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會暗中打探相關情況的。”趙樞理說道,“極司菲爾路那邊最近抓了不少人,我暗中打探一二。”
“章英卓同志如果被抓,他會使用潘擎宇這個化名,身份是滬西小坊茶鋪的掌櫃。”易軍同志說道。
說着,他取出一個筆記本,翻開來,取了一張一寸照片遞給趙樞理,“這就是章英卓同志。”
趙樞理仔細看了看,將照片中人的相貌牢牢記住,然後將照片還給了易軍同志。
“我會盡全力打探章英卓同志的下落的。”趙樞理說道。
“一定多加小心。”
“我省得。”
……
上海憲兵隊,滬西分隊駐地。
“少佐,按照你的吩咐,我在今天的接風宴上並沒有給程千帆好臉色。”服部信四向橫山秋馬彙報說道。
“程千帆什麼反應?”橫山秋馬仔細端詳着手中的鋼筆,頭也沒擡問道。
“能夠看得出來程千帆不高興,不過,他很剋制。”服部信四說道。
說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少佐,這個程千帆不是一直和帝國親近的嗎?而且我知道這個人還在汪填海的南京外交部任職。”
“這些你不必理會。”橫山秋馬沉聲道,“總之,你在特警處的工作任務就是爭取最大限度的掌握特警處,最起碼也要能夠制衡程千帆。”
“哈衣。”
……
“有信心嗎?”橫山秋馬問道。
“特警處有一半的人員是原中央巡捕房的人,這些人都是程千帆的老部下,這就導致了這個人在特警處有天然的話語權。”服部信四思忖說道,“不過,現在形勢和法租界時候不一樣了,我的背後是帝國,我有信心壓程千帆一頭。”
“不要盲目自大。”橫山秋馬說道,“程千帆善於拉攏關係,他和帝國這邊,和憲兵隊這邊的一些人關係親近,你和程千帆發生衝突的話,甚至於在憲兵隊內部你都無法獲得你所期待的那麼大的支持力度。”
按照佐上梅津住的指示,他並未向服部信四說明程千帆的帝國特工身份。
所考慮的很直接簡單,如此可以在第一層面避免服部信四天然對程千帆的親近和初步信任。
“納尼?”服部信四驚訝出聲,“程千帆一個支那人,他竟然……”
“當然了,在憲兵隊有我,有佐上中佐,你也不必太擔心什麼。”橫山秋馬寬慰服部信四說道。
“哈衣。”
……
橫山秋馬擺了擺手,服部信四退下。
他又仔細研究了手中的鋼筆,甚至還拿着放大鏡,在燈光下仔細研究,卻並未發現有什麼異常之處。
“小田,來一下。”橫山秋馬拉開門,喊了一嗓子。
很快,小田秀鬥來了。
“少佐。”
“你來看一下,這支鋼筆有什麼異常嗎?”橫山秋馬將鋼筆遞給了小田秀鬥。
小田秀鬥仔仔細細的研究了鋼筆,他甚至還向橫山秋馬要了一張紙,用鋼筆寫了幾十個字,最後還把鋼筆擰開,仔仔細細的檢查。
“鋼筆出墨並不甚好,並且寫字有筆跡分叉的現象。”小田秀鬥說道,“鋼筆握筆處磨損較爲嚴重,說明使用頻率不低,不過,鋼筆外表保養的還不錯,說明使用者很愛惜這支鋼筆。”
“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現鋼筆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小田秀鬥說道,“鋼筆並無刻字等可能存在記號嫌疑的所在,目視之下,也沒有發現可以被認爲有特殊印記的嫌疑。”
……
“可是這樣一支鋼筆,昨天被抓的那個人卻試圖第一時間丟棄。”橫山秋馬說道。
“那這支鋼筆就不排除是有問題的。”小田秀鬥聞言,皺眉思索着說道。
他問橫山秋馬,“少佐,你說的那個人是滬西小坊茶鋪的潘擎宇嗎?”
“你知道這個人?”橫山秋馬有些驚訝的看了小田秀鬥一眼,問道。
“我去這家茶鋪吃過茶。”小田秀鬥說道,“見過這個潘擎宇幾面。”
“噢?”橫山秋馬來了興趣,“說說你對這個潘擎宇的印象。”
“典型的商戶形象。”小田秀鬥想了想,說道,“對待客人客客氣氣的,說話的時候帶着笑容,即便是一些刁鑽的客人態度惡劣,他也多是笑臉相迎……”
停頓了一下,小田秀鬥繼續說道,“總之,這個人符合我對中國小商人的刻板印象。”
“你聽說這個潘擎宇被抓的時候,你第一反應是什麼?”橫山秋馬問道。
“震驚。”小田秀鬥說道,“然後我的腦海中有了兩個反應。”
“哪兩個反應?”橫山秋馬露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問道。
“第一反應是,我們抓錯人了,這個只是老實本分的茶鋪掌櫃。”小田秀鬥說道。
“還有呢?”橫山秋馬問道。
“第二反應是,這個人竟然隱藏極深,竟然連我都被騙過了。”小田秀鬥說道。
……
“那你更傾向於是哪一個反應?”橫山秋馬問道。
“無法得出更確切,更加有傾向性的結論。”小田秀鬥搖搖頭,說道,“我並沒有接觸過相關卷宗,也不清楚我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所以無從得出進一步的判斷。”
他對橫山秋馬說道,“最重要的是,我並不清楚這個人爲什麼會進入到我們的視線之內,又爲什麼會決定動手抓人,這是最關鍵的因素。”
“給你五分鐘。”橫山秋馬將桌子上的卷宗遞給小田秀鬥,說道,“五分鐘後,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
“哈衣。”
……
“少佐,我看完了。”小田秀鬥放下手中的卷宗,對橫山秋馬說道。
“有什麼要問的嗎?”橫山秋馬點燃了一支菸卷,深深地抽了一口,問小田秀鬥。
“這個鄭鳴是誰?”小田秀鬥說道,“卷宗中雖然這個人的名字只出現了一次,但是,這個人很重要,是他直接指認了小坊茶鋪的那個叫喜順的夥計的。”
“鄭鳴是我們安排打入紅黨內部的特工。”橫山秋馬說道,他看了小田秀鬥一眼,說道,“我明白你要問什麼,鄭鳴並不認識潘擎宇,他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見過那個叫喜順的夥計,知道此人是紅黨地下黨外圍人員。”
“我明白了。”小田秀鬥點了點頭,“然後有一點我很好奇,既然發現了小坊茶鋪的一個夥計是紅黨的人,爲什麼不繼續監視小坊茶鋪,而是直接動手抓了茶鋪掌櫃潘擎宇?”
“是一個愚蠢的傢伙犯下的錯誤。”橫山秋馬窩火說道,“現在我們卻要爲那個愚蠢的傢伙的錯誤買單。”
他實在是氣憤不已,或者說是越想越氣。
憲兵隊滬西分隊大野小隊負責監視小坊茶鋪,大野小隊的土方十一郎在跟蹤喜順的時候被潘擎宇發現了。
這個愚蠢的傢伙竟然直接帶人秘密抓捕了潘擎宇。
橫山秋馬後來獲悉此情況後,簡直是氣壞了,差點把土方十一郎的臉都抽爛了。
“所以,一次失誤造成的錯誤抓捕,逮捕了潘擎宇。”小田秀鬥沉吟着說道,“少佐,那個喜順呢,我在卷宗上沒有關於此人的後續記錄。”
“土方十一郎跟蹤喜順的時候被潘擎宇察覺,他抓了潘擎宇,這一切卻鬼使神差的沒有被喜順發現。”橫山秋馬說道。
抓人的時候,喜順正好進倉庫搬東西,他出來後發現在門口等他的掌櫃的不見了,應該是下意識以爲掌櫃的先回茶鋪了。
……
“少佐。”小田秀鬥說道,“潘擎宇應該是有問題的。”
他對橫山秋馬說道,“土方十一郎下令抓人的舉動是愚蠢的,不過,這個人我還是瞭解的,他的行動能力,包括跟蹤能力都還算合格,在這種情況下,潘擎宇能發現土方十一郎跟蹤,這說明這個人本身便不簡單。”
橫山秋馬微微頷首,示意小田秀鬥繼續說。
“不過,除此之外,似乎我們並沒有掌握到這個人其他有問題的證據。”小田秀鬥說道。
“是的。”橫山秋馬點點頭,“所以我在研究從潘擎宇身上搜出來的物品。”
“鋼筆是潘擎宇試圖偷偷丟棄,然後被我們發現,及時撿回來的。”他對小田秀鬥說道。
小田秀鬥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鋼筆,他無奈的苦笑一聲,對橫山秋馬說道,“少佐,我仔細檢查和研究了,確實是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他想了想,對橫山秋馬說道,“或許,這個鋼筆只是普通的鋼筆,外人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尋常,但是,對於相關人士來說,這支鋼筆不尋常。”
“你的意思是,這隻鋼筆可能是接頭的信物?”橫山秋馬明白小田秀斗的意思了。
“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是最高的。”小田秀鬥思忖着,說道。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除非潘擎宇開口,這支鋼筆對於我們而言,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用處了。”橫山秋馬皺眉說道。
“少佐,我們對潘擎宇用刑沒有?”小田秀鬥問道。
“從昨天抓捕後便用刑了,這個時候應該還在用刑。”橫山秋馬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說道,“是井出有良親自對這個人用刑的。”
“井出有良是我們最好的用刑高手。”小田秀鬥驚訝不已,“已經用刑一天一夜了,這個人竟然還沒有開口?”
“只是喊冤枉,求我們放他出去,其他什麼都不說。”橫山秋馬說道。
……
“我現在對於這位潘掌櫃有很大的興趣了。”小田秀鬥笑了說道。
“那麼,對於此人的審訊,以及後續的調查、抓捕工作,我就交給你了。”橫山秋馬高興說道。
他有一個直覺,潘擎宇身份絕對不簡單,這個人可能是一條大魚。
小田秀鬥是他手下最得力干將,只要小田秀鬥出馬,還從來沒有令他失望過。
“希望不會令少佐失望。”小田秀鬥微微一笑,說道。
“你打算從哪方面入手調查?”橫山秋馬好奇問道。
“我要先見見兩個人。”小田秀鬥說道。
……
小田秀鬥先見的是潘擎宇。
上海憲兵隊滬西分隊,一號刑訊室。
小田秀鬥見到了正在被用刑的潘擎宇。
這個人血肉模糊,一天一夜的不間斷用刑,已經把這個紅黨嫌疑犯折磨的不成人樣了。
小田秀鬥深呼吸一口氣,他喜歡聞犯人身上被燒紅的烙鐵用刑後的這種焦臭味道,這種味道令他着迷,就好像是小時候抓住了貓貓狗狗,被他用棒子穿透身體架在火上活烤的時候的那種感覺。
“用刑記錄。”小田秀鬥說道。
他接過用刑記錄,仔細看。
這上面詳細記錄了對犯人的用刑記錄,幾點幾分用刑,犯人受刑之下什麼反應,說了什麼,哪怕只是求饒的話,或者是用刑之下大小便生理性失禁之類的,也都有詳細的記錄。
只是翻看了一番,小田秀鬥就皺着眉頭,他搖了搖頭。
……
“繼續用刑吧。”小田秀鬥並未有任何問訊,更沒有和潘擎宇有任何言語的交流。
他是一個對時間和精力都非常珍惜的人,只是看了審訊記錄,他就知道這個紅黨嫌犯是一根極爲難啃的硬骨頭。
而且從這個人只是求饒的‘反應’來看,這是一個有着豐富的潛伏和鬥爭經驗的紅黨,他不指望從這個人口中得到什麼,最起碼簡單的幾句問話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
當然,該用刑還是用刑,萬一此人的承受閾值在某一刻被突破了,突然受不了開口了呢?
雖然經驗告訴他,這種可能性極小,但是,萬一有收穫呢?
至不濟,就是這個人受刑不過被折磨致死,也算是爲帝國的刑訊事業提供了試驗耗材了。
……
小田秀鬥第二個要見的人是土方十一郎。
“爲什麼倉促決定抓人?”小田秀鬥問土方十一郎。
“直覺告訴我,必須動手抓人。”土方十一郎說道。
“爲什麼這麼說?”小田秀鬥問道。
“那個人發現了我,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極爲難纏的對手,我那個時候要是不抓人,這個人會果斷逃走,這次的線索就會徹底中斷。”土方十一郎說道。
小田秀鬥又問了幾個問題。
土方十一郎一一作答。
“你的選擇是對的,抓捕潘擎宇並非愚蠢而魯莽的行爲。”小田秀鬥說道,“關於這一點,我會向橫山少佐做出說明的。”
土方十一郎大喜,他對小田秀鬥感激涕零,“太謝謝了,我就知道,小田大尉你一定能爲我主持公道的。”
“潘擎宇試圖丟掉鋼筆,是你發現鋼筆然後撿回來的?”小田秀鬥問道。
“是的,小田大尉。”土方十一郎點點頭,說道。
“你是如何發現鋼筆的?”小田秀鬥心中一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