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武道技法封印了修爲技能的羅織道，臉上大寫的懵字。
不是哥們……你只說過會拿我當炮灰，沒說過會拿我當投名狀啊！
夏林表示這都不重要。
我帶着你就是讓你發揮作用的，現在你這作用不就來了麼？
可憐的羅織道哪怕被封印了修爲，還一個勁地給秦泰冷漠使眼色，卻不知這倆貨早就抱上了大腿，誰還跟你羅織道玩兒什麼“隱忍、蟄伏、爆發”？
那棱形飛船上的魔族，也是一臉懵。
猶豫了片刻，此魔伸手接過羅織道，捏了捏筋骨試了試羅織道的肉身強度之後，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敵意不復，取而代之的是和善。
“我感受到你的誠意了。”
那他必然得感受的到啊……
這頭魔族的實力不算弱，大致有入場時那暴斃於惡化魔息之下的黑域惡徒的水平，惡化魔息加持下，他比那人強也強的有限。
這份實力比不上夏林的炮灰團隊中的任意一人，更是比羅織道差遠了。
而羅織道剛剛又被夏林一掌拿住。
實力對比如此懸殊，夏林的誠意毋庸置疑。
“不知道你們想要去哪兒？”
魔族試探詢問夏林等人的目標與目的。
情報缺失，夏林也不好胡編亂造，只是指了指無心所在的東北方向，含糊道。
“我們想去那邊……你知道的朋友，就是一種冥冥中的預感，那邊似乎有我需要的東西。”
這話虛的可以，魔族卻恍然大悟。
他桀桀一笑：“你實力不錯，直覺也敏銳，倒是察覺到那邊纔是宇宙中唯一的伊甸園。”
說着走出飛船，對夏林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上船吧，正好我也要回魔殿覆命，就送你們一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夏林腳步一頓，心中一個激靈。
……
宇宙之大，同名同姓者不在少數。
六柱也沒什麼忌諱，並不在乎其他人與物在名字上的冒犯。
——這從黑星和永恆之柱這些名稱上，便能看出端倪。
故而有個地點或建築以魔殿命名，這可以歸類於正常現象，沒什麼好奇怪的。
夏林卻沒放過這一細節。
宇宙飛船調頭，向東北方向行去。
棱形的邊角冒着滾滾濃煙，不停釋放着惡化魔息污染。
——那股剛剛入場時的焦臭味便源自於此。
夏林卻坐在了副駕駛上，那魔族的身邊。
“尼古拉。”
他主動伸出手來，而魔族也將飛船切換到自動駕駛模式，轉身握住了夏林的手。
“雷雷。”
四目相對，夏林眼中血氣氤氳，將雙眸染成深邃的猩紅。
雷雷的目光短暫恍惚，隨後重歸平靜，卻已經陷入了被催眠的狀態。
戰力碾壓，夏林有太多辦法可以從雷雷口中套話，而眼下這法子，便是最隱蔽、後患最小、也最有效率的那種。
雷雷重新轉頭，從舷窗向外看去。
隨後他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便響於整個中控室，被夏林、秦泰、冷漠三人所聽聞。
“時間，毀滅紀元第八十二紀。”
“距離魔帝與仙帝開戰，已有八十餘萬年之久。”
“決戰的號角早已吹響，勝負的天平卻仍未傾斜。”
“仙帝，奪吾等家園，血海深仇唯有血償。”
“魔帝以平衡之力毀滅仙帝謀算，但仙帝不死，魔帝心永難安。”
身後，壓低的聲音忽然響起。
“這是……舊日宇宙啊……”
冷漠顫抖着說出這句話來，夏林卻只是輕輕點頭，吐出四字：“舊日重現。”
這不單單是當前情況的精確描述，更是一個曾經君佑擁有的技能的名字。
以昔日君佑事件的經歷爲線，暗界的真正樣貌就此串聯。
秦泰還想說些什麼，夏林卻伸手，將食指豎在嘴邊，示意秦泰收聲。
雷雷的聲音繼續響起。
“毀滅紀元始，第一次平衡之後，仙帝以大法力重塑地球，保留部分仙族遺孤殘魂，將星球煉入仙魂，以作庇護與屏障。”
“同年，仙帝霸佔洛瑞星羣，以天道方程式污染宇宙意志，篡改天道規則：人族永昌，人之新生必帶靈根。以此奠定萬族皆下品，唯有人族高的根基，仙道昌盛至此而始。”
“三十年後，仙道盟成立。同年，魔帝潛入洛瑞星羣，以第一版惡化魔息污染仙道盟總部，並吹響決戰號角，發起仙魔第一戰。此戰洛瑞星羣覆滅，唯仙帝一人生還。”
“二十年後，魔帝以靈魂造物術活化宇宙意志，扭曲仙帝設定的天道法則：靈根擁有者必遭天譴，活不過成年。”
“同年，仙帝以血脈咒法，咒殺宇宙一切神獸種，並以天下神獸種殘屍煉製天頂屍妖龍。”
“十年後，於宇宙湖心處，被活化的宇宙意志所在之地，仙魔第二戰爆發，此戰天頂屍妖龍戰死，活化宇宙意志被摧毀。宇宙基礎規則開始崩塌。”
“十八年後，仙帝以身代天，化身宇宙意志，修改宇宙規則：宇宙萬族所有新生者，皆視仙帝爲天父，獻上忠誠。”
“二十年後，魔帝以大範圍物質活化術，活化宇宙萬物，人與物第一次宇宙大戰開啓。”
“三十五年後……”
“毀滅紀元第二紀初，仙魔第三戰爆發……”
雷雷的聲音不斷響起。
整個毀滅紀元的故事，便這般徐徐展現在夏林三人的面前。
然而三人並沒有任何撥開歷史迷霧的喜悅……他們只是感受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夏林也終於理解了，萬王之王所言的“毫無底線”，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
——任何物質……不是人，而是物質，都成了兩人手中的武器。
——可憐的宇宙意志，在兩個高位者存在面前，如同玩具一般，被摧毀，被重塑，再被摧毀，再被重塑。靈魂造物術活化宇宙意志，將其化作武器。仙帝以身代天，化身宇宙意志。魔帝以夢想成真否決仙帝的以人代天之術。仙帝以天道方程式修改時間長河，再將宇宙意志從過去撈了回來。
——空間，時間，次元。血肉，生機，靈魂。在這兩位面前，就如同橡皮泥似的，被捏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他們根本不在乎宇宙萬族的生死，直到整個舊日宇宙被操作的千瘡百孔。
“現在……”
雷雷的聲音再度響起。
“宇宙已經坍縮，剩餘人口近千萬，一部分藏於魔殿之中，爲魔族，受魔帝庇護。一部分藏於仙帝體內的地球中，爲仙族，受仙帝庇護。零星的倖存者，諸如你們，艱難苟活於寂靜宇宙各處，可以忽略不計。”
“宇宙剩餘星球1865顆，皆爲死星，不具備孕育生命的基礎。”
天道造主與魔帝打光了舊日宇宙中的一切。
“但仙魔之戰，仍未分出勝負。”
夏林嘴角一抽，不自覺地揉了揉額角。
曾經的他並不理解，爲何萬王之王會說，魔帝與造主的私怨乃是主宇宙的第一大天災，甚至凌駕於不受控的原初暗面之上。
現在他懂了。
——當私仇演變到毫無底線的程度，當六柱不再保留，全力以赴之時，祂們固然奈何不了對方，但祂們卻又能輕鬆毀滅掉任何位格位於祂們之下的存在。
這就是兩顆定時炸彈，而萬王之王則以自己，在兩者間豎起了一座屏障，維繫着脆弱的平衡。
甚至，萬王之王連站隊都不能站。
二對二，是個精巧的平衡。
三對二，就打破了平衡。
一旦平衡被打破，除非優勢方能夠在短時間內解決掉對方，否則困獸之鬥下，遠比舊日時更強的天道造主或御魂魔帝，完全有可能、也有能力打出萬物歸墟、同歸於盡的操作。
“但這麼想的話，培養新柱似乎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啊……”
這樣的念頭剛剛冒出，便被夏林自己掐滅。
也許是可以的。
六柱不會想不到這個問題，但仍舊將打破僵局的希望寄託在“未知”上，就證明祂們認定，新柱的出現能解決這一問題。
夏林不會認爲自己的眼界比六柱更高，也不會認爲自己比六柱更聰明。
輕微的喃喃聲忽然響起。
雷雷講述完舊日的歷史，便也掙脫了催眠狀態，轉醒過來。
他抹了抹嘴巴，轉頭對夏林歉意笑道：“不小心睡着了。”
夏林笑着點了點頭，再度確定自己的催眠，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之後，擡頭看向了前方。
無需夏林多言，雷雷已經再道。
“哦，睡了個大覺啊，你看，魔殿已經到了。”
前方，漆黑威嚴但殘破的魔殿落入眼中。
用四個字來形容魔殿的狀態：戰痕累累。
1998層的魔殿已經垮塌了大半，浩瀚能量從魔殿深處噴涌而出，如同膠水，才維繫住了魔殿的完整性。
夏林的目光卻看向了更遠方的另一個光源。
那多彩光芒如同沸騰的狼煙，直灌天際，聲勢甚至比魔殿更加矚目，也更加吸睛。
而在光芒深處，隱隱可見一尊體型不亞於魔殿的宏偉巨人！
“那是……”
聽到夏林的問題，雷雷咧嘴一笑。
“老賊罷了。”
是天道造主。
但雙方的距離太近了……
轉念一想，夏林便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因爲在當前的時間節點，舊日宇宙已經崩塌到不成樣子，場地本身就沒有多大，魔帝與仙帝兩人皆能輕鬆鎖定對方的位置。
打到現在，舊日宇宙已經成了一個面積有限的死鬥場。
而對戰的雙方，也沒有任何可以利用，可以藉助的外力。
“獸鬥。”
夏林腦中莫名出現了這兩個字。一個籠子，兩頭猛獸。
在有限的場地中，依靠自己的牙齒與爪子爲武器，決出最終的贏家。
難以估算這場獸斗的勝者究竟是誰。
畢竟過去的時間線中，這兩位就沒分出勝負，被第三者插足所打斷。
“所以，要去麼？去魔殿？去參與到這場主角死不了，配角死一片的戰鬥？”
秦泰悄悄傳音，發出這樣的疑問。
夏林則連續掰碎兩張追蹤卡，分別定位了無心與唐納德的位置。
追蹤卡給出明確回饋：無心在天道造主那邊，唐納德在魔殿之中。
於是，他點了點頭。
“要去的。”
話音落下沒用上一分鐘。
這艘棱形的先鋒艦已經順着魔殿的裂口，鑽入了魔殿中。
……
夏林對暗界的情報並不多。
因爲他所搜魂的對象，不是尼古拉——這人身爲原初暗面麾下的十二級，夏林瘋了纔會去從他的腦子裡掏東西。
夏林的情報源，只是一位黑域十一級惡徒。
這個傢伙有過暗界的經歷，卻對暗界的存在模式認知不清晰，他連世界觀都沒搞懂。
雷雷的出現，補全了夏林這方面的不足，卻也無法支撐夏林，做出什麼妥善的計劃與縝密的安排。
“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的私聊傳音中，夏林這般說道，隨後再做補充。
“但有一點很明確，仙帝和魔帝的舊日殘影，就是眼下的核心，甚至涉及到宇宙bug的誕生。”
那十一級惡徒的腦子裡，有這樣的記憶。
——整個暗界白光一閃，轟鳴聲一響，宇宙bug就誕生了。
他迷迷糊糊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眼下的夏林卻可以做出這樣的判斷。
——宇宙bug出現的節點，就是仙魔之戰爆發的那一刻！
“這很合理。”
由原初暗面編織成的舊日殘影中，仙魔之戰開始，強悍力量對衝之下，導致舊日宇宙覆滅。
這堪稱是原初暗面的噩夢，噩夢重現下原初暗面應了激，力量不受控制的逸散出，與當前主宇宙規則發生衝突，從而製造出宇宙bug。
邏輯非常圓滿且自洽。
“就是合理的有些過分了……”
走下飛舟，夏林這般說道。
既然已經洞悉了暗界的本質，夏林便理所當然的有了不同的感受。
這整個暗界，皆是原初暗面的心中所想所念，可以將其當成是原初暗面的夢境。
但夢，普遍是混亂的、無邏輯的，而這裡實在是過於有邏輯了……
搖了搖頭不再思考這一問題：因爲實在是有太多合理的可能性，能解答這個問題了。
比如說此地的本質不是夢。
比如說六柱的力量自有不凡之處，做夢都跟別人不同。
合理的答案太多，反而篩不出真相，多想自然也沒有什麼意義。
正值耳中響起【您被追蹤卡鎖定】的提示音。
夏林擡頭向前看去。
便見高大的魔族，帶領着四個容貌各異種族不同的小弟，正從遠方走來。
離得老遠，那高大魔族已經熱情的揮舞着手臂。
“這邊，這邊！”
是唐納德。
夏林使用的追蹤卡提醒了唐納德，夏林也已經來到了暗界。
本意上，唐納德不希望將夏林捲入此次事件中——這傢伙的品格確實不錯，更不喜歡麻煩別人。
這也是當時唐納德會對夏林說：天機不可泄露的原因。
奈何影的自作主張，卻打亂了唐納德的算盤。局勢如此，也不好再說那些有的沒的，合作就完事兒了。
雙方接近，夏林發現唐納德的胸口上掛了一枚勳章。
勳章上邊三道槓，比雷雷的一道槓多了兩道。
這讓雷雷立正敬禮：“下等兵雷雷，見過長官！”
唐納德干脆回禮，隨後看向被雷雷拿在手中的羅織道。
“這個給我。”
接過羅織道，將其塞進了辛戰的手裡，唐納德再道：“這些人是我的朋友，下等兵，你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交給我。”
雷雷：“是，長官。”
轉身就走。
直到雷雷走遠，夏林方纔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行啊兄弟，混的不錯啊。”
唐納德憨笑一聲。
“佔了種族的便宜罷了。”
……
唐納德爲古魔族，而古魔族則是魔族中的天龍魔。
地位源自實力。
無論是先天的種族值，還是身體結構，還是基因中的戰鬥本能，古魔族皆是魔族中最強大的那個。魔族中的神獸種說得就是他們。
所以只要後天發育不是太歪，每一頭古魔都是強者，都能獲得與實力相匹配的地位。
即便是唐納德這個外來者，也因爲天生的種族身份，得了個上等兵的職稱。
夏林不由感慨道：“我還以爲你跟這年頭的魔帝拉上關係了呢。”
這話剛一出口，唐納德便立刻嘆息一聲。
兩人肩並肩看向外界那通天貫地的天道造主，唐納德緩聲開口：“拉不上關係的……無心估計是跟這年頭的天道造主拉上了關係，但我這邊的情況不一樣。”
唐納德顯然也對無心使用過追蹤卡，鎖定了無心的位置——就在天道造主那邊。
而事先得到過提醒與情報的唐納德，遠比夏林知曉的更多。
他擡手，指向天道造主的眉心。
天道造主的眉心處，有一顆“痣”，正在緩慢旋轉，微微放光。
“那是地球，魔帝的故鄉，卻被仙帝鳩佔鵲巢了。”
“後續，仙帝將之煉化進自己的仙魂中，不殺仙帝，你動不得那裡分毫。”
“而此刻無心所在之地，就是那裡……仙帝的身體中。”
夏林瞭然點頭，隨後呲牙道：“也就是說，咱們得先搞定舊日的仙帝，才能再去搞無心……”
這難度大的過分了。
唐納德卻咧嘴一笑：“沒必要的……無心又不能在仙帝體內待一輩子。總之這事兒咱們一會兒再聊，關鍵是無心確實是仙帝之子，這個不用懷疑，故而他與仙帝的血緣關係，讓他能夠在這第一層的舊日重現場景中，得到仙帝的庇護。”
第一層……舊日重現……
唐納德說出了兩個夏林暫時不懂的名詞，但夏林也沒着急詢問，只是聽唐納德繼續道。
“而我與魔帝，並無任何血緣關係……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些過於遠了。”
夏林點頭表示理解。
“這只是其一……而其二則是，這一時期的魔帝，不可接觸，不可溝通。”
“他已經殺紅了眼……”
夏林來不及品味這句話的真意，忽聞整個魔殿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也就在警報聲響起的同時，魔殿瞬間被紅色的光芒所覆蓋！
冰冷刺骨的寒意頃刻充斥骨髓。
甚至令夏林被硬控在當場，除了思維之外，一動都不能動。
沉悶的呼吸聲響於魔殿深處，落入所有人耳中。
宛如野獸。
而外界，彷彿迴應着野獸的呼吸，那通天貫地的仙帝慢慢擡起了頭，嘴角一點一點的開始上揚。
深邃的、直達內心的恐懼忽然被喚醒。
僵硬之中，夏林眼看着仙帝的嘴角越咧越大，越咧越大，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利齒……直到祂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那誇張的笑容如同馬戲團的小丑，佈滿了半張臉頰！
祂哪裡是什麼仙家！？
祂分明就是一頭早就沒了理智的惡鬼！
視角忽然倒退。
卻是整個魔殿瞬間被巨力拋飛到殘破舊日宇宙的邊界。
紅光緩緩消退，漸漸柔和，僵硬的身體重新迴歸意志的掌控。
有聲音忽然響起，如同宣告。
“第38925次仙魔之戰，開始了！”
夏林不理會如同報幕員似的發聲者，只是望向遠方。
就在那魔殿原本停留之地。
一道幽影憑空出現。
激盪的獸鳴聲音從幽影體內響起，伴隨着嘈雜的獸鳴聲，幽影快速凝實，最終化作一道體型不亞於天道造主的實體。
祂有着與新宇宙中魔帝一模一樣的體型與五官，看上去倒是相對正常。
只是呼吸之間盪漾出壓抑低沉的爆音，雙眼如龍如貓如萬獸，瞳孔的形狀不斷切換，整個人都散發着如同猛獸般的兇暴氣息。
簡短對峙，兩人都誇張的笑了。
仙帝：“桀桀桀……”
魔帝：“呵呵呵……”
然後轟然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