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看着女兒出嫁,在李寧馨以前住着的鳳陽閣裡待了好久好久。
兒女都長大了,她看着他們從呱呱墜地的嬰孩,一點點一天天長大成人,看着他們漸漸豐滿了羽翼,漸漸要一個個離開自己的懷抱。
心中的不捨難以訴說。
“娘娘……”藿香跟着在一旁抹了抹眼淚。
樑嫤笑道,“這是好事,公主出嫁了,她一直期待的事情,有什麼好傷感的呢?”
藿香跟着連連點頭,“娘娘日後想念公主了,召公主入宮就是,都在長安城裡住着,娘娘切莫太傷懷。”
樑嫤笑着點頭,“我不傷懷,她長大了,嫁了如意郎君,要開始屬於自己的幸福生活了,我爲什麼要傷懷呢?”
藿香趕緊擦乾眼淚。
宿白的府邸裡站滿了前來恭賀,及幫忙的人。
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太子看着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便回了宮。
李栩沒能跟着回去。
作爲孃家上賓,被宿白前來幫忙的好友們給留了下來。
李栩年紀不大,可往這兒一坐卻是身份最高貴的,今日又是孃家人,孃家人最大。
衆人紛紛向他敬酒,李栩不肯喝,阿孃交代了他不能喝酒的。
可頂不住人多嘴多,巴巴的勸着,勸酒詞更是說的五花八門,讓他都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他此時此刻才明白一個道理,就是文人真的比武將厲害!你看看哪一桌上,先被灌趴下的不是武將?
於酒桌上,武將再厲害,總不能跟人動拳頭吧?就是玩兒行酒令,都玩兒不過這一起子文人!
不知喝了多少碗。
李栩覺得自己再喝下去,只怕爬都爬不回宮裡去了,就算爬回去,也得被阿孃給一腳踹出來。
他索性往桌子上一趴,裝作喝暈了的樣子。
衆人才將他放過,給扶到近旁廂房醒酒。
李栩歇了一會兒,覺得腦袋不似剛纔那般眩暈了,便從牀上起身。
拉過自己貼身伺候的宦官道:“難怪大兄跑的那麼快將我一個人扔下!感情他是知道,我得被灌暈在這兒!你說他是不是不夠義氣!回去阿孃要罵我,我定拖着他一道捱罵!”
李栩身邊的宦官一臉爲難。
“嗯?你怎麼不說話?你說他是不是不夠義氣,居然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任他們勸酒!還說什麼孃家人,今日不能不喝酒!這是什麼道理?”李栩起身向外走去,便是有宦官在一旁扶着,他的腳步也有些跌跌撞撞的。
宦官無奈道:“慶王,您的大兄是太子殿下,您敢說殿下不是,小的可是不敢吶!”
李栩哈哈一笑,“不敢?唔,當他面我也不敢!免得他又在阿耶阿孃面前擠兌我!”
他晃晃蕩蕩的走出廂房,用自以爲很小的聲音說道:“別讓人瞧見咱們,免得他們再拉我去喝酒,咱們直接走!回宮!”
“慶王……”
那宦官的腳步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李栩看了宦官一眼,“怎麼了?怎麼不走?”
“已經有人發現您了!”宦官說道。
李栩一臉醉態的順着那宦官的視線向一旁看去。
正瞧見一身煙粉色羅羣,再往上看,是一條金粉色披帛,再往上……唔,半露的瑩白前胸……再往上看……這臉,這表情,這眼神兒,怎麼這麼熟悉呢?
李栩甩開宦官,搖搖晃晃向那發現他要“開溜”的女子走去。
來到女子近前,他腳步不穩,伸手往前一搭。
女子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了兩步。
卻見李栩的手只是搭在了她身後的大槐樹上。
他的笑帶着酒氣撲面而來,“上官九娘子,你也在啊?”
站在他對面的,正是已經微微長開些了的上官雲瑤。
“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上官雲瑤微微皺眉問道,她今日還有話跟他說呢。
李栩揮了揮另一隻沒有扶住柳樹的手,“別提了,那幫文人太能勸了,硬是被他們灌了這麼多,你那兄長還灌了我好幾大碗呢!”
上官雲瑤咬了咬下脣,側過頭往李栩身後看了看。
伺候李栩的宦官此時退的很遠,知道自己不該看的不看。
上官雲瑤帶着幾分緊張,小聲道:“我有東西要送你。”
李栩聞言,擡起醉意朦朧的眼睛看她,他一雙眼睛宛如盛開的桃花,叫人迷醉,特別是如今並不十分清醒的時候,更叫情竇初開的少女心頭亂跳。
可他自己卻恍如無覺。
“什麼東西?是你兄長帶回來的西域匕首,還是你阿耶又蒐羅到了什麼秘籍?”李栩笑嘻嘻的問道。
這兩年,自打認識了上官雲瑤以來,他們就沒少通過阿姐相互贈送東西,從一開始的劍譜,點心,到後來的匕首,佩飾,甚至他還送過她一對兒兔子。
如今安定公主大婚,日後他們如果想要互贈禮物可能就沒有那麼方便了。
“不是那些!”上官雲瑤有些着急的說道。
“那是什麼?你快拿出來呀?”李栩笑着問,“我還等着回宮去呢,免得被他們逮住了,再讓我去吃酒!”
上官雲瑤看着表情頗急,卻一直有些彆扭似的,沒有將她要送的東西拿出來。
也不知她究竟是着急?還是不着急?
李栩醉意朦朧的皺起眉頭盯着她,“你到底要送我什麼?這般爲難?如果是你喜歡的東西,還是你自己放着吧,我不奪人所愛的!”
上官雲瑤聞言,急的跺了跺腳,忽而從袖袋中拿出了個物件塞入李栩手中。
李栩一臉醉態的攤開手掌看了看掌心躺着的那個精緻的絡子,兩顆晶瑩剔透的碧玉珠子,被一條條打成絡子絲線困在中間,彩色的絲線不知是怎的相互勾連在一起,竟然勾勒出十分精緻的蝶形。
“這叫雙珠同心絡……”上官雲瑤紅着臉,用蚊子哼哼般的聲
音說道。
說完,便紅着臉底下了頭。
她不是不想走,她送完了東西,就想要跑走的。
可她身後是樹,跟前是李栩,身邊是李栩撐在樹上的胳膊。
她被困在李栩和大槐樹中間,又羞又激動。
“唔,雙珠同心絡……好名字!真形象!”李栩一說話,便有酒氣撲面而來。
上官雲瑤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這酒氣給迷醉了一般。
“可……這是做什麼的?”李栩擡起迷濛的醉眼,狐疑的看她,“咦,九娘子,你是不是也吃酒了,怎麼臉這麼紅?”
上官雲瑤伸手要推他,可他大小習武,身強體壯,她一個小女子,怎麼能推的動他。
更何況他如今醉意闌珊,更是蠻力上頭。
“你……你怎麼這麼笨?”上官雲瑤氣惱的跺了跺腳說道。
“嗯?”李栩不大樂意的看了她一眼,“除了大兄,還沒人說過我笨呢!阿姐都沒說過!在大兄眼裡,不笨的人很少,他說也就罷了,怎麼你也這麼說?”
上官雲瑤氣的撅着嘴。
李栩卻拿着她送給他的雙珠同心絡在她面前晃了晃,“你還沒說,這是做什麼用的?”
上官雲瑤被氣的沒了脾氣,無奈道:“這同心絡,你可以掛在劍上,也可以掛在刀上,不過還是掛在劍上好看些!就是你經常用的那把劍,我就是配着那把劍劍柄的顏色挑的絲線。”
李栩看了看手中的同心絡,十分不解道:“多謝!可是……在劍上掛這東西做什麼?”
上官雲瑤翻了個白眼,她爲什麼要挑今天送給他?爲什麼要挑他已經喝醉的時候送給他?她剛纔就應該調頭走掉!
“你不覺得,它掛在劍上很好看麼?”
李栩看了看手裡的雙珠同心絡,遲疑片刻,許是怕上官雲瑤生氣,才點了點頭道:“好看好看,你送的東西哪有不好看的!不過……這東西掛劍上除了好看以外,也沒什麼用處了吧?唔……華而不實!”
上官雲瑤險些被他的一句“華而不實”給氣的哭出來。
“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了!”上官夕斥了一聲。
不知是她被氣得猛然間有了力氣,還是他酒勁兒上頭沒站穩。
她猛的一推,他竟向後跌坐去。
上官雲瑤也顧不得看他是不是跌在地上,有沒有跌疼,捂着嘴,轉身就跑。
那後頭的宦官這纔敢上前來,攙扶坐在地上的李栩。
“這丫頭,真是沒輕沒重,怎麼將慶王都給撞到了,也不賠個不是就跑了?”
李栩藉着那宦官的力氣,才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擺擺手道:“不可說,不可說……讓人知道我被個小女子撞倒,這顏面何在呀?”
他醉醺醺的擡眼看了看上官雲瑤跑走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我怎麼覺得她像是有些生氣呢……”
“王爺,您說什麼?”
“唔……回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