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了新的幫手。”
“你的意思是內應？”
“不錯。”
林四臉上滿是喜色：“是誰？我認識麼？我就知道，你在十方樓那麼多年，不是白混的。”
“呵，你當然認識，不但認識，而且還很熟。”若若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很熟？除了面前這個女人，自己在十方樓還有其他熟人嗎？
旋即，他的面色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你說的，不會是遊魂和殘涅吧？”
遊魂和殘涅算是林四此行最大的敵人，如果這是一場戰爭，那這兩人便是敵方主帥。
這兩人的實力，倒是不會讓林四多麼在意了，但就怕他們提前逃走。而且，光是殺死他們兩人，也沒有多大意義。
沒有他們，自己很難號令整個十方樓十幾萬刺客。
想要做到那一步，便只能活捉，然後想辦法讓他們臣服。
如果連這兩人都投向了自己這邊，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那根本就不需要什麼行動了，自己要的不就是那個結果麼？
若若一臉平靜的搖了搖頭：“只有遊魂，沒有殘涅。”
林四隻感到無比的不可思議：“你究竟怎麼辦到的？別告訴我，遊魂是你的暗子，那我是不會相信的。”
“遊魂當然不是我的暗子，他一直就是十方樓的前兩號人物之一，我以前只是仰他們的鼻息過活罷了。”
“那你是怎麼和他搭上線的？難道你不知道計劃一旦泄露，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十方樓是條毒蛇，計劃泄露，自然會打草驚蛇。
這也是林四這次行動只請了幾個劍宗長老，而沒有大張旗鼓的原因。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知道他可靠就行了。”
“是麼？那你爲什麼不找殘涅？如果我記得不錯，殘涅可是你的師傅。”
“呵，相比於他，我更信任遊魂。”
“爲什麼？遊魂應該更狡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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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沒錯，遊魂更狡猾，所以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他是識時務的人，只要你能一直強大下去，他就會心甘情願臣服於你，不會背叛，更不會有什麼仇恨和不甘心。”
“那殘涅呢？”
“殘涅還是殺了吧，有了遊魂的配合，足夠你掌控十方樓，他已經是多餘的了。”
林四張了張嘴，雖然對若若的冷酷一面，他一直就有着清醒的瞭解，但此時他還是感到極度的難以理解。
那可是她的師傅啊，在她口中就像是隨手碾死一隻蟲子一樣輕描淡寫。
“我記得當年我們第一次闖進十方樓對你出手時，殘涅極爲在乎你的性命。爲了維護你，寧願答應極度不願意的條件，而你現在卻要殺他？”
林四並非是在維護殘涅，如果可以的話，他連遊魂都不想留着。
他只是覺得，若若這種態度，也未免太過了點。
如果她剛剛說，事成後能不能留殘涅一命，自己其實是會答應的，哪怕只是爲了她一個人的感受。
然而自己還沒想到怎樣處置殘涅呢，她就主動提議要殺死這個人了。
自己也沒指望她變成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但至少，也不用這樣吧？縱然十方樓內極少有什麼師徒之情，但此時他還是忍不住爲殘涅感到不值。
“留着他，將來會留下後患。”
對面女人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從她眼中，林四看不到絲毫的掙扎和惻隱之心。
自己果然沒有料錯啊，這女人根本就是個極度冷血的人，沒人能感化她。林四現在甚至懷疑她對唐小芷的感情，是不是也隨時都能切斷了。
“你是認真的？”他不得不再次確認。
“怎麼，你很想留他一命？”
“我不想，他對唐伯父伯母還有小芷小云下過手，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那就是了。”
“好吧。”林四發現自己已經無話可說。
“算了，我改主意了。”面前無論面容還是身段都像十四五歲少女的若若忽然伸出小手掩住了櫻脣，彷彿很是過意不去一般。
“哦？這麼快就改了？”
“他畢竟是我師傅，從我三歲那年開始，他就開始撫養我，教導我了。這樣的恩情，我一輩子也還不完啊……”
“你真的這麼想？”林四滿臉的不信，這女人的轉變會這麼快？
“是啊，知恩要圖報嘛。”
“你不會是說反話吧？會不會是殘涅爲了帶走你，殺害了你的父母，你們其實有血海深仇？”
若若滿是莫名的斜了他一眼：“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被他們賣掉的。暗屬性嘛，我小時候和其他人是有些不同的，算是被當成了異類吧。”
她的語氣漸漸低沉了下去，眼內也浮起了追憶之色。
林四的心猛然一顫，他不禁開始同情起她來。
“賣掉嗎？”
算起來，她和尹漓的身世還真是很像啊。都是被周圍人當成了異類，然而尹漓卻又比她幸運。
至少尹漓的母親在離世之前，對她是極好的。之後也還有天河山林內那些魔獸照顧她，親近她，最後還被名門大派心宮接走了。
而若若，她的父母明明還在，她感受到的，卻彷彿是另一個極端……
“是啊，我懂事比其他孩子早很多，至今還記得，我的價格是五個銀幣。”她彎起嘴角笑了笑。
“想不到你還有這樣悲慘的過往……”
一直以來，她給自己的感覺都是千變萬化的，彷彿有着無數的面孔。但自己着實沒想到，隱藏在最深處的，竟然是那樣的悲傷。
“你在同情我？”她臉上依然洋溢着笑容。
“我……”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笑臉，林四隻覺得內心無比的酸澀，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樣安慰她。
同情，有時候反而是最大的羞辱和傷害吧？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對她的看法和態度，着實是太過分了。
自己一直就沒有真正信任過她，從來都覺得她是真正的惡人，沒有任何改變的機會了。卻從沒想過，要爲她考慮一下，沒想過對她伸出手。
“其實沒什麼，我現在過得很好。他們也是迫不得已，因爲我的存在，他們被所有的村民孤立排斥……”
強顏歡笑嗎？內心的痛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她也有柔弱和寬容的那一面，只是自己從前沒有發現啊。
“你父母，後來你去找過他們嗎？”
林四不知該怎麼評判她的父母，他不知該譴責他們，還是該附和她。
“去過，去過兩次。”
“他們還好嗎？現在……他們接受你了嗎？”
她的父母，或許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成爲一個墮落刺客了吧？
“還好，他們睡得很安詳。”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無比的笑容。
林四先是一無所覺的點頭，旋即眼內便只有震驚了。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
他已經不知該怎樣發問了，他只希望自己那個猜測是錯的。
那是她心內僅有的溫情吧？如果熄滅了，那就真的再無任何機會挽回了。
“你猜的沒錯，我殺了他們。”
“你，那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啊。”
“他們沒有受到什麼痛苦，死的那一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可是……”
“怎麼，又要譴責我了嗎？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是個怎樣的人了，不是嗎？我記得我還說過，如果你願意合作，那以後就不要接受不了那樣的我。”
呼！
林四重重吐了口氣，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怎麼接她這句話。
她說得沒錯，她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做出‘痛改前非’的樣子，她一開始就已經說清楚了，她就是十惡不赦的人，自己是在接受了那樣的前提之後，還答應合作的。
只是自己剛剛因爲那錯覺，又對她生出了某些不切實際的期待而已。
“那些村民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繼續問這個。
“村子裡鬧了一個月的鬼，他們有的死了，有的瘋了。”她依然帶着淺淺的笑意，彷彿說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林四無意識的搖了搖頭，是啊，自己根本就不該問的。
他並不是想要爲那些村民和她的父母主持公道，內心深處他也覺得那些人確實該受點報應，雖然這報應的手段和程度太過了。
他只是對她感到了失望而已，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他忽然有些擔心起來，若若留在小芷身邊，真的沒問題嗎？
確實她已經將小芷當成了唯一的朋友，對小芷簡直比對她自己還好，因爲她，小芷才能平安活到今天。
但是，將來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如果將來某天，小芷也讓她失望了，她會不會……毀滅她？
雖然他的話沒有說出口，但對面的黑裙女子卻彷彿看穿了他現在的念頭。
“我不會害小芷姐，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她的表情變得無比認真：“所以，你千萬不要拆散我和她，那樣我會很難過。”
“到了這個地步，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連親生父母都能下手，更何況是她？”
“她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別告訴我你被她感化了，那是個笑話，她只是個普通女孩，我不覺得你這種人的心，能被她解凍。”
“無論是我那父母，還是那些村民，之後十方樓的那些刺客，都沒有接受過我。不是欺侮，就是排斥、敵視、戒備、提防……沒有人真心對我，你也不例外，對嗎？”
林四默然片刻後，才低聲道：“她是唯一的那個例外？可明城那些街坊，對你也很好啊。”
“呵，那不一樣。能夠毫無保留向我分享一切的，對我完全不設防的，只有她。”
“那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只是你沒有給他們機會。”
“沒有發生的事情，談論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她將來也對你有所隱瞞，對你不再真誠呢？”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冰寒：“我說了，沒發生過的事情就不要再談！”
這天夜間，兩人通過傳送陣離開了這座龍燕邊城，他們的目標自然就是十方樓總部。
那場談話，彷彿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
林四已經隱隱猜到她爲什麼要留殘涅一命了，真心對待她的人之中，不包括殘涅麼？
他腦海內忽然閃過了一個細節，若若說她回去找過她父母兩次，殺死他們自然是第二次。那第一次時，究竟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