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撐着雨傘走在亞比拉特島的街道上，明明上岸時還是晴天，結果剛出了港口，雨水就已經落了下來。
這也讓他明白，爲啥在靠岸後，那位前來迎接的本地瑞德家話事人，遞給他的並非武器，而是一把雨傘。
“阿嚏！”被空氣中的血腥氣嗆得打了個噴嚏，馮雪揉了揉鼻子，嘆息道：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混着血腥味的雨水。”
“大概是因爲這座島的每一寸土地都沾着血吧？”仍舊掛着貝西皮套的菲娜說出了一句與人設不符的文藝回答，這讓馮雪不由挑眉，只是下一瞬，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眯起眼道：
“你不是在形容？”
“不是。”菲娜用有些隨意的語氣說着，而透過納米膜，薩拉的解釋也同步傳來——
“亞比拉特島本來算是盧波家的核心地盤，在一年前，住在這裡的盧波家嫡系超過六千人，旁支和外圍加起來接近十萬，島上三分之一的人和盧波家沾親帶故，而現在，除了我們，你絕對找不到任何一個有盧波血統的人，而這一切發生在一天之內。這麼說吧，你現在去行道樹旁捧一把土，聞到的大概率不是土腥味。”
“……”馮雪瞬間閉上了還想再問的嘴，能瞭解的這麼清楚，本身又是培養來作爲秘鑰主機的菲娜，想來也是住在這裡的。
畢竟不久之前纔在優塔整出了“武士覺醒”事件，那一夜這座島上是個什麼情況，馮雪並不難想象。
實際上，如果考慮到十二家族掌握的前文明科技，殺戮效率恐怕還要比那羣被帝流漿賦予了武修能力的平民要強得多。
見馮雪忽然閉嘴，菲娜反而有點無語了，我這當事人都沒啥感覺，你咋就共情了呢？
是的，其實菲娜對於盧波家遭遇的慘狀，本身是並沒有什麼實感的，她真正在乎的，其實不是那些個和她名義上是一家人，但實際上卻基本沒啥關係的路人。
但馮雪顯然並不知道菲娜是怎麼想的，將心比心，他自以爲自己踩了雷，便乾脆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只是迎着這令人不快的雨，沉默的朝着目標走去。
“我現在也有點相信這傢伙是前文明老古董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根本不可能像他這樣多愁善感的。”菲娜看着馮雪的背影，不由得在心裡嘀咕着，薩拉聞言，卻是更正道：
“確切來說，是前文明實驗體，他的dna與人類基因圖譜有相當大的差異，應該是基因調試試驗的產物，就是不知道爲什麼越改反而越弱了。”
“那還真巧，前文明的基因調製試驗品碰上個後啓示錄文明基因調試試驗品……”菲娜心中暗暗感慨命運的離譜，卻是邁着小碎步追了上去。
雖然下起了暴雨，但街上並不缺少行人，一個個打着黑傘，穿着正裝的男男女女靜默的穿行，每一個都掛着警惕的視線，似乎一旦視線相交，就會立刻展開火併。
馮雪本不打算節外生枝，但就在與路人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對方的雨傘卻忽然旋轉起來。
傘面上的雨水頓時掃向馮雪的雙眼，與此同時，一柄短劍便從這雨幕中刺出。
雖然只是樸實無華的冷兵器偷襲，但泰拉超人擁有的恐怖力量卻讓這一劍彷彿連雨水都要避開鋒芒。
念頭一動，霙寶立刻發揮作用，偷襲者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手中的短劍卻是忽然消失無蹤。
下一刻，馮雪卻是將手向前一推，利器入肉的手感自掌心蔓延，馮雪抖落那掛在高科技面料上的雨滴，一個身體，就此倒下。
雨水沖刷着自心口流淌的血水，匯入這片早已被血液浸透的大地，菲娜瞥了一眼倒地死者身上的徽記，猶豫了一下，蹲下身將那枚胸針摘了下來。
兩人消失在雨幕之中，片刻後，纔有人靠近了這具屍體，看着那乾淨利落的一擊，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好快的身手，我甚至沒看清他怎麼把刀搶過去的！”
“不止是快，能從斯卡文手裡把刀奪走，而他的手上甚至沒有一點擦傷，這差距已經不是一點半點了！”
“看樣子瑞德家這次是派了個硬茬子過來啊！”“呵，現在誰家沒有硬茬子？”
幾個收屍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着這位瑞德家新來的刺客，手腳卻是十分麻利的將屍體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收起。
當死者的一切被鬣狗們瓜分，他的痕跡也將被徹底抹去，只有他的死訊與殺死他的人的消息，會被鬣狗們帶回巢穴，明碼標價。
雖然聽起來是個十分混亂的地方，但目前島上的四個家族都還保持着剋制，沒有人想要在勝利後還得復興荒島，因此黑幫的鬥爭只侷限於陰影之中，不影響島嶼的正常運行是他們的底線。
平民們當然知道這島上發生着什麼，但比起餓死，身邊偶爾發生一兩起命案，似乎也並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
……
酒館內的喧囂與街道上的暴雨渲染出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暴雨之下，船塢便沒法開工，船工們只能窩在酒館裡，等待着驟雨停歇。
“歡迎光臨，客人要點什麼？”
伴着鈴鐺與雨聲進入店內，酒館裡的嘈雜也彷彿停止，但緊接着，伴着那胸前不加遮掩的狼頭徽記映入眼中，所有人都露出了戒備之色。
“瑞德家的狼崽子，這裡不是你……”
“噗！”
話音未能落地，剩餘的便是血液浸入氣管所帶起的嗤嗤響聲，伴着屍體的倒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寂靜開始蔓延。
“瑞德家族辦事，無關者……”
“咣！”
一柄水手刀從桌下抽出，卻在接觸到馮雪之前，被菲娜攔了下來，看着酒吧內一雙雙殺意十足的視線，馮雪攤攤手道：
“很好，看樣子沒有無關者。”
“找死！”
伴着一聲怒吼，掀翻的酒桌如盾牌般擋在馮雪眼前，緊隨其後的破風聲襲來，一柄柄手斧、匕首與短槍幾乎同時對準了他。
但這稱得上一聲快速的反應中，馮雪那彷彿與時間脫節的聲音卻是慢條斯理的響起——
“說真的，我還挺喜歡這種雨天的。”
那話音聽着着實緩慢，但卻又快過了刀劍的劈砍，快過了子彈的激發，似乎那慢悠悠的語氣已經快過了這世間一切。
當身穿金色大氅的斯庫爾家族執事自二樓躍下，那原本被燈光照的透亮的大廳卻驟然一暗，上一秒還鮮活無比的客人們卻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他，卻在這驚愕之中，站在了那兩個瑞德家族殺手的面前。
“唏，可以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