等着葉家祖先的魂靈呢。”
在故事的開始，是一位可憐的丈夫上山尋找吃食，遇到了仙人，仙人送給他一塊石頭，囑咐他帶下山，好好保存。
葉家祖先將石頭帶下山後，好好保存，日日上供。
直到長生石的存在傳遍了天下。
葉家祖先爲此失去了妻兒。
但故事的最初，葉家祖先不懼深山老林，不顧蛇蟲獸蟻上山本就是爲了找到食物以免妻兒餓死。
那是葉家祖先第一次感覺到手中的石頭是個不祥之物。
爲了應允承諾，葉家祖先也只能好好守着長生石，後來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葉家祖先試圖將石頭帶到十萬大山，讓它泯滅其中，卻每次進入不久會再次出現在葉家。
它，認準了葉家。
葉家也無法脫手。
葉家祖先帶着石頭到了東北地界，做一戶普通人家，也是這時候和隔壁的文家老祖相識。
文家老祖是個清秀又迂腐的夫子。
兩人成了至交好友。
直到文家老祖越來越老，葉家祖先卻沒有一點變化。
長生石的秘密逐漸被文家老祖所知。
文家老祖對長生石並不覬覦。
只是二人已是最好朋友，葉家祖宗說若文家老祖死後怕自己孤獨，問他想不想長生。
文家老祖對長生沒有興趣。
在他看來，生老病死，是天地自然。
他只想遵循自己的自然。
只是，葉家祖宗說長生太孤獨。
文家老祖在醉酒之際纔想着觸碰長生石的。
他以爲，碰一下，可以多活一段時間。
哪知道這石頭碰不得。
碰一下，就成了長生石的新主人。
長生石換主，葉家失去長生資格，葉家祖宗在睡夢中溘然長逝。
文家老祖沒想到自己闖了一個天大的禍事。
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文家老祖爲此多次自殺贖罪，都無法死亡。
這時候，送給葉家祖宗的仙人出現。
仙人告知文家老祖：“我將長生石給了葉家，葉家得了長生，替我守護長生石，現在長生石交給了你，你便是長生石新主人。”
如葉家和打更人所想，這位仙人並不是真仙人，而是來自於黃泉地獄。
他將長生石交給葉家，爲的就是讓天下動盪。
天下不亂，亡魂怎會多。
天下動盪，民不聊生，黃泉才能興旺。
後來黃泉有了忌憚，要棄掉長生石這步棋，可長生石沒了，黃泉就要與外界建立聯繫，這個聯繫要從哪裡建。
黃泉想到了葉家。
他們聯繫葉家，想讓葉家做黃泉走狗。
葉家祖先確定自己這麼多年的躲藏實際上做了這天下最惡的事情，無法接受。
卻也不願意與黃泉勾搭。
可他們手握長生石，根本擺脫不了黃泉。
爲了甩掉長生石這個燙手山芋，葉家去祈求神女石。
那時候，神女石是很多人跪拜的石像。
石像高高在上，冷眼看衆生。
一把傘舉在頭頂，讓人不敢直視。
拜過石像，葉家祖先在夢中得到了神女的指引，神女說如果有人偷取長生石，可擺脫長生石。
葉家祖先已經恨透了長生石。
它讓他的親人死的死，散的散，讓他孤獨，讓他擁有該死的長生。
他只需要出去宣揚自己手裡有長生石，多的是人過來偷盜。
只是這樣不行。
長生石不認主的話就前功盡棄。
葉家祖宗知道要給長生石找個善良的好人。
就像自己一樣。
他想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已遲暮，是最想活的年紀。
文家老祖只想爲自己續一點命，再陪陪自己的好朋友。
卻沒想到，長生石認主，好友一命嗚呼。
文家老祖痛不欲生。
黃泉找上門，找不到葉家祖宗，只好找拿着長生石的文家老祖。
文家老祖一開始並不願意與黃泉爲伍。
只是後來，在選擇站隊時，文家老祖還是毅然決然選擇了黃泉，因此文家一分爲二，文修家脫離出去。
文家徹底淪爲黃泉走狗。
這些故事又久遠又沉悶，當初雲渺想要滅文家時，修羅還是與她講了。
那時的雲渺並不在乎：“所以？”
修羅笑道：“文家的確是做過很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但這些事情，歸根到底是黃泉的命令。”
“文家死不死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文家覆滅，黃泉會再尋找另一個文家，根源不解決，又是一輪新的腥風血雨。”
但根源又解決不了。
不論黃泉做出多少事，他們都沒有直接參與，之所以有文家這個連接，就是一切後果和因果都是文家承受，
黃泉裡都是活了幾千幾萬年的老油條。
最擅長的就是獨善其身。
當初修羅就是用這些話勸雲渺停手的。
修羅笑道：“長生石是文諭生故意讓文修家搶走的，文家覆滅，到時候黃泉自然會找到文修家。”
雲渺懶得與他多說。
修羅雖常住地獄修羅谷，但對外面的事情非常清楚。
她與修羅，算是合作者。
當然，她還記得自己做擺渡人是修羅騙的。
所以，她對修羅沒什麼好臉色。
“文諭生要復活文諭思。”
雲渺問道：“有希望嗎？”
修羅愣了一下，一笑：“你希望她活？”
雲渺冷冷掃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