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睿白走出酒店的時候,外面飄起了細細的凍雨。冰冷的空氣刺入肌膚中,身體的溫度和外面的溫度一致,她連脖子也未縮一下。
正打算到路邊去攔車。趙開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拽住了她,抓了抓頭髮無奈的道:“師妹你跑哪兒呢,都喝醉了還逞什麼能,走走,去停車等我,我去拿外套鑰匙送你回去。這天氣多冷啊。”
蘇睿白的腦子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只是身體在酒精的作用仍是有些不太協調。她朝着趙開笑笑。臉上的笑容燦爛明朗,像雨後初霽的陽光一般。
她的笑容永遠都是淡淡的,趙開還未見她那麼笑過,微愣的會兒,蘇睿白已經朝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叉土頁圾。
趙開在撓了撓頭,趕緊的跟了上去。他到底還是不放心的,將蘇睿白送到停車場。這才上樓拿外套。
這個時候,正是年會的高chao期。停車場裡安靜極了,蘇睿白沒事可做,將雙手揣在衣兜裡,看了一會兒暗黃的燈光,又摸出了手機看了起來。
看了沒多大會兒,對面的車窗突然被搖下,易楠臣那張俊美的臉露了出來。
他的指間還夾着煙,淡淡的看了蘇睿白一眼,道:“冉冉讓你大年三十過去吃年夜飯。”
易冉還是喜歡這樣,總喜歡變着法的將他們撮合在一起。可他又何必帶這個話?易冉真要找她,打電話不就行了嗎?
空曠的停車場中突然冒出聲音,蘇睿白滑着手機屏幕的指尖微微的頓了頓。擡頭朝着那人看了一眼,恭謹客氣的道:“謝謝,麻煩替我謝謝冉冉,不用了。”
易楠臣再沒有說話,搖上了車窗,車子沒多大會兒便駛離。從車子的後視鏡中看去,蘇睿白的表情並未有任何的變化,仍是像之前一樣低頭看着手機。
司機看了一眼易楠臣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小心翼翼的問道:“易總,去公寓那邊嗎?”
易楠臣像是沒有聽到似的,在司機正打算問第二遍的時候,他啞着聲音嗯了一聲。
春節算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了,這個日子對別人來說是熱鬧的,但對蘇睿白來說卻是冷清的。
蘇正旭自殺。而林映雪還在醫院,要年後纔會定下手術的時間。她收拾了衣物回了林映雪的房子中,本是打算陪着舒雲買年貨,然後就同他們一起過的。
但纔剛回去就遇見了林宏宇和蘇宜蓓出去,蘇睿白立即打消了這念頭,索性自己出去買年貨。
準備年貨這事她是很在行的,和肖驍結婚的那三年,肖家的年貨幾乎都是她和阿姨準備的。
想到肖家,她不由得想起了獨居的肖雲委,挑選了一些他喜歡的東西,準備下午送過去。
還在超市裡挑選東西,易冉就打電話過來,讓蘇睿白過去一起過年。蘇睿白婉拒了之後她悻悻的掛了電話。沒多大會兒,易雲尚又打來電話。
蘇睿白依舊是客套了一番後婉拒,易雲尚倒沒有說什麼,只叮囑了蘇睿白要好好的注意身體。
掛了電話,蘇睿白髮了一會兒愣,然後繼續開始挑選東西。
擰着東西回去,纔剛到門口,就見舒雲站在門口。看見蘇睿白大包小包的擰着,她趕緊了上前接了兩包,責備道:“買那麼多東西幹什麼,難道你還準備一個人過年?”
蘇睿白沒有回答,笑笑,道:“舅媽你怎麼不等我回來再過來,外面多冷。”
舒雲寵溺的瞪了她一眼,道:“你回來怎麼不過去?我這是上門來請你了。”
蘇睿白沒告訴她自己是看到了蘇宜蓓和林宏宇纔沒過去,趕緊的賠罪。
舒雲哪裡會不明白,可這大過年的,蘇宜蓓什麼都不會做,而林宏宇則更是什麼都不會。而且蘇宜蓓還懷着她盼望的孫兒,讓兩人在外面過年,她怎麼忍心。
這大過年的,她也不好提這些,話裡話外卻是愧疚不已的。蘇睿白的心裡膈應,她本是打算讓她只過去吃年夜飯的,蘇睿白卻笑着說自己什麼都能做,讓她別擔心。舒雲的心裡愧疚,也並未再堅持,心裡暗暗的打算明天做些菜送過來。
她沒做了多大會兒就告辭,蘇睿白知道林建成的車在家,向她要了鑰匙,然後給肖雲委送東西過去。
肖家鬧了大笑話,陳玉芬中了風,但肖雲委卻也未回去。蘇睿白去得不是時候,肖驍竟然也在,看他那樣子,估計是來請肖雲委回去過年的。
肖雲委的臉色在看到蘇睿白時緩和了幾分,和藹的道:“阿白你過來怎麼不打電話?這大冷天的,我讓司機過去接你。”
“我開舅舅的車過來的。”蘇睿白微笑着回答,又側過頭客氣的叫了一句驍哥哥。
肖驍看到她,僵硬的臉上多了些笑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有點點的苦澀,隨即點頭算是迴應。
因爲蘇睿白的到來,肖雲委沒有再理肖驍。蘇睿白並不知道肖驍再這邊,沒坐多大會兒就起身告辭。肖雲委並未挽留,起身要送她,肖驍卻先站起身來,微笑着道:“爸,我也回去了,我替你送阿白。”
肖雲委的眸色複雜,卻沒有搭理肖驍,大聲的叫阿姨送蘇睿白出門。
肖驍的面上有些尷尬,卻並沒有留下,跟在阿姨的身後一起出門。肖雲委看着他的背影,將鼻樑上的眼鏡拿下,揉了揉眉心。
肖驍今天確實是過來請他回去過年的,但他已經不打算回去了。和陳玉芬結婚,當初算得上是聯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對她雖然沒有感情,但這些年,他卻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甚至可以說得上事事依着她。
蘇睿白和肖驍離了婚,他才發覺他累了,真的累了。在那時,他才知道,他的遷就,並沒有人會理解。也沒有人會覺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那個家好。
那一刻,他是真正的心灰意冷。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是那麼的失敗。也是從那刻起,他不想再管與那個家有關的所有事,只想清清靜靜的養養老。
在莫嫣然插入肖驍和蘇睿白之間的時候,他就已開始找人調查她的過去。莫嫣然太勢力,就算是沒有蘇睿白,他也不可能讓她嫁入肖家。
結果,真如他所預料的一樣,她確實是個勢力到了極點的女人。肖驍的婚禮上,他本是要親自過去揭露莫嫣然醜陋的面孔的。臨時身體不太舒服,這才急匆匆的借了朱太太的手。
朱太太不介意朱嘯河在外面怎麼玩,但卻很在意有人分財產,盛怒之下想也未想就答應了下來。他知道會讓肖家的顏面盡失,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能看着那個女人進肖家。
他不是不知道肖驍後悔了,可並不是所有的後悔,都能重新再來一次。
纔剛出了門,肖驍就叫住了蘇睿白,看着她坎坷的道:“阿白,回去過年好嗎?媽,媽現在身體不好,經常都提起你。”
蘇睿白不知道肖驍說的是真是假,但也不想知道。客氣而又平靜的道:“謝謝你驍哥哥,不用了,我和我舅舅舅媽一起過。那個,肖伯伯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勸不了,等他再消消氣,我再試着勸勸。”
原來,她當他說這話是有目的的。肖驍的臉色黯然,想開口辯解,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不說話,蘇睿白自然不會再等,低聲的道:“那驍哥哥我先走了。”
她微微的朝着肖驍點點頭,朝着車邊走去。還未打開車門,肖驍猛上前幾步抓住了她的手,喃喃的道:“阿白,我後悔了。”
要是在許久以前,聽到這話,她一定會很高興。可是此時此刻,除了悲哀之外,她竟然沒有別的感覺。心臟被濃濃的傷悲所包裹着,她一點點的從肖驍的手中抽出了手,有些費力的道:“驍哥哥,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之間,從她決定要離婚的那刻起,就都回不去了。
肖驍的手頹然的鬆開,卻有慘然的一笑,退後了一步看着蘇睿白道:“阿白,我知道我以前有多混蛋。我不敢奢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但我不會那麼就放棄。”
微微的頓了頓,他又捂着心臟的位置,喃喃着道:“阿白,我喜歡你。在我還不知道的時候,我就已喜歡上你了。而它,在很久以前,就只爲你一個人而跳。”
肖驍的語氣中帶着苦澀,又有幾分的頹喪。最可悲的事,莫過於恨一個人的時候,也恰好在愛着她。而自己卻不知情。
早在蘇睿白愛着他的時候,他變着法的折磨他。當他發現他愛着她的時候,一切卻都早已不是原來那樣。任憑他疼得撕心裂肺,抑或是痛苦的的吶喊,嘶吼,都再也回不去了。
“對不起,驍哥哥。”蘇睿白的心裡沉重得厲害,她放開手,他發現他喜歡上了她,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她想要的。
即便是經歷了那麼多的傷害,年少的情分,卻並未完全泯滅。她所希望的,就是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
肖驍的眸中的痛苦之色更濃,努力的讓自己笑得自然一些,道:“阿白,也許你已經厭惡透了我,可我沒辦法就這樣放棄。今天就這樣,你先回去吧。天氣不好,開車注意一些。我還有點兒事要找爸談談。”
蘇睿白的身體僵直,又有些疲憊,一句話也不想說。沒有回頭看肖驍,上了車。
車子漸漸的駛遠,從後視鏡中看去,肖驍仍是站在原地,像是一尊雕像那般。
因爲春節的緣故,路上車多,堵得厲害。有些地方甚至已開始交通管制。肖驍的表白讓蘇睿白說不出的堵悶,一路上有些恍惚,卻又因爲開車強打起精神來。
堵車堵得久,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舒雲想得很周到,給她送了飯菜過來,留了章便利貼在冰箱上,讓她自己熱熱吃。
蘇睿白雖然沒什麼胃口,怕舒雲會過來檢查,仍是將飯熱了吃。
第二天是新年,同時也是情人節。蘇睿白早早的就開始準備年夜飯。她打算帶些去醫院讓媽媽也沾沾喜氣。
怕林建成和舒雲多想,她早早的就同他們打了招呼。因爲吃不了多少,年夜飯做得並不豐盛,也只是像平常一般。
雖是過年,醫院裡卻並沒有休息,護士醫生依舊是忙忙碌碌的,並不覺得冷清。蘇睿白稍微的想了想,將保溫盒擰進了病房中,又去酒樓打包了一些菜帶回來,邀請值班的醫生護士一起過年。
因爲經常都在這邊,醫生護士並未推辭。以飲料待酒,和和樂樂的過了個年。
蘇睿白本是打算在醫院裡睡下的,誰知道才吃過年夜飯,蘭姨就趕了過來。讓蘇睿白回去,她守在醫院裡。
蘇睿白拗不過她,只得回了家。除夕夜和情人節是同一天,街道上熱鬧極了。三三倆倆的小情侶手牽手的在路上膩歪着,賣玫瑰的人也比平常多了很多。當然,價格也是水漲船高。
蘇睿白本是想攔車回去的,知道這個點兒堵得厲害,索性慢吞吞的在街頭慢慢走着。
才走了一個站,易冉就打來了電話,問她在哪兒,說是偷偷從家裡溜出來了,讓她一起去人民廣場看放煙花,迎接新年。
蘇睿白本是不想去的,聽見她的聲音可憐兮兮的,只得應了下來。
易冉當即興奮了起來,說是她開了車,讓蘇睿白在原地等她。這個點兒堵得厲害,易冉卻沒多久就過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易楠臣。
車是易楠臣開的,像是怕蘇睿白跑掉似的,車剛停下易冉就跳了下來,黏糊勁十足的拉着蘇睿白上車。
一路上依舊是易冉一人嘰嘰喳喳的,蘇睿白多數時候都只是笑笑,而前面的易楠臣則是一句話不說。
堵車的時候偶有賣玫瑰的小孩穿梭在車輛間,易冉磨着他買,他也是興致缺缺的,掏出了一張粉色的人民幣遞給賣花的小孩,接過花看也不看就丟給了易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