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找死?”
“我想他這是提前瘋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莊圖和董超羣緩緩抽出了腰畔的長劍,同時不斷向外散發着屬於極境後期的氣勢。
月洛寧同樣深感意外,只是,她沒有阻止對方。
儘管林四有時候會做一些幼稚的事情,但他並不蠢,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用意?
莊圖和董超羣的氣勢,怎麼可能鎮得住林四?
他同樣抽出了被法陣線條刻畫得面目全非的大劍,嘴角微微勾了勾:“我說,你們都是廢物!如果你們想要隊長之位,就憑實力來取,不然就乖乖給我閉上嘴。”
他緩緩掃向面前每個人的眼睛,“你們誰要是不服,都可以來挑戰。所謂隊長,那就是老大!當老大的,自然要最能打!你們都是修行者,難道你們的武器不是刀劍,反而是嘴皮子嗎……”
此時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市井之中的混混,說出來的話匪氣十足。
然而除了莊圖和董超羣二人之外,其他人竟然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了。
林四這話,倒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就像神炎和碧瀾的隊長,肯定會是那幾個破境中期之中的人物。而赤樓的隊長肯定是項跋,草原國的隊長也肯定是摩丹,否則其他人又怎麼指揮得動他們?
只是他這話,聽着就是怪怪的。他們都是月真和月鵬挑來的,從一開始,他們就覺得隊長不是月鵬就應該是月真。
而且,就連解飛白都被他擊敗了,除了莊圖和董超羣之外,其他人還真就不是他的對手。
原本以爲林四有着什麼妙計的月洛寧也是一臉錯愕,他這是打算做什麼?
挑釁所有人?得罪所有人?和所有人爲敵?
他這是把後面的比賽拋在腦後了嗎?還是他此舉帶着某種深意?
只是,她哪能猜得到,林四現在根本就是不耐煩了。
原本因爲昨晚華素素的消息,他就心緒不寧。現在看到一羣‘烏合之衆’不斷在爭着那隊長之位,甚至都快要提前內鬥了,他終於失去了本該有的耐性。
沒錯,在前段時間一直將破境當初對手,甚至將天境當成假想敵的林四眼中,這些人根本無法讓他提起興致來了。
至於什麼用言語說服他們,用誠意感染他們,用人格魅力征服他們,用時間證明給他們看……很遺憾,林四根本就沒那麼想過。
直接用實力把他們打服好了,哪怕他們心內依舊有着其他心思,至少表面上不會再有人敢放肆。
反正這些人和自己成不了一路人,打完聖山之戰就一拍兩散。
這就是,他的本意……
他相信,只需要他展露出足夠碾壓這兩名極境後期的實力,到時候沒人再敢對他動歪心思。
而他需要的,也僅止於此。用劍壓住這些人,只要這些人不在背後扯他後腿,他就心滿意足了。
而被他指着鼻子挑戰的莊圖與董超羣,自然是無法忍受。
“你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或許你以爲僥倖擊敗解飛白就可以目中無人了……”莊圖輕輕撫摸着劍鋒,一臉陰測測的冷笑。
“看來用不着我出手了。”董超羣回劍入鞘,雙手抱胸退後一步,一派高手風範。
林四扯了扯嘴角,“你可以和他一起上,否則他輸了之後,你恐怕會失去出手的膽量。”
“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除了抱着看熱鬧心態的慕哲平與聶河之外,所有人已經找不出語言來形容對林四的感受了。
這已經狂過頭了……
他以爲他是破境高手嗎?如果他現在有二十多歲,或許衆人還會那麼想,但可惜他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
這個年齡的破境高手,惟有獨佔天書策一整頁的尹漓一人。至於林四這個名字,天書策上根本就沒有!
就連一些月鵬陣營的修行者,都忍不住期待着莊圖能教訓林四一頓了,畢竟林四的話將在場這些人全都貶低了一番,他們也很想看到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狠狠丟一次顏面。
一場大戰眼看就要爆發,衆人都開始移步去後院了,月真卻站了起來。
“林小弟的膽氣果然非同一般,看來是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那我們在後面的比賽之中,還需要多多仰仗林小弟了。既然你要當隊長,那便你來當吧!我很期待林小弟能帶着我們月國隊取得前所未有的輝煌成績!”
他巴拉巴拉一大段話,說得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連他身後的莊圖董超羣等人也是一臉愕然,世子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將隊長之位拱手讓人?
這隊長之位,雖然只是臨時的,而且約束力不強,但卻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世子能容忍別人騎到他頭上指手畫腳?
更何況,他這番話都快將那林四捧到天上去了!
什麼叫做都需要仰仗他?在他的帶領下?其他人都是來湊數的嗎?憑什麼?
不理解,在場許多人都是萬分的不理解。
但是,既然月真都已經發話,其他人又還能說什麼?月鵬的人倒是不服,問題是解飛白早在幾個月之前就敗在了林四手中,此時月鵬本人又不在,他們根本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很快,這件事竟然就這麼意外的定了下來。
……
“世子!你爲何要放棄那個位置!否則我定能讓那小子好看!”
一走出君悅客店,莊圖就迫不及待抱怨道。
不光是他,周圍許多剛剛走出來的人也同樣是難以接受這一結果。
月真和聲笑了笑,“大家都是一個隊伍的,何必傷了和氣?戰前內鬥,隊伍內部肯定失和,不值得……”
“可是,世子你也不用如此委屈自己啊!那位置本就應該是你的!”董超羣搖頭嘆道。
月真搖頭笑道:“無妨!只要月國隊能團結一心,我失去區區一個隊長之位又算得了什麼?”
此言一出,衆人齊聲感嘆月真世子的胸懷真非常人所及,爲了大局寧願放棄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
同時,對於那個不顧大家利益,只顧爭權奪利的林四更加反感了。
人羣中,也只有周子川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些蠢貨,真是哪都修煉到了,唯獨沒修煉到腦子啊!
……
“你今天爲何會悄悄對我使眼色,勸我答應下來?”
當回到他們的住處後,周子川竟然獨自悄悄出現在了月真的房內,而此時說話的人赫然便是世子月真。
若是被旁人看到這一幕,只怕是大呼不可能。世子怎麼可能對實力墊底的周子川如此看重?
而世子今天的意外之舉,竟然是因爲這個人?
然而,這就是事實。
他們從月國出發,到現在已經兩三個月過去。這支隊伍之中,月真最爲看重的人,偏偏就是實力最低的周子川。
極境高手雖然難得,但在月國並不算罕見。而一個智囊的作用,有時候要比千軍萬馬都重要。
周子川和月洛寧,華素素,林四之間發生的事情,他也已經知曉。他明白這個人想往上爬,但在月真看來,這是人之常情,前提是周子川有那個本事。
“世子高風亮節,子川佩服!”周子川長長一揖,他現在儼然已經成爲了月真的心腹人物。
“哦?這便是你的本意?”月真眼內的失望一閃即逝。
周子川連忙搖頭,他知道面對月真,他周子川暫時還沒有藏拙的資格。如果他不努力展現自己,只怕月真會很快對他‘棄如敝履’……
“在外人看來,隊長之位很重要。然而,如果世子真的取得這個位置,卻未見得是一件好事!”
“哦?”月真雙眉一揚不置可否。
“這支月國隊已經分爲了三派,世子這一派實力最強,其次月鵬,再次代表着月洛寧的林四。世子若是真得到這個位置,其他兩派自然不會服氣。真到比試時,另外兩派只怕會暗中羣起而攻之……”周子川侃侃而談。
“所以呢?”
月真一點都不奇怪周子川能看穿這一點,這個人在倒向他之後,已經給他帶來好幾次驚訝。
“所以,倒不如將這個位置拱手丟給實力最薄弱的林四一派。這樣,月鵬會將矛頭對準他!到時候,林四爲了順利指揮這支隊伍,將不得不向世子求助!”
“而月鵬爲了打擊所謂的隊長,也會‘同仇敵愾’,選擇和世子聯手!最終……這支隊伍還不是世子說了算麼?子川當時只是多此一舉,世子殿下恐怕早已看穿了這一點,卻在故意考子川哩……”
周子川最後恭維了月真一句。
儘管月真知道他這是恭維自己,然而他卻很是受用。
事實上,這一點他自己確實也早已看穿。否則,光憑當時區區周子川一個眼色,他堂堂世子怎麼可能立刻就照着做?
“你能想到這一點,倒是不枉我這般看重你。只是,隊長之位同樣會爲林四帶來極高的聲望……”
“非也!世子何必繼續故意考量子川?”周子川苦笑一聲:“看得見的聲望歸了林四,然而看不見的聲望,卻全歸世子了啊!”
“哦?”
“只需將此事傳回去,聖山之戰若是不利,罪責便是月洛寧與林四故意製造內訌,世子則會被民衆同情。所有人都會順理成章做出假設,如果是世子擔任隊長會如何如何……而此次聖山之戰,月國隊這種情形,恐怕是很難順利……”
“而同時,世子與月洛寧也會被比較一番。任誰都能看得出,世子胸懷寬廣,而月洛寧卻任人唯親獨斷專行!假以時日,世子將會比月洛寧更得月國人心,月國英豪將會盡歸世子麾下……”
“與之相比,區區一場聖山之戰,又算得了什麼……”周子川一邊侃侃而談,一邊不着痕跡地觀察着月真的反應。
他的話,其實已經犯禁了。無論如何,月王現在是月山,唯一的王子是月洛寧。世子比王子更得人心,那他是想要做什麼?
月真的目光漸漸凌厲了起來。
“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希望你能明白,我能讓你起來,也能將你碾下去!”
周子川連忙躬身俯首:“子川深知自己的身份,同時也感念世子知遇之恩,定當肝腦塗地!”
“你下去吧……”月真深深看了他一眼。
周子川退出許久,月真忽然對着身後屏風說道:“景老,你看如何?”
一名年過六十的灰髮青袍老者忽然自屏風後轉出身形,他靜靜望着周子川離開後被關上的房門。
過得片刻他才緩緩道:“此人出身微末,然而僅憑這幾個月的觀察,便能看出這些東西。他的眼光和心機手腕,遠非常人所能比!若是用得好,或許真的能助王爺成事!但此人野心也極大……”
而此時,回到自己房內的周子川則在閉目沉思。
他在回想方纔自己在月真面前的表現是否過火,對方應該能從自己的話中聽出來,自己已經看出月真和寒月親王的‘雄心’。
這種事情,向來都是最爲機密最爲緊要。然而,自己如果真的要爬上去,就必須要展現出足夠多的東西,這樣才能真正靠近權力中心……
自己要當的是他們爲他們謀劃大事的軍師,而不是區區一次比賽的智囊。寒月親王和月真座下能人何其多?也許這次比試之後,月真就會將自己忘掉也難說。
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冒險!自己要麼被更加重用,要麼被滅口。
他甚至能猜到,自己離開後,月真會和他真正的心腹談論自己。
他們會怎麼看自己呢?他臉上露出一縷莫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