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吾等號稱連山、歸海，也無法真正將山海偉力，匯聚一處。”
“況且，攻勢可隨意調轉，守卻又如何能任意變動？道湮侵吞大背景下，山海每一處幾乎都處在所能承受極限下。吾等此處抽調山海之力，怕不是其餘段山海立刻便要被虛界吞沒了。”
“吾等被虛界視線阻隔，無法縱觀山海。縱使能調控山海之力，也無法跟那虛界幕後對弈。”三聖總結道。
李凡思忖片刻，喟然一嘆：“是我有些異想天開了。只不過如今局面危急，山海空有餘力卻無法調用。任虛界魚肉而毫無反抗，看着實在憋屈。”
“若有聖者，目能橫貫始末、力可移山搬海……豈不是危局頃刻可破？”
諸聖聞言，皆一陣啞然。
“我倒是覺得，宙廻道友先前想法，未必不可行。”沉默期間，竊機一番話卻是忽的吸引了諸聖目光。
“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後存。生死存亡期間，必定可以爆發出異於尋常的力量。如今雖無法主動調用山海偉力，但或許可以逼一逼。”
千億年歲月的記憶，將竊機心頭的陰霾沖刷殆盡。
他又恢復了昔日的自信，徐徐說道：“不單單只是逼出山海自身的力量，更包含丘天慧、邵自黛夫婦！”
“維繫山海生靈脈絡中央節點，如此重要的地方，吾就不信他們不會留下任何保護手段。生靈大道，畢竟依附山海。若是此處山海毀滅，無論他們有什麼算計、究竟身處何方，勢必都會受到影響！”
竊機的分析，不得不說有點道理。
諸聖正在思忖其中可能性，唯有三聖以及李凡，注意到了竊機此言所流露代表的另外含義。
“逼一逼山海……竊機這想法，有些危險啊。”
“有點意思，如果是正常受到璇璣環同心同德影響的竊機，應該不會產生如此念頭纔是。倒像是脫離桎梏、恢復本性的竊機，才該有的念頭。難道說……”李凡不動聲色，暗裡觀察了一圈。
“歷經千億年歲月，即便【同心同德】，也有些褪去了顏色。我跟守丘、道德之間情況還算好，畢竟是單獨的三位一體、互相共享，彼此聯繫密切。”
“而璇璣環中其餘聖者……似乎有些失控的跡象。”
“即便還很微弱，不過絕不可忽視。”
李凡都注意到了這一點，三聖自然也察覺到了。
但卻同樣沒有說破，只是璇璣環綻放白光，微不可覺的閃動了下。
失控與否，跟其建議的可行性是兩碼事。
三聖經過一番推衍，倒是承認了竊機的方案的確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只是卻不好作爲上策，只能拿來用作迫不得已的後備方案。
“先積蓄力量，做過一場。”
“虛界雖然勢大，吾等卻也不必未戰先怯。不提吾等，守丘、宙廻道友逼退一衆虛界化身神威情景，如今還歷歷在目！”太易看向虛界之外，平靜眼神中，閃過一絲寒芒。
數次復聯山海所帶來實力提升，使得三聖也逐漸趨向自身“完整”時候性情所轉變。
作爲手持衆生棍，將其餘先天五太盡皆吞噬同化的兇人，太易定然不會輕易服輸。
而面對太易的稱讚，李凡三人只是笑而不答、並未過多回應。
作爲【真靈灌注】神通持有者，復聯山海後備力量最重要源泉。不到萬不得已，諸聖定然是不會讓他上戰場的。
除非他主動請纓。
不過這一次李凡內心已經打定了主意，靜看其中變化。
故而接下來一段時間，李凡所做之事，便是終日神遊山海、搜尋可塑之才，指點成聖。
距離他所熟知的時間點，時光長河向前推進了數十萬年。
山海所衍化英才無數。
想要成功篩選，也並非是件易事。
這一次，李凡還主動跟太微聖帝打了招呼。同樣在太微聖朝之民挑選好的苗子。
過去選擇聖者後備，視線大多聚焦在無名、超脫境界修士身上。
而聖朝情況特殊，乃是一人獨法的世界。雖子民億萬萬，但除了太微聖帝之外，其餘最高不過真仙境界。
就算資源、天賦全都滿足晉升聖者要求，所需時間也必定十分漫長。實在有些等不起。
但這次，李凡有預感，拿下前方山海的這場仗或許是場曠日持久之戰。
聖朝之民無數，不可忽略。
李凡的出現，大大緩解了太微聖帝的煉丹壓力。故而其對李凡有着相當程度的好感。對於李凡要求，自然滿足。
不但偌大聖朝所有生靈全都放開，任由李凡挑選。
甚至還主動爲李凡推薦了幾位。
“此幾人雖不曾修行，但心性、天資皆屬上乘。放眼整個聖朝，也屬最上等之列。所缺也只是相應機緣罷了。”
跟【索】一戰後，太微聖帝似乎又有蛻變。
原先純粹是貴不可言的世間聖皇，高高在上。
現在身上卻不時涌現縹緲出塵氣息。
李凡有些在意的多看了幾眼，不由奇道：“太微道友似乎另有新悟？”
太微聖帝也沒有隱瞞：“朕從前總以爲，作爲執掌一方聖朝之帝，便該統御萬民、縱覽一切。不過先前觀三聖山海千歲記憶，見山海尚且無法維持永恆，念頭也隨之而變。”
“無時無刻無處不在，誠然不錯。但或許……”
“隱於天地間，在又不在。使民不知，習以爲常而忘。或許更勝一籌。”
李凡眉頭微蹙，並未出聲贊同。
太微聖帝見狀也笑了笑：“不過是一次嘗試罷了。宙廻道友不必多慮。”
“聖朝，終究是朕的聖朝。”
“就算有天翻地覆之變，回到穩定狀態，也在朕一念之間。”
“太微道友好生霸氣！”李凡不由讚道。
話語微微一頓，李凡忽的提起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先前太微道友也曾跟【索】交過手，不知……”
“感覺如何？”
太微聖帝觀李凡神情，便知其意。坦然道：“不過如此罷了。”
“若是所謂太初仙界生靈，俱是這等才情。”
“太微聖朝，或可在山海之初，開疆拓土！”
太微聖帝話裡之意，正跟李凡心中不謀而合。
李凡只相視一笑，遂即略過此話題不談。
遊歷聖朝十八載，李凡只挑選出了三位合適人選。
其中有兩人乃是由聖帝推薦。
一乃聖朝教諭，生平本應是承聖皇之言、遍傳萬民。然而此人卻傳之而不信之。在聖朝中，自然是絕對的大逆不道的存在。不過他隱藏的很好，始終沒有被身邊其他人察覺。
若只這點，也絕不可能被聖皇重視。
最爲有趣一點，此人身爲教諭，熟知各種經典。對於自己所侍奉聖皇究竟是何等偉大存在，心知肚明。故而他心裡也十分清楚，自己這點“叛逆”，定然瞞不過偉大聖皇。
“無上聖皇，恰如天地，包容萬象。又怎麼會容不下我這小小的異端？”
縱使心懷不臣之心，他也清楚分寸輕重。
聖朝乃是聖皇修行根基，自是不會容許任何人破壞。他雖不信聖皇，卻也沒有向他人傳播自己叛逆思想。而是絕對忠於傳道之事。
勤勤懇懇，從無怠慢。
“這人，倒也當真矛盾。”李凡初瞭解此人生平，也笑着奇道。
“朕看卻不矛盾。不過是，求個跳出聖朝的可能罷了。既然他這麼想，朕給他又何妨？”
“況且此人修行，也絕不會辱沒了聖朝威名。”太微聖帝淡淡說道。
教諭名爲蘇少忠，名字平平無奇、卻又彷彿暗含深意。
聖帝推薦另外一人，則是聖朝武夫，洪乾泉。
在聖朝所允許修行體系下，不費吹灰之力，便修至頂點。的確宛若天人，可堪一用。
而至於三人中最後一位，乃是由李凡親自選中。
相較於蘇少忠和洪乾泉，平凡的不能在平凡了。
甚至就連太微聖帝對李凡的選擇都有些疑惑。
不過聖帝沒有追問，李凡也沒有解釋。
之所以選擇對方，是因爲李凡從此人身上，感到了絲絲熟悉。
熟悉感並不來自此世，以及先前所經歷任意一世。
而是……
源自直覺。
先前李凡在經歷宙廻大道所編織無盡輪迴中時，產生了對自己那敏銳直覺的懷疑與猜測。
所謂直覺，不過是經歷無數次輪迴之後，對曾經經歷過之事的記憶罷了。
猜測是真是假，暫且不論。
現在李凡竟從一聖朝凡人身上，感受到了似乎見過數面的熟悉感。
又豈能讓其不重視？
李凡默默盯着這位名叫墨永歌的凡人。
試圖從直覺記憶中，尋找到蛛絲馬跡。
過往一切，似乎都已經徹底淡去。
任由如何尋找，都不見其存在。
但這次李凡很有耐心。
三人皆帶在身邊修行，繼續于山海中尋找成聖之才。
再加三聖，對於如今局面或許有幫助。
但卻助力不多。
李凡還是要繼續才行。
一百多年過去，山海的局勢變得愈發不妙起來。
的確，有了來自後世山海的助力，成功將來自虛界的壓力抵擋了下來。
但很快虛界也感受到了這股外來力量。
沒有絲毫猶豫的，選擇加碼。
如陰雲蔽日，虛界所積蓄之威，更勝以往。
虛界重重阻隔之下，縱使三聖的視線，也再難穿越橫渡。
徹底被困於侷限之內。
好在底蘊仍在，一時間倒也沒有輕易被攻破。
甚至還在李凡、守丘、道德的配合下，幾度擊退了虛界化身的襲擊。
“卻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最多再有個五百年。”
李凡也樂得只關鍵時候出手的日子。
繼續一邊尋找着好苗子，一邊觀察着墨永歌。
彷彿不斷拼湊着碎片。
那曾經消失的過往，就要慢慢浮出水面。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
“所處時間點，跟如今大差不差。所遭遇經歷，卻截然不同。”
“聖帝隕落，臨死前將自身造化盡散於民，於是羣龍出淵。”
“墨永歌便是其中之一。直抵聖人境，甚至還是我曾經同心同德的對象。”
“恰如道德、守丘般。”
李凡緩緩閉上雙眼，掩飾自己內心的極大不平靜。
哪怕見到山海崩滅，他也絕不會如此失態。
或許唯有當初見到孤星現世時候的震撼，方纔能與此相比了。
“越是回憶，越是清晰。彷彿真的是我親身經歷般。”
“絕不是無端幻想。”
“但關鍵是，什麼時候？”
李凡知道關鍵並不在墨永歌，而是在自己身上。
又一次，李凡回溯了自己自穿越而來的所有記憶。
甚至還請了守丘公、道德，一起幫忙回顧。
щшш▲тт kan▲￠Ο
以確保沒有遺漏。
最後確信，自己絕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一世。
“不知凡道友發現沒，此記憶中山海，竟跟吾等身處山海，差距如此之大。”
“太微聖帝身隕，乃是你輪迴多次，都從未發生過之事。”
“就彷彿……”
“存在於另外的山海中。”
守丘的話，讓李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另外的山海。”
這五個字，彷彿觸動了什麼開關。
加之先前不斷拼湊失去記憶的行爲。
使得李凡另外一段遺失的記憶，也開始被帶着、隨之慢慢浮出水面。
那是在時光之末。
虛界即將吞沒一切，末聖丘心慧縱使力挽狂瀾、亦無法改變局面。
“呵呵。凡道友，還不出手麼？”隨後他對着李凡說了這麼一句。
而後李凡便恍惚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甚至丟失了彼時的記憶，只依稀記得，山海不存、孤星現世畫面。
此刻，這些丟失的記憶，卻是慢慢再度重現於李凡腦海之中。
一指，使星現而復歸。
“可阻星一時，卻不可阻星之一世。”
“我亦在追尋這個答案。”
“若不曾見過，我之【還真】，又從何而來？”
……
一道道畫面，宛若霹靂，不斷照亮李凡腦海。
視腦海中劇痛爲無物，李凡竭力維持內心平靜，分析着這驟然而知的一切。
“這些話，究竟是我說的。還是還真所說？”
“不對，絕不是還真所言。否則，又何提我之【還真】？”
先前李凡只以爲，自己失去記憶的時候，是被還真掌控了身體。
現在看來……
恐怕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