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一個寢室可以嗎?”17、8歲的少女用手指着一旁的人,臉上沒有半分羞澀,似乎自己說的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什,什麼?”負責登記的高年級生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
“我和他一個……”
看見那黑色的雙瞳和稍稍彎起的嘴脣,何然感覺有一股電流從自己的尾椎升起,他慌忙跨前一步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
“抱歉,這只是朋友間的一個玩笑。”
隨後他迅速轉向金髮少女,壓低聲音“維戴安,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唉?你不喜歡嗎?我記得以前你牀底下那些日本漫畫裡經常有這種橋段……”面對着何然,少女誇張的瞪大自己的有着長睫毛的眼睛,還用戴着銀絲手套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修長的尾指隱蔽勾了勾,那是隻有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暗號——識相點,別讓我主動提條件。
何然單手扶額,無奈的把手心向上攤開——好吧,你贏了。
看到對方這麼識相,少女的眉毛如同新月一般彎了起來,隨後她輕咳一聲,又恢復了之前高冷的模樣。
“我還不太習慣這邊帶有俚語的英語口音,我的意思是能給我安排個清淨點的房間嗎?”少女看着前面的工作人員嫣然而笑。
高年級生似乎看見了一朵優銀香花在眼前盛開,以至於過了半分鐘他纔想起自己的職責
“抱歉,房間的安排是……”
話音剛落一張介紹信被放在了桌子上,高年級生掃了一眼,發現上面竟然有數個學校名譽董事的名字。
“請等一下。”高年級生離開座位,有些匆忙的向後跑去,有教師匆匆趕來。
現場一度有些混亂,可直到少女在簇擁下離開,她都沒有去看那些所謂的“上流階級”。
——
夜晚,新生歡迎舞會如約而至。
哥特式宴會廳的橡木長桌鋪着墨綠色的天鵝絨,復古式的煤油燈在黃銅燭臺裡搖晃。
長臺一側撲滿了各式各樣的冷拼和甜點,卻很少有學生去觸碰——衆所周知,冷餐宴桌面上的東西一般都不太好吃,吃也從來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穿着禮服的二三年級生有着自己各自的目標——看起來就鮮嫩可口的一年級生。
剛剛入學的新生們成爲了最受追捧的資源,只要賣相不太差,總有人願意和你跳上一曲,然後再喝上一杯,看對眼的甚至可以私下裡繼續交流人生。
舞會也是傳遞消息的場所,你可以端起一杯香檳酒隨意加入熟悉的圈子,經常可以聽到一下平日裡接觸不到的小道消息。
不過今天所有人的話題出奇的統一,且都集中在兩個人的身上——來自華國的女鄉巴佬、還有那個似乎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的金髮少女。
角落裡一個小小的沙龍正在單獨進行。
“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松本麗子小姐,松本財團的繼承人,今天是和大家第一次見面。”介紹人牽着日本女孩的手,把她帶到主持人面前。
“請大家多多關照。”不到20歲的日本姑娘深鞠一躬,悄悄的站到一旁,完全沒有白天機場時的張揚氣焰。
其實以歐美人的審美看,松本小姐的樣貌還算不錯,不說話的時候站在那裡還真的有一點大和撫子的意思,只是她略顯得僵硬的眉毛如同一把小刀掛在眉骨上,破壞了原本的和諧感。
禮貌性的掌聲在周邊稀稀拉拉的響起,很顯然這位松本小姐並沒有讓沙龍的成員非常在意。
一個戰後才崛起的地方性財團繼承人,在很多人眼中不過是剛剛進入這個聚會的及格線。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階級,而女王大學的性質讓這種階級性更加明顯了一些。
始建於1841年女王學院,最開始的資金來源是蘇格蘭長老會,後獨立經營。
期間,由於經濟危機和世界大戰學校兩次面臨解散的風險,最終由會員和校友籌集經費渡過了難關,哪怕直到今天,每年從各個英聯邦國家匯入的捐款一直都是大學的重要經濟來源。
當然,這些錢可都不是白花的,世界各地的名譽校友在慷慨解囊的同時,偶爾也會用推薦信的方式來介紹一些“有爲青年”進入女王大學讀書。
而女王大學雖然在世界範圍內排名不算太高(190位上下),但是作爲老牌英聯邦體系高校和未來U15聯盟成員,它與美國的常春藤聯盟有着密切的聯繫。
女王大學的學生有機會依靠獎學金政策,直接轉校至常春藤聯盟大學。
這也讓很多富豪把女王大學當做了“曲線救國”的跳板,或者說是子女上哈佛、耶魯等高校的“預科班”。
這個沙龍裡的孩子幾乎都是這樣的背景。
戰後興起的新家族、二三流財閥,他們不缺錢,卻沒有深厚的底蘊,拿不到一線名流的推薦信,因此會把子女送到女王大學來“運營一下”。
大概一年之內,這些人都會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轉學,然後搖身一變成爲常青藤聯盟的在讀學生。
一張小臺子後面,幾個核心成員正在竊竊私語。
“都調查清楚了。”一個消瘦的白人男子拉開椅子,拿起桌面上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那個拿着南非護照的華裔,登記表上寫的家裡是開廢舊物品回收公司的,我查了一下注冊地在開普敦,註冊資本1000萬美金。”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千萬資產在普通人眼裡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富人階級,但和在場的人家庭比還不夠看,這種身家的人如果想參加他們的沙龍甚至都沒有一把椅子。
“那個傲氣的金髮小妞是英國來的,背景寫的不是很詳細,但家庭地址上看那棟建築,應該是屬於一個服務於皇室的管家。”白人男子接着彙報自己得到的“秘聞”。
“哦?皇室的管家?那就難怪這麼傲慢了。”領頭的人聽到管家這個詞反而更重視了一些。
常年服務皇室的管家一般也是底蘊深厚的家族,動輒可以有數百年的歷史,有些人本身也有低級的貴族封號。
也許在場的人家裡可能會比對方有錢,但是如果比拼社會資源未必能趕的上對方。
這些新興財團的子女並不都是傻子,對方這種身份能拉攏最好,實在不行也沒有必要招惹,於是幾個人的關注點又集中在了最後那個人身上。
“那個華裔女人呢?”
“那個華裔小妞沒有任何背景,身上的錢全加起來可能都沒有500美元。”
“OK,完美!”領頭的人看了看周圍的同伴“各位,看來我們又有新的樂子了。”
——
此時的唐秋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她拖着自己沉重的行李箱前往自己的宿舍。
有些意外的是這裡的校舍看起來年頭都比較老舊,上樓梯時木製的地板甚至還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鑰匙插進鎖孔,唐秋默默在口中嘀咕“拜託,來一個正常點的室友,至少不要太過分……”
咔嚓!舍門被打開,擁有金色長髮的背影在眼前晃動。
“不好意思,我是新搬來的室友,請問你……”唐秋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因爲前面的人轉過頭來,一雙有如星辰的黑色眼睛正在盯着她。
是白天那個金髮姑娘。
想起白天對方那種目空一切的驕傲,唐秋心中一緊。
新室友似乎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金髮姑娘沒有說話,而是湊過來仔細打量着華裔女孩,兩個人距離越來越近,最後停在鼻尖只有一寸的距離的位置上。
看着白人女孩的表情,唐秋想起了老家那隻充滿好奇心的橘貓,而自己似乎成了對方眼裡的毛線球。
“你和他認識多久了?”有些突兀的問題從金髮姑娘嘴裡說出來。
唐秋思考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指的是誰。
“你說的是何然?”
姑娘點了點頭。
“我們在飛機場認識的,還不到一天。”唐秋在一旁實話實說。
金髮姑娘皺了皺秀氣的小鼻子,表情上有些可愛,隨後她換了個角度觀察唐秋,足足盯着看了半分鐘。
從那雙半舊的小皮鞋,到有些土氣的外衫,又瞧了瞧唐姑娘獨自拎起行李的雙手,隨後金髮姑娘轉身回到自己的牀鋪。
“房間一人一半,我是先來的所以先挑了。”
“中間有個小屏風,做私事的時候請主動隔開,如果打電話請小聲一點,我對小花邊新聞沒興趣。”
“一共兩個保險箱,貴重物品放在那裡,浴室是公用的,我用之前會告訴你。”
“其他的事情白天再說,現在很晚了,我要休息,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請半個小時內關燈。”
強勢、傲慢、甚至有些自作主張。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唐球感覺自己竟然還算能接受,對方雖然冷漠但是至少比她預想中的要好。
華裔姑娘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
簡單的整理後,唐秋躺在自己的牀上,異國月光從窗外灑落,看起來和故鄉的竟一般無二。
回憶着白天發生的事情,姑娘把自己縮在被子裡。
黑夜中,對面的牀鋪有輕輕的低喃傳出。
“眼光真差勁……”
“什麼?”
“沒什麼,我說的不是你。”
——
“阿嚏!”何然在走廊裡揉了揉鼻子,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裡面同樣有一個男人轉過身迎接他。
相比之下何然的室友相當熱情“嘿,夥計,我等你好久了!學生會告訴我有一個南非來的同伴,他們說你是……”
話說到一半,當看見對方的樣貌時,兩個人都瞬間愣住。
“何,怎麼是你這個傢伙?!”對面的白人男孩沒好氣的說。
“該死!夥計,在這遇見你,爸比我的心情糟透了。”何然單手搭在門檻上沒好氣的回嗆。
衆所周知,除了極端的個例外,男孩子中學時期大多都會有幾個自己的比較特殊的損友。
他們一旦相見就會用變着花樣的用言語來貶損對方,但相在關鍵的時候又會相互支持。
對方何然在南非上中學時的同學,算是他爲數不多的損友之一。
噗通,行李箱被有些粗暴丟在桌面上,幾塊零食從裡面的口袋裡彈出來。
白人大男生隨手抄起桌面上的甜品,撥開包裝一口塞進嘴裡
“歐吼,馬卡龍,我的最愛,我一猜就是你媽媽幫你塞進來的,看來你哪怕上了大學還是個乖寶寶。”男生邊吃邊說,嘴裡因爲含着東西,發音含含糊糊的。
“又不是我要求的,你喜歡都拿去吃好了。”何然不想搭理對方,只是埋頭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隨手把甜品盒子丟給了白人男孩。
男孩也不客氣,一手接過盒子,一邊唑手指一邊翻出一塊新的。
突然,他看見了盒子上的某個標誌。
噗!!
帶着點心的碎末從嘴裡噴出來,白人男孩被嗆到了。
“幹什麼?你現在已經笨到偷東西吃都不會了嗎?”何然撇了撇自己的室友。
“你媽媽拿這種東西給你當零食?”男孩指着包裝盒上的品牌標識問。
“有什麼問題麼?”
“哈?你真的不知道這玩意多貴嗎?”
男孩舉起手上的馬卡龍解釋。
“這是和愛馬仕的聯名款,仿照Kelly包鎖釦造型,把杏仁粉摻入波斯藍鹽製成的。是在愛馬仕專營店購買5萬法郎後的贈品。”
“你怎麼會知道?”何然看了看手上的東西,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些吃驚,他自認爲家境不錯,但還沒有到隨意拿五萬塊的東西當零食的程度。
“別忘了,我媽媽是模特,對這類奢侈品最敏感。”白人男孩壓低聲音說“何,你家裡其實是超級富豪對吧,在這裡只是低調?體驗生活?”
“我?我爸爸只是一個廢金屬回收公司的老闆。”何然如此說道。
“嗯,可以回收二手米格戰鬥機和主戰坦克的那種。”大男孩聳了聳肩,隨後打了個哈欠。
“好吧,資本家的貴公子,該到就寢的時候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大男孩把最後一塊甜品塞進嘴裡,胡亂的漱漱口就爬上自己的牀。
簾子被拉上,一個小木牌被亮出來
“休息中,勿擾!埃隆·馬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