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將那些薄霧般的水氣稱爲靈氣,這其實是個誤會,雖然蘊藏不同五行屬性的靈石,皆有各色光澤,但真正的靈氣卻是無色無味的存在。
而臨淵湖上蒸騰的水氣,之所以讓殷勤讚歎不已,其中原因在於,這些水氣乃是靈氣催逼而成,其在水面嫋嫋飄蕩的動態,竟然暗含一絲符文道蘊。傳說中,人族傳承的符文道法,乃是天一真人觀雲氣翻涌之萬千形態,心有所悟而得。殷勤對於符文道法,雖然只是略知皮毛,但胸中所藏幾千套符譜,卻是當世符文第一人天機子的不傳之秘。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殷勤沒時間鑽研符文煉器的門道,但被胸中幾千套“精選”符譜薰陶,日子久了,眼界自然而然地與衆不同。
臨淵湖上水氣暗藏道蘊,並非什麼天大的秘密,每日裡站在湖邊揣摩的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至於所得多少,除了悟性要高,更重要的還是在於機緣二字。
道法丹途,乃是玄之又玄的一件事,悟性高固然重要,但每個人的機緣不同,所得也是千差萬別。臨淵湖畔,求法的修士絡繹不絕,真有所得的卻是鳳毛麟角,莫說從水氣中揣摩道蘊,就連像殷勤這般能看出點門道的,都是萬里無一。
醉仙亭共有七層,雖然不算高,卻是寬敞非常,臨湖的一面,就有百餘丈長。下面三層,並無任何座椅,任何人皆可憑欄觀湖,上面四層纔是醉仙的酒肆,雅座單間,一席酒菜,每道菜式,皆以靈石計算。聽說,只要靈石足夠,甚至有機會品到只有宗門老祖纔有機會見識的月華凝晶。
此刻正是正午時分,一天之中水氣蒸騰最盛的時刻,醉仙亭上,臨湖的欄杆後面,密密麻麻不知站了多少觀湖的修士。
殷勤自從血脈進階二級,身形猛漲了一截,他站在人羣當中,雖然不至於鶴立雞羣,卻也高出尋常人半頭,屬於擋風景的那種。殷勤過來的時候比較早,在三樓迎湖的一面佔據了一個好位子,此刻面對湖面水氣蒸騰的種種形狀,他的識海中也隨之泛起萬千符文,一時間心中竟然忽有所悟,呆呆地望着湖面,竟似看癡了一般。
“快看那人,怕是瘋了!”人羣中,不知誰喊了一句。衆人側目望去,果然,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修士,正手舞足蹈地攀上了醉仙亭的欄杆,口中大喊着:“悟了!我終於悟了!”中年修士,一邊叫嚷着跨過欄杆,就要往那湖中跳。幸虧邊上有好心的修士,伸手將其扯住。
“瘋了,又瘋一個!”有人搖頭嘆息,“悟道難,誤事卻容易的緊啊。”
“自不量力!”有人幸災樂禍,“這臨淵湖的水氣也是雖便揣摩的麼?攔他作甚?正好讓這廢物跳湖,餵了地龍算了。”
“這湖中有龍?”有初來乍到的外地修士,不知地龍爲何物。
“蠻荒早就絕了真龍的蹤跡。”有本地的老參,嘿嘿笑着解釋道,“此水通往地淵,所謂地龍乃是地淵中的一種龍鯉,味道鮮美非常。尊駕若是有興趣,不妨舉步高升,醉仙亭就有一道臨淵城才能吃到的名菜,叫做清蒸龍鯉。”
“清蒸龍鯉?!”外地修士衣着華麗,舉手投足間頗有些富戶的氣派,聞言笑道,“這名字聽着尋常,既然是臨淵的特產,等會兒倒要去樓上嚐個新鮮。”
“樓上嘗不到,需得高升到七樓才行!”本地老參,眼中閃過狡黠的笑意。
果然,那外地修士聽說要上到七樓,臉上的神色便是一僵,他雖沒聽說過清蒸龍鯉這道菜,卻知道醉仙亭的七樓卻是絕非尋常修士能妄想的地方。別的不提,單是七樓的菜價,就讓尋常修士望而卻步,聽說大部分菜式的價格竟然以中級靈石計算。
外地修士神色尷尬,正不知從哪裡找個臺階,就聽那“悟了”的修士大吼一聲:“誰也別想攔着我,我今天終於悟了,大道就在這湖底深處去尋。”緊接着,便聽嘶啦一聲,“悟道”修士用力太大,竟然扯破了袍袖,掙脫了旁人的拉扯。
眼看這“悟道”的傢伙,狂呼一聲就要縱身躍下,人羣外面忽然噼啪一下,半個身子已經飛出欄杆的“悟道”修士,便被一條閃着電光的鞭影捲住了腰間。電鞭宛若靈蛇吐信,捲住那修士,便往回縮,最後噗通一聲,那“悟道”修士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哼都沒哼一聲,便暈厥過去。有眼尖的,能看到他腰間已經焦黑一片,已然被那電鞭傷了。
大家這才循着鞭影消失之處望去,卻是個貌不起眼的夥計,二十出頭的模樣,身着醉仙亭的短衫,腰間還繫了條圍裙。他正一邊將一條細小的鞭子插回腰間,一邊俯身過去,伸手將那被電暈的修士提起來,然後隨手一丟。那暈厥的修士,便像一條破爛的玩偶般,被這夥計丟到了醉仙亭背湖一面的樓下。
樓下傳來噗通砸地的聲音,讓旁觀的衆人,也是爲之眼皮一跳。那夥計在圍裙上抹了抹手,彷彿自言自語道:“想死也換個地方去死,莫髒了湖水。也不看看那一身臭肉,還想以身飼龍?”
“那是醉仙亭的夥計,看他那打扮應該負責餵養地龍的。”本地老參正要給那被他耍了的外地修士介紹夥計的來歷,扭臉才發現那外地修士竟然趁亂鑽出人羣,腳底抹油溜了。
“土鱉!”本地老參不屑地嘀咕一句,正覺得無聊,便聽不遠處有人大喊一聲:“哈哈,所謂雲符,不過如此!”
衆人隨着聲音,擡眼望去,只見一個臉龐黝黑,容貌猙獰的壯漢,哈哈笑着,一步躍上欄杆,對着湖水大聲喊道:“SHIT,老子還以爲畫個符要多難呢,哈哈哈,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