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馮雪也算是看出來了，越是過得不如意的地方，就越是容易點燃心燭。
不過這種不如意是相對的，因爲首先，在不如意的同時，你要能夠生存，如果連生存這一最基本的問題都無法滿足，象徵“終身行之者”的心燭，便沒有點燃的可能。
至於爲啥無法點燃“生存心燭”……
因爲心燭的最基本條件，其實可以總結爲一句話“這些都是極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歡”。
也就是說，哪怕出現了更好的選擇，也仍舊能夠堅定不移的選擇原本的追求，這纔是心燭的“道”。
比如孔子有力而不以力服人，孟子捨生取義，便是放棄性價比，而追逐自己願意踐行的道，但生存這一基本概念，並不符合條件，或者說，它本身就代表了對於生物而言的最高性價比。
而如今的地府，皆是一羣活到不想活的鬼，他們的基礎生存是得到超額滿足的，而他們的生活，是無比枯燥且難以接受的，兩相沖突之下，只要稍微引導，便能夠點燃心燭，踏上那追尋自我之路。
這樣點燃的心燭，未必都是追求安心，但馮雪並不爲此發愁，因爲在這個地府，不管追求什麼，本真所指向的，必然是佛門。
你想要輪迴轉世？
那就要破除佛門對輪迴的壟斷，那就要滅佛。
你想要安穩的活在酆都？
那就要終結佛門的可持續性竭澤而漁，那就要滅佛。
你想成爲既得利益者？
那就要把現在的既得利益者幹掉，那就要滅佛。
……
總之，如今的地府，佛門便是唯一的問題，解決佛門，就是萬用的答案，因此不管心燭是什麼，他們第一階段的本真，必然是滅佛。
而只要想滅佛，那就不會把他這邊的消息捅到佛門去，否則佛門必然要斷絕這份傳承，點燃心燭的他們，也討不了好。
因此馮雪甚至不在乎這些個鬼王是否真的忠誠，只要他們不把消息捅到佛門去，別的都無所謂。
小鈴鐺不斷的採集着各種數據，馮雪仍舊維持着修煉、傳法、安心大願的散播，而自林高宇之後，越來越多生活在外界的鬼王攜帶着他們的小弟前來投誠。
如今的酆都1744號分城簡直成了星光之城，只要展開靈視，便能夠看到那滿大街的星光。
這羣多則近千年，短則百來年的鬼魂突然有了盼頭，在馮雪那安心感的刺激下，修行的那叫一個認真，馮雪的紫微參同契在短短七天的時間裡，就完成了初步定稿，接下來的幾天，更是一天一個改版，而就在這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狀態下，倆和尚卻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稅務官要來了。”“不能遠程繳稅嗎？”馮雪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映照着星光的納米穹頂，說是要用靈視才能看到，但地府裡，難道還有用肉眼的？就現在這情況，但凡智力正常的都能看出來有問題好吧？
“這個真不能。”如今歸真和歸善也點燃了心燭，多少算是自己人了，說話也沒以前那麼拘謹，有話直說道：
“以前是可以遠程繳稅的，但後來出了不少盜官欺爵……就和咱們做的差不多，出了不少鬼王，一開始其實上頭也不在乎，畢竟只要願力交上來，是佛門弟子管理，還是鬼王管理，其實沒差，但問題是有些鬼王是會吃鬼的，而酆都城裡的，基本都是家裡還有供奉的鬼，被鬼王吃了，就意味着香火斷了，願力送不下來，這就會有虧空，所以後來稅務官就必須上門收稅了。其實咱們這個1744號分城剛剿過鬼，本不該這麼快收稅，也不知道……”
歸真正解釋着，歸善卻是忽然一拍腦門道：
“我知道爲什麼了！”
看到這貨忽然開口，歸真臉都綠了，合着之前咱倆討論時你故意不說，就爲了坑我是吧？
心中憤怒無比，但歸真此時卻不好發作，死死的盯着歸善，一臉隨時可能撲上去咬一口的架勢。
歸善也是一臉的無奈，因爲他是真的剛剛纔想到的。
馮雪自然能看出歸善的情緒變化，但他也覺得這倆和尚有點矛盾挺好的，而且這種時候幫忙解釋，反而會被覺得是偏袒，於是便沒有揭破，只是露出一個感興趣的神色：
“說來聽聽？”
“這事吧，可能是您給的貨太純了，畢竟您也知道，這地府裡繳稅，基本都是從窮鬼身上刮油，雜願比例還是挺多的，之前您給的貨純度太高了，雖然我也按照高純度貨叫了價，但這地府本身會把願力提純到那種程度的就很少，所以……”
“哦，懂了！”馮雪點點頭，也算是明白過來，這就好比正常都是拿七、八成純度的黃金交易的地方，你硬是掏出24k的純金，哪怕你確實是用純金的價交易的，拿出純金這事情本身，就已經很惹眼了。
但這事也並不怪倆和尚，願力這玩意提純只能說是力氣活，但往裡面摻雜質還不能被看出來，那就是技術活了。
至少馮雪是做不到的，倆和尚應該也做不到。
見馮雪沒有遷怒自己的意思，歸真心裡鬆了口氣，但還是提醒道：
“大人，那稅務官身上往往都帶着地藏印，且不說他修爲如何，就算殺了，也仍舊會有新的稅務官過來，被殺多了，那來的就是枷鎖將軍了。”
“路上截殺也不行？”馮雪原本其實是沒想殺的，但聽他這麼說，也就不由的往這邊想了想。
“難，黃泉路是心路，沒有方向，只有目標，心裡想着去哪，就一定會去哪，路上截殺，也會暴露出他是在去哪裡的路上被截殺的。”歸真搖搖頭，馮雪也皺起了眉。
雖說城裡的鬼進步神速，但距離強者，還有一段距離，至少和霙寶比，還差了老遠，這種情況下，他根本不指望現在就能靠這些鬼給地藏造成什麼損傷。
至於讓他打……
開玩笑，對於神靈而言，不管是黛麗絲那種披甲神，還是虛神、信仰神，願力就是力量這一點是一定的，一個本身就有地藏這種高普及度、高信仰度的身份，同時又坐擁地府數百年，執行可持續性竭澤而漁計劃，他都不敢想象對方能有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