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面見過諸聖，便可自由活動了。”
“不過只限你自身。你這艘橫渡之舟，卻是隻能停放在【無相星樞】之內。”飢仙淡淡地通知道，沒有給任何商量的餘地。
“至於你……”對李凡說完，飢仙巨大眼眸轉而看向蕭忘生。
“山海遺民，彼岸內有專門的棲息區域。彼岸中絕大多數地方，也是能自由前往。倒是沒有那麼多的限制。”
這下輪到蕭忘生錯愕了，他沒想到僅僅是第一眼這巨大眼眸便已經看出了自己的來歷。
“看來吾友說的沒錯，想要安全混入彼岸中，最好是不要有做隱瞞。”
李凡的反應則是更快一點，打蛇上棍、直接問道：“聽前輩的話，似乎彼岸之內，似吾友這般的山海遺民，還有很多？”
似乎也不是什麼秘密，飢仙笑了笑，說道：“多倒也算不上。只不過他們這些山海遺民，跟我們這樣的超脫強者相比，有着本質的不同。彼此間更有話題一些，乾脆就安排他們生活在一處了。”
李凡點頭，表示瞭然：“多謝前輩提醒。我等俱已經明白，願意接受彼岸內一切規定。”
“如此甚好，也免得我還要多費些口舌。”不知怎得，飢仙的話裡竟隱隱露出一絲遺憾。
巨大光牆上，射出一道光線，鎖定玄黃仙舟。
一陣恍惚中，李凡只覺得眼前畫面倏然一變。天幕之上，無數道紫氣從虛空裂隙中噴薄而出，化作連接各處的琉璃長橋。這些長橋似乎通向不同的區域，隱約可以窺見紫氣長橋彼端，快速變幻的諸多景象。
身邊一道身影，靜靜矗立。模樣正跟飢仙有九分相似。
看到這張面容的瞬間，李凡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驚愕。不過很快，他就主動將其壓下。作爲掩飾，主動躬身行了一禮：“見過前輩！”
飢仙卻是十分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頗爲玩味的問道：“你見過我？”
李凡苦笑一聲，如實道來：“前輩當真慧眼如炬。在我本來的可能性中，我的確跟前輩有過一段因果。甚至，我還將前輩封印成天柱，以抵道湮……”
臉上閃過一絲惶恐，李凡將事情始末，包括將那個飢仙交給邪蘇白之事，都原原本本的交代了。
聽聞另外的自己的悲慘遭遇，彼岸飢仙卻並沒有多少憤怒，反而平靜至極的說道：“一入彼岸，過往因果皆消。不必擔心，無論過去你跟我之間，有過什麼仇怨。在你加入彼岸後，都一筆勾銷了。這一點，你放心。我絕不會，因此找你麻煩。”
“倒是你所說的那個我……”
彼岸飢仙眉頭一豎，看向某個方向：“蘇白……哼！”
很顯然，邪蘇白在得到了李凡上交的飢仙天柱後，並沒有將其帶回彼岸之中。而是自己收藏起來了。
“走吧，我帶你們去見諸聖。”沒有在這個問題過多糾纏，彼岸飢仙很快就面色如常，平靜的說道。
隨着她的這句話，天上無數道紫氣長橋，其中之一忽的活過來般，呼嘯而下、停在了幾人面前。
“彼岸分爲諸多不同的區域，浩大無邊。縱使我等超過強者，如果自行穿梭，也頗費時間。故而需要這些【接引虹橋】的幫助。”
站上紫氣長橋後，李凡只覺得周遭畫面詭異扭曲變化起來。只是耳邊隱隱傳來宛若山海交流的震顫共鳴之聲，似乎自己正在山海中急速穿梭。不過身處接引虹橋內，無論外界變化如何明顯，自身都感覺不到任何不適感。
只是李凡卻察覺到，身旁蕭忘生的臉色，不知爲何自上了接引虹橋後，便極爲不正常。
“這紫氣長橋……”
“似是用山海同格者所打造。”蕭忘生有些艱難的傳音道。
彼岸飢仙似乎能聽到傳音內容：“嚴格來說，是山海適格者。宛若鳥飛九天，魚躍於海。因爲先天之能，只論在山海中穿梭遊離、這些生靈效率要勝過彼岸中絕大多數存在。故而諸聖借它們軀體，打造出了方便衆仙往來彼岸的接引虹橋。”
雖然有了這番解釋，但蕭忘生的臉色依舊沒有好看到哪裡去。畢竟在他看來，這些山海適格者，幾乎跟他的山海祀同類無異。
在當初的王朝中，也是尊崇無比的存在。現如今卻淪爲乘騎工具……
“這彼岸，比我想象的還要兇險！”
“難怪吾友先前不勝其煩的叮囑。”接下來蕭忘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只是任由彼岸飢仙，不時說一兩句關於彼岸的信息。
“其實，理論上來講，根本用不着我這樣一字一句的交代。凡是能夠靠自己抵達彼岸的，一念之間就可跟我完成所有的信息交換。奈何，你們還沒有面見過諸聖。彼岸絕大多數信息，卻是不能告訴你們。”
“等你們得到了諸聖的認可後，自會知曉彼岸種種。”
飢仙百無聊賴的解釋道。
李凡有些好奇的提問：“前輩，一直聽你說【諸聖】之名。不知所謂諸聖，究竟是……”
“諸聖，自然就是諸位聖者。橫渡永寂虛界，前往上一段山海的存在，便被我們尊稱爲聖者。聖者在離去之前，會在彼岸中留下自身一道意念。此意念不摻雜任何的個人情感，只爲彼岸、山海的延續。”
“彼岸之中，迄今爲止，共有九位聖者。他們各自所留的意念集合，便是我所說的【諸聖】。”彼岸飢仙神情嚴肅的爲李凡介紹着。
“那諸聖的認可？”李凡神情有些微妙。
“每個人所遇，不盡相同。但只要面見諸聖後，還能活着回來，就算通過考驗了。”
似乎窺見了李凡臉上一閃而過的神情，飢仙補充道：“不過你放心，諸聖寬容之至。自我擔任【衛道人】以來無數載歲月，考驗失敗、被諸聖降下懲罰的，也只有兩例罷了。”
“而就算那等窮兇極惡之徒，也並沒有因此隕落。而是在這彼岸【萬古天階】中，日夜苦工、以贖其罪。”
彼岸飢仙沒有具體明說，這萬古天階究竟是什麼地方。但從其語氣就可以看出，被囚其中的滋味，定然不會很好。
聽聞飢仙言語，李凡雖然恢復了平靜，但內心卻是已經緊繃了起來。
即便對來到彼岸後，會面對考驗早有預料。不過想到接下來，要面對九位如三聖一般強者的聯合考驗，李凡心中還是有少許的凝重。
“希望，幻亦真之法，能夠護我周全。”
“實在不行，就只能以山海爲挾，換我離去了。”
自己種在山海各處的真靈火種，在進入彼岸後依舊可以清晰的感應到。李凡心中因此踏實了不少。
相較於李凡的思緒翻騰，蕭忘生此刻倒是徹底鎮定下來。
在他看來，王朝引動星之注視的超脫法，纔是唯一能夠拯救一切的法門。既然能以聖者名之，向來是極爲講道理的。
“真能拯救一切的方法，沒道理他們會拒絕。”
“或許並不需要我們潛移默化的改變觀念，直接面見諸聖、闡明利弊，說不定就能使他們接受。”畢竟是從山海遠古時代存活至今的生靈，蕭忘生有自己的想法。雖然李凡是他的救命恩人跟好友，但他也不會只如傀儡般、一切都依照對方叮囑行事。
在蕭忘生看來，昔日王朝覆滅後，自己作爲唯一存活下來的山海祀。完成超脫山海計劃，延續王朝的使命，大過其他一切。
蕭忘生的內心，逐漸變得堅定。
李凡卻是沒能察覺到其悄然的變化。
在接引虹橋上停留了不知多久，眼前畫面再度一變。
“我就不進去了。”
“繼續走，諸聖，就在前方！”
飢仙的聲音在耳邊迴盪，而李凡的注意力，早已經被眼前奇景給吸引了。
似乎回到了山海之內，周遭呈現的，是連綿無盡山海之象。
不過跟過去，作爲單一弱小個體，在山海中沉淪不同。
甚至跟守丘公記憶裡，坐山望海所見，亦有極大區別。
現在的李凡，宛若升至山海之外，高懸於空。
自上而下，注視着山海變遷。
每一絲浪花，都是無數可能性的凝聚。
幽靜威嚴的上方山上，更是能隱隱窺見宛若星海的連綿仙界。
而遍佈山海，宛若一條條游龍蜿蜒纏繞的黑色氣息，則是正在吞噬山海的道湮之劫！
山海相融，道湮肆虐。
此般情景，以前所未有的具象化方式，出現在李凡面前。
李凡不但能清晰無比的感受到道湮的破壞與威脅。
甚至還能明悟山海之道。
“這種視角，都有些像極了傳說中的【星】。”
“並非是我能達到的境界。而是……”
“諸聖！”
身邊蕭忘生已經不見，整座空間中，就只剩下了李凡自己。
深吸一口氣，逐漸平靜後，李凡坦然向前走去。
山海之上，似乎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李凡一步步邁出，所見所感所覺，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幾乎產生自己是在原地踏步的錯覺。
但經年累月，變撒真靈火種的行動中。李凡早已經培養出了超然的耐心與毅力。
“既然諸聖就在前方，那麼只要繼續走下去，就一定能見到諸聖。”
並不是李凡轉性了，對只是初見的彼岸飢仙如此信任。
而是源自理性推斷。
彼岸作爲現存山海中，諸多生靈的希望所在，匯聚無數超脫強者，以期拯救山海。斷然不會對自己這初來乍到的新人超脫，行戲弄之舉。
“否則，彼岸根本就無法建立起來，亦不會存續至今了。”
李凡淡然朝着前方邁步，不管時間流逝。
不知多久過去，直到腦海中其他所有意念盡皆平息。
只剩下了前行這單一純粹的念頭。
周遭景象，倏然再變。
一道圓環，將自己環繞，包裹在內。
九道身影，立於在光環之上，齊齊看着圓中李凡。
剎那間，李凡宛若承山海之重！
身軀、神瞬，都頃刻間被碾成無數碎片。
這變故來的實在太快，快到李凡尚還沒有從“前行”的執念中脫離出來。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就見自己，已然化作了無數星光似的，破碎萬端。
只是這圓環中，似有種神秘至極的力量，使得李凡即便在這種破碎狀態下、依然能夠維持自身“完整”。
逐漸緩過來的李凡，心中隱隱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
即便已經處在“幻亦真”狀態下，亦是如此。
因爲李凡察覺到，剛剛自己被粉碎的瞬間，光環之外的九道身影，竟齊齊起了漣漪。
以諸聖之能，能讓他們共同產生情緒波動的……
“真靈之火，焚盡山海。哈哈哈，有趣！”
一道豪邁的笑聲響起，直接讓李凡的心跌入谷底。
這一句話，赫然是已經將他無限靈性的底細暴露了！
李凡再也不僞裝了，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
諸聖的手段，實在遠超他的想象。
所有預想中的巧舌如簧，陰謀詭計，縱橫捭闔……
全都沒用！
見面的一瞬間，諸聖就已經將李凡的存在，粉碎成無數光粒。
而後遍覽。
任何過往經歷，任何秘密，任何思緒。
在這一刻，都無法隱藏！
“窺人隱私，也能稱作聖者嗎？！”宛若被人扯去了一身衣裳，赤裸裸被圍觀。李凡惱羞成怒道。
面對李凡憤怒的指責，諸聖根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聖者……是外人對我們的敬稱。事實上，我們不過是一羣妄圖救世而的可憐蟲罷了。”
“彼岸凝聚無數人心血，更牽涉整個山海的危急存亡。自然不允許有任何的隱患入內。隱私……在絕對的生存面前，不值一提。”
“不過，這二字，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倒是有幾分滑稽。”
……
一道道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
原本怒火攻心的李凡，此刻卻逐漸冷靜了下來。
“你們看到了我的無限靈性？”
“還看到了什麼？”
諸聖迴應：“真作假時假亦真。還真二字，你給祂取得名字不錯。”
李凡再也繃不住，腦海中宛若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