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坐上了火車,看着窗外飛速流逝的景色,她一公里一公里的接近家,也在一公里一公里的遠離那個人,終於她踏上了熟悉的土地,連空氣裡都是熟悉的味道,她終究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過去的一年半時間,就像在做夢一樣,而現在夢醒了,只給自己留下一個永遠都不會淡去的傷疤。
方靜回到家,敲了敲門,媽媽一開門驚呼了一聲:“方川,方川,閨女回來了!”
媽媽激動抱着女兒說:“你隊長說,你去執行任務了,畢業證什麼的都是柳珏拿回來的,這一年半的,你怎麼,怎麼就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呢,啊?”方媽媽李雅琴哽咽的抹着眼淚,“爸!”方靜他爸方川從書房跑了出來了:“別哭了,回來就好,那什麼,雅琴你先去做飯去吧,你看小靜瘦成什麼樣了。”
方媽媽擦着眼淚笑着點頭:“誒,小靜,把東西放回房間吧,你房間我每天收拾,被子是剛曬的。”說完,又忍不住抹着眼淚。
方靜拿着紙給媽媽擦眼淚,抱着媽媽說:“媽,我回家了,我回家了!”
方靜進了房間放下行李,看見自己溫暖的房間,想到過去一年連睡覺都是戒備狀態,一直很堅強的方靜,眼淚一下的流了出來,爲了自己,也爲了在家裡時時刻刻爲自己擔心的父母。
方靜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在衣櫃裡,一件東西在行李的最下方,安安靜靜的躺着。
方靜彎身拿起那件東西,一根手工竹笛,方靜用手摩擦着上面的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在最後決定離開的時候,方靜一個人去了郭家。
老潘看見方靜的時候,啪的關上了鐵門:“你還來做什麼?覺得我家少爺還不夠慘嗎?”
方靜心裡又疼又酸,眼睛溼潤了:“老潘,我就要走了,我想最後見他一面?”
老潘瞪着方靜:“既然你已經決定要走了,就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方靜看着老潘氣憤的背影,從包裡掏出兩個盒子,伸進鐵門,放在地上,方靜的眼淚終究落了下來,打在地上,圓圓的一塊烙印:我們終究還是要各奔東西,只是我沒有想到,你連最後一面都不願意見我,這裡是你的手鐲還有那枚戒指。
方靜最後擡頭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那人清瘦的站在窗前,只是站着,眼神飄向遠方,唯獨沒有落在自己的身上。方靜轉過頭,沒讓他看見自己的淚:原來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差距,不過幾米,但是咫尺天涯。
方靜摩擦着手上的竹笛,什麼都還給他了,唯獨留下了這根竹笛,如果什麼都沒了,只有自己的記憶,她怕,很怕,有一天,一覺起來,發現之前的所有隻是一場夢,夢醒人不在。
方靜用手背,把眼淚擦乾淨,就出去廚房幫媽媽做飯,卻被媽媽趕了出來,爸爸喊她:“方靜,我們談談。”
方靜隨爸爸來了書房,她爸爸也是警察,方靜最終決定當警察也多半是受了爸爸的影響。
爸爸在沙發上坐着,方靜在他對面,立正站好,從口袋裡掏出軍功章,方靜抿着脣說:“爸爸,這是屬於我的。”
她爸接過個人二等功的軍功章,眼睛紅了,捧着軍功章的手都在顫抖,同是警察的自己,太明白這枚軍功章的含義了,這說明自己的女兒很有可能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方川點點頭:“閨女,作爲警察你是個好樣的!爸爸都佩服你,但是作爲女兒,你這樣實在算不上孝順!爸媽都老了,只想你可以平平安安!“方靜扶着她爸說:“爸,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方靜扶着爸爸的手帶着護腕,爸爸看着護腕說:“是傷了這兒嗎?沒事吧?”
方靜摸了摸右手手腕說:“沒事,都好了,就是有點嚇人。”方靜下意識的不想告訴父母,自己傷在心臟,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
“嘿嘿!那爺倆兒,吃飯了啊!”媽媽在走廊衝他們說着。
方川領着方靜說:“走,吃飯去,這個軍功章我替你收起來,可別讓你媽知道了,她心臟不好。”
方靜大口大口的吃着飯菜,王雅琴不住的給方靜夾着菜,直到方靜看着自己堆成小山的碗笑着說:“媽?那裡沒有苛待我,我每天都有吃飽飯的!”
王雅琴一下哭了出來:“你個死孩子!你一年半啊,一年半一點音訊都沒有!你知道媽媽有多擔心嗎!”
方靜抱住媽媽:“媽,那時情況不允許,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當天晚上方靜洗澡的時候,王雅琴笑着推開門:“小靜啊,你洗澡怎麼
老不帶毛巾啊,啊!”
王雅琴的毛巾一下子掉在地上,手指又顫抖着摸着自己孩子心口的傷疤。由於做了取彈手術,之後還二次縫合,整個傷口看上去觸目驚心,王雅琴一下子就哭了:“爲什麼不跟媽媽講,這該有多疼啊!”
方靜流着眼淚:“媽媽,已經好了,你看上去好像很恐怖,其實還好的,不疼的。”
王雅琴抽噎了一下:“靜啊?我們換個工作吧?好不好啊?”
方靜搖了搖頭:“媽,這就是我的選擇,你幫我那條新毛巾吧?”
王雅琴留着眼淚出去了,自己爲了方川擔心了一輩子,現在又要爲自己的女兒擔心,老了老了,承歡膝下,還不知道有沒有!
熱水順着方靜頭髮,溫熱着身體的每一處,唯有心臟是冷的,和寒冬一樣,因爲那一個人,這裡已經死了。
通過柳局的介紹,方靜在市公安局辦公室報到,方靜第一天報到,早上七點鐘就到了辦公室所在的四樓,整個辦公室空空蕩蕩的,方靜脫下警服外套,挽起袖子,準備打掃衛生,在把辦公室的地拖乾淨之後,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方靜穿上了外套,走到他面前,立正,敬禮:“我是方靜,前來報到!”
那人樂呵呵的擺了擺手:“你來的真早啊,我是這裡的主任,我姓郝!”
方靜笑了笑,擡頭看了看時鐘:“主任,現在是八點鐘,一般要幾點鐘來上班?”
主任泡了杯茶:“一般是九點,但是週一由於要開會所以必須在八點半之前到。”
方靜點了點頭,安靜的站在一邊。
主任笑了笑:“別站着了,你的位置在窗戶邊,看見沒有?”
方靜順着主任的話,看見窗戶邊有一套空着的辦公桌,就走了過去:“主任,我的工作是什麼?”
主任嘬了口茶:“其實我們辦公室是一個養老的地方,主要負責局裡的宣傳工作還有一些文體活動的開展。一會兒毛果兒來了,讓她跟你好好說一說。”
主任話音剛落,一個很年輕的女警,蹦蹦跳跳就進來了:“主任,早上好啊!喲!這是新來的吧?”
方靜站了起來:“你好,我叫方靜!”
那姑娘走到方靜面前:“我是毛果兒,你以後就跟着我混吧!”
主任咳嗽了一聲:“什麼叫混!你來警隊是來混的啊!毛果兒,認真一點!”
毛果兒聳了聳肩,辦公室裡的人基本上來齊了,毛果兒拉着方靜:“這位是我們辦公室來的新同事,她叫方靜!”
同事們都露出友善的微笑,毛果兒拉着方靜指着在電腦前打字的:“這個是小禮,大名周禮,是辦公室的技術員。那個是三皮,大名李波,是學新聞的,你以後新聞稿不會寫,可以請教他。坐在窗戶邊,和你大對面的是耗子,大名餘皓,沒別的,我們辦公室的一本書,八卦全書!辦公室的另一本書是副主任,付塵,法律法規什麼,你問的出來,書上有,他就知道!”
方靜點了點頭,在心裡默唸:小禮,周禮;三皮,李波;耗子,餘皓;副主任,付塵。
毛果兒拉着方靜:“對了,你是學什麼的?”
方靜笑着:“我大學主修治安學,輔修法律。”
毛果兒點了點頭:“那什麼?這些文件,你先看着,按照範本整理出來。”
方靜接過毛果兒搬來的文件,足有半米高,用嘴一吹,揚起一層灰:“毛果兒,這是你從哪裡挖出來的古董啊?”
毛果兒指着自己腳邊一米多高的文件:“這個,還真是古董了,以前遺留下來的文件,現在要分類整理好,建立電子數據庫,我們整理好之後,就拿給小禮掃描,入庫,封擋。幸好你來了,不然着些都是我和耗子的活了!”
餘皓同學湊了過來:“方靜,你那點兒算果兒善待新同志!你看我後面,都是沒幹掉的檔案啊!”
方靜把文件放在自己腳邊,抽出一本,對照範本,開始修訂,整理:“耗子,你別急,我弄完我的,就去你那裡拿。”
耗子嘿嘿一樂:“那敢情好!”
每天都似乎有做不完的文件,腳邊的高度一直沒有下去,方靜看着那些文件:“毛果兒,說句實在話,這樣的文件一共有多少?”
毛果兒咬着筆:“一個檔案室,夠不夠?”
方靜揉了揉眉心:“夠了!”
方靜一個人做兩份文件,攬着辦公室最多的活,好像只有不斷
地忙碌,纔會讓自己累的沒有精力,想那一個人。
“方靜?”毛果兒趴在她的桌子上,偏着頭看着方靜。
“嗯?”方靜停了手裡的筆,看着這個比她略小的姑娘。
“方靜,按理說你是去年六月畢業的,怎麼今年纔來上班啊?”
方靜收斂了笑容,去年,去年自己還是郭邵安的蘇雅。
方靜咬了咬嘴脣:“去年畢業的時候,公務員沒考上,今年才考上。”
毛果兒:“哦哦哦,這樣啊,那方靜你手上的怎麼有那麼大一塊疤啊?”
方靜笑着看毛果兒:“果兒,你能保守秘密嗎?”
毛果兒可勁兒的點頭:“我也是共產黨員!我絕對能保守秘密的!”
方靜又開始了手上的動作,沒有看滿眼期待的毛果兒,很淡定的說:“我也能。”
一邊的主任忍着笑說:“毛果兒,你很閒是吧!就我讓你整理的那點兒檔案,你準備今年過年給我吧!小方啊,去幫我續點兒水。”
方靜連忙接過水杯,出去接水,剛離開辦公室,就聽見主任說,毛果兒,別老瞎打聽!什麼事都打聽!
方靜把水遞給主任,主任說:“小方啊,下個月,局裡面要大比武,我們辦公室要出一個女生名額,你有意向嗎?”
方靜笑着看了看毛果兒,毛果兒連忙擺着手:“別!我可不去,主任啊!”
方靜看着毛果兒說:“既然果兒不去,那我去就是了。”
一個星期之後,兩個星期之後,主任都沒看見方靜去訓練,一直在辦公室裡敲敲打打,主任:“咳咳。”
方靜回神:“主任,有什麼事嗎?”
主任放下杯子說:“小方啊,我知道年輕人都是有點小傲氣的,但是局裡的比武雖然比不上省裡,國家那麼重大,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重視起來呀。”
方靜聽着打靶場的槍聲,乾燥的空氣中,槍聲總是這樣清脆,只是打進人體的時候,就只剩鈍響了。
方靜笑着說:“主任不急,您安心。”
比武前一週,方靜一次訓練場都沒去,主任就真急了:“小方啊?年輕人,怎麼能這麼託大呢!雖然我不要什麼第一名,但是,但是,我們科室要是今年還墊底的話,就真是三連冠了啊!”
方靜看着主任:“主任,比武只有散打、射擊和查緝戰術對不對?我真的有打算的,您相信我吧。“主任看着方靜都沒脾氣了,搖搖頭:“小方,你只要不墊底就好了。”
到了正式比武那天,方靜也是運氣不好,散打的對手都是刑偵隊的好手,可是主任和同事們,看着方靜一連二,二連三的將對手製服,從驚訝到驚歎再到最後的服氣。
方靜一下來,主任就遞上了水,方靜笑着:“謝謝主任啊。”
“不客氣,小方啊,沒看出來,你還是挺厲害的呀。”從來沒有得過名次的辦公室,今天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主任的臉上都要開花了。
等比武都結束了,方靜的名字位居榜首的時候,主任笑的一臉的褶子,平日裡最是節儉的他,破例請辦公室所有人吃大餐。
方靜被灌了一點酒,謝絕了同事的相送,一個人走路回家,順便清醒一下,路燈拖長了她的影子,除了落寞還有大家看不出來的東西。
毛果兒湊過來問:“主任,方靜一個人回去沒事吧?”
付塵看了眼毛果兒:“一般人打不過她!”
耗子鑽了過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局裡就沒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但是關於方靜,基本上你們知道什麼,我也就知道哪些!”
主任擺擺手:“她的事我不都知道,說白了局長都不一定知道,你問什麼!”
方靜站在樓下的花壇裡,讓晚風吹散些許酒氣,她一回頭,看見了一臺熟悉的黑色suv停在路邊,怔怔的出了神,是不是下一秒就能看見他。
方靜一點一點的走近車,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子彈穿胸而過,都沒哭過的她,卻看着這車,想着那人,不禁眼淚肆意,還沒等她真正的靠近,車卻突然發動,揚長而去。
方靜蹲了下來,從出任務回來,第一次毫無保留的放聲大哭,一個人從路燈下跑來,扶起了她:“小靜,你沒事吧?”
方靜在淚眼朦朧中看見了雷鳴,卻以爲他是郭邵安,她抱着他哭着說:“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雷鳴抱着方靜,心都涼了,他知道,她口裡的你,不是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