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地羣山的南方,雲夢澤交界的根鬚山脈。
自從南海之災後,整個南部海岸附近就多出了一條巍峨雄壯的“山脊”。
這條“山脊”是不死春神的根鬚。
它們阻擋了南海的海潮和寒流,讓百地羣山始終保持着一個溫暖的氣候。
同時,這些根鬚還阻擋了那些試圖入侵百地羣山的外來物種和蠻荒神明。
最起碼沒有不死春神的同意,那些來自於南海的異獸和神明是很難在百地羣山定居下來的。
由於毗鄰雲夢澤的緣故。
李伯陽設想中的“交通網絡線路”自然也延伸到了這裡。
除了天然通暢的水陸之外,越發密集的道路網絡也成爲了這裡的一大亮點。
在那些山民們修建的息壤路上,時不時就可以看到山民和精怪的身影,偶爾還會有一些神明主動現身。
因爲這些密集的交通網絡帶來的不只是行動上的便捷,還有“安全”這種極爲奢侈的東西。
只要踏上了這些息壤路。
除了那些真正的野獸之外,就算是神明也會主動停下干戈。
這不單單是一種武力的威懾,同時也是李伯陽威望的一種具體表現。
因爲凡是生活在百地羣山的生靈都清楚,那位降世天人、赤發鬼神纔是這片地區的無冕之王。
——活了一萬多年的不死春神願意退讓。
——百地羣山的衆神甘願遵守祂所制定的規則。
此情此景之下,就算是那些一無所知的外來者,也會選擇謹慎行事的。
“姥姥,您爲什麼要告訴李伯陽有關於天帝之都的信息?而且還讓他帶上我一起去尋找那傳說中的不死草?”
停在不死春神最高的樹杈上,青鳥的聲音充滿了困惑。
自從發現自己在元氣混亂區域的異常適應性後。
青鳥就一直待在這百地羣山之中,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離開了。
直到不久前,李伯陽突然來到了不死春神的核心區域,與對方交談了一番。
不死春神就決定讓青鳥跟着李伯陽出去一趟,並且非常罕見的沒有徵詢青鳥自己的意見。
“你已經長大了,不能一直待在我身邊。”
巨大的樹幹上緩緩浮現出一張蒼老的面孔,不死春神的聲音在青鳥的耳邊響起。
“況且你不是一直好奇你的身世嗎?”
“一直好奇你體內潛藏着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嗎?”
“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能夠真正讓你認知自我的機會。”
沉默的停頓了一下,青鳥當然好奇自己的身世。
但她只是純粹的好奇,卻並不願意爲了追逐身世而改變自己現在的生活。
事實上,這也是青鳥爲什麼在回到百地羣山之後,一直沒有再提及自己體內那股力量的原因。
在青鳥的自我認知中,她誕生於一千多年前。
是不死春神從一枚青色的蛋中孵化出的先天神,生來便擁有着呼喚陽光的能力。
只要是青鳥所在的地方,必然春光明媚、太陽高照,受到無數生靈和神明的追捧。
“我是青鳥,是您養大的先天神,這是永遠不會變的。”
不死春神自然聽懂了青鳥話裡的潛臺詞,因此她笑了起來。
“這當然是不會變的,但你不能因爲這樣就去逃避自己的身世。”
“我知道你恐懼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你害怕它把你變成一尊殘暴、嗜血的凶神。”
“我一開始也很擔心這一點……”
“但在上次的事件過後,我突然意識到你已經長大了。”
掀起一陣微風,不死春神溫柔地撫摸着青鳥說道。
“你不需要再生活在我的庇佑之下了,你可以自己決定自己未來要走的道路。”
“正如那山貓走出了她姐姐留給她的千年夙願,用自己的意志選擇了那位山民先知。”“你也可以自己做選擇的,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變成一尊殘暴、嗜血的凶神。”
感受着不死春神話語中的輕柔和欣慰,青鳥再次沉默了。
“我到底是誰?”
高聳的大樹微微抖動了一下。
不死春神彷彿又回到了一萬年前,回到了自己的初生時期。
那個時候的不死春神甚至不是一位神明,僅僅只是一隻擁有自我意識的樹精。
萬年之前的天地秩序與如今截然不同,那是一個蠻荒神明縱橫天下的時代。
那時的天地元氣異常狂暴,孕育出的神明自然也兇暴異常。
別說是普通的生靈了。
哪怕就是在神明之間,廝殺也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強者統御弱者,而弱者則只能選擇臣服。
天帝·昊便是強者中的強者,以一己之力橫壓了一個時代的至高神。
生長於那樣的時代,不死春神所能做的只有艱難求生,從無數神明的廝殺中倖存下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出現了。
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十顆太陽。
祂們沒日沒夜的普照大地,似乎要將一切都毀滅一般。
江河干枯,就連浩瀚無邊的汪洋都變成了赤裸的土地。
大地龜裂,縱使往下深挖數百米都挖不出一滴水。
更爲恐怖的是,天地的秩序也因爲這十日的出現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天地元氣誕生於萬物的輪轉。
萬物寂滅之時元氣自然也會消失。
那十顆太陽普照大地,將所有的變化都扼殺殆盡,只剩下了那象徵着“陽光”的純陽元氣。
這意味着神明也正在滅絕,而且是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滅絕。
正所謂危難之時,自有英雄強者輩出。
萬年前的那個蠻荒時代,亦逃不過這個道理。
就在萬物滅絕、世界陷入死寂的最後時刻,有神人橫空出世射殺了那十顆太陽。
十顆滾燙的火球自天空中降下,然後化作三足金烏奮起反抗。
奈何那神人既有驚天偉力,又有衆神相助,十隻金烏根本就不是祂的一合之敵。
於是伴隨着金烏們的哀嚎。
神人一路追殺,恰好有一隻金烏隕落在了不死春神附近。
僥倖得了那金烏殘軀,曾經的樹精正式蛻變成爲了不死的春神。
那十隻金烏本就是天帝之子,常年服食不死草。
樹精得其殘軀,等同於是獲得了部分不死草的功效。
這才擁有了如今這般頑強的生命力,苟活萬年而不死不滅。
可鮮有人知道,不死春神並沒有完全消化金烏殘軀。
因爲金烏是太陽的化身,是凌駕於一般天神之上的強者。
十日齊出便有滅世之威,又豈是區區一隻凡物樹精能夠消化得了的?
不死春神藉此獲得長生之後,也同樣日夜承受着那烈焰焚身之痛。
不得已之下,祂以自身軀殼爲中樞,不斷洗煉、轉化金烏的殘軀,最終將其部分精華孕育成爲了一枚青色的巨蛋。
這巨蛋乃金烏轉生,卻又並非純粹的金烏。
祂同時執掌着太陽與生機的力量,是真正的司春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