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聖人之下皆螻蟻。
陳塘關的外城慘狀，以及內城的縞素，還有隱隱傳出來的啜泣聲。
多少也將這句話，襯托的愈發明顯了些。
等到哪吒掙脫了太乙真人的禁錮後，聖人也早已離去。
連同無量仙翁，以及捕妖隊的成員，大多也互相攙扶着，相繼離開了。
只留下了這座破碎的陳塘關。
雖說，相比於故事線中的慘烈屠城，僅剩李靖夫婦兩人僥倖逃脫。
這一次的陳塘關，因爲宋仁及時趕到的關係，現狀要比原本的故事好上太多。
但……
宋仁從高處回望下去。
內城方向上的家家戶戶，大多都已懸掛縞素。
一雙雙，或是悲憤，或是哀怨，或是茫然的視線，都在執着的仰望天空，似是要向天上仙人問個明白一樣。
宋仁默默地收回目光。
聖人的降臨，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畢竟故事線中的元始天尊，一直在同三清之中的另外兩位煉製封神榜。
除了在第一部開篇冒了個泡，後期就一直在閉關而已。
其間，即便是太乙真人帶李靖求告上門，也始終不曾露面。
只是這次真沒料到，無量仙翁的死，竟會招來了閉關之中的元始天尊。
好在，元始天尊並未將闡教的三四代弟子們放在心上。
不然的話，若是爲此而動起手來，宋仁也有些心裡沒底。
最後望了一眼正在太乙真人和李靖夫婦雙雙安撫下，神情有些頹敗的哪吒。
宋仁喚了一聲：“哪吒。”
哪吒擡起頭來。
此番的仙家行徑，以及面對元始天尊時，那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讓他頭一次意識到，相較於偌大天地，自身是何等渺小。
即便作爲混元珠分化的魔丸又能如何，元始天尊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他幾次。
此時，面對先前拯救過自己，又幫陳塘關扛下了這一大劫的宋仁。
哪吒的心底是有些仰慕的。
宋仁望着周身浴火，卻神情低迷的哪吒，語氣平平淡淡：
“命，是你掙來的。道，就在你腳下。”
“小小年紀，何必迷茫。”
“哪吒，我且先行一步。”
話落，他縱身一躍，化成一束飄渺的雷霆。
只轉瞬間，就已沒入浩瀚的海平面。
在進入海底煉獄的最後一路上，宋仁喚醒一直在裝死的許願系統：
“剛剛在聖人降臨時，我喚你，你爲何不吱聲。”
【老闆，方纔那元始天尊，險些窺破了您的真身，我一直在降低存在感，幫老闆您重新覆蓋僞裝。】
“聖人就能窺破這份僞裝？那若是鴻鈞降臨的話，豈不是——”
【鴻鈞降臨，我可以再覆蓋一層，不行的話，可以覆蓋兩層。】
“……”
宋仁無言，選擇換了一個話題：“之前，若是元始天尊選擇向我動手的話，我能撐下多久？”
【您能跑多久，就能撐多久。】
“——那我能跑多久？”
【您能撐多久，就能跑多久。】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直奈何不了你？”
【是，呃，不對，我是說，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先前御劍術和道術方面達到8以後，我就已經逐漸感覺到，附着在所謂識海之中的某些特殊物質了。
呵，那——是你吧。”
【您怎麼知——咳，不是，老闆，切莫說笑，大家維度不同，您是絕對無法觸碰我的。】
“是嗎，那就試試看嘍。”
宋仁選擇暫緩前行，御劍懸停在高處。
坐在劍身上，閉合雙眸後，意識墜入一種玄妙的感知深處。
白茫茫的一片意念空間中。
宋仁再次睜開眼時，就見前方不遠，一方乳白果凍一樣的物質，正懶洋洋的癱成一大團。
對方似乎突然間感覺到宋仁的氣息。
那團果凍似的物質，唰的一下彈起來了：
“老闆！？”
驚呼出口後，它就立即僵住了。
宋仁則活動活動手腕：“終於見面了。”
乳白物質連連抖着身子：“不是我！不是我！”
“您要找的是許願機，屬於同您契約的超維物質，而我只是其誕生出來，用以溝通的一點小小意識而已。”
宋仁露齒一笑：“不，我找的就是這點意識。
方纔講話時，不是挺囂張的嗎？”
一邊說，他一邊向其走過去。
許願：“老闆，您千萬別亂來，雖然您屬於我的契約者，但您的一切能力，畢竟都是源自於我的賦予。
所以，您會的，我也都會。
因此，即便動手，您也是鬥不過我的。”
宋仁寵辱不驚的繼續走來，只是笑道：“我不信，在我的意識裡，還能輸給外來者不成。”
許願抖着身上軟塌塌的凍凍，繼續連連勸說：“老闆，冷靜一點，您千萬不要亂來，我是真怕傷到了您。”
話畢，周身搖曳一番，滿身乳白的凍凍，逐漸化成了一尊七八歲大的白毛小蘿莉。
白髮白眉，甚至連撲靈撲靈的眼睫毛都是白色的。
小臉可愛稚嫩，但小手提着一把足有整個人那麼大的純白大刀。
提臂揮斬自若，倒也舞的虎虎生風。
宋仁毫不意外。
只卡吧咔吧的扭動脖頸，隨即不等這願靈再開口，猛然間撲了過去，面上帶着足以嚇哭小朋友的獰笑：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大威天龍！”
提着大刀的白毛小蘿莉，前一秒還威風凜凜，下一刻就猛地打了個顫。
丟下大刀，怪叫一聲，轉身就跑：“老闆，我錯了！”
片許過後
宋仁的自我意識還坐在識海之中，身後的白毛小蘿莉正踮着腳尖，委委屈屈的給他揉肩搓背，很是乖巧說：“老闆……”
宋仁加長了鼻音，回頭一瞥：“嗯？”
白毛小蘿莉頓時一個激靈，趕忙道：“爹！”
宋仁滿意點頭：“嗯，既然咱倆已經認了父女，那以現在這份親疏關係，你能否將許願的權限對我全面開放一下。”
白毛小蘿莉苦着一張小臉：“我只是爲了便於溝通，才從許願中誕生的一縷意識，規則所限，父親大人，我本身是沒有任何權限的。”
“真的？”
“真的，這裡畢竟是您的意識之中，善惡與真假，您應該可以輕易感受到。”
“呵，那我要你何用？”
“……聊天？”
“算了，你說說看，之前在聖人降臨的時候，若是真的動起手來，最後會是一個什麼結果？”
“老……父親大人，聖人級別已經算是當前維度的頂點之一，以目前您的實力，若是強行動手的話，從結果來說，我應該是能跑的。”
“嗯？那我呢？”
“您，可能會差一點。”她已經越說越小聲了。
“差一點？是什麼意思？”
“差一點就是……離死，差上一點。”
“……”
“您千萬別誤會，因爲維度契約的關係，我是絕不會拋棄您的。
就是您死，我也不會。”
“……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大可不必。”
“……雕蟲小技。”
“您說什麼？”
“……大威天龍！”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
……
和沒什麼卵用的許願意識，簡簡單單的切磋了一番。
宋仁是負責切和磋的。
願靈則是負責被切和被磋的那個。
過後，宋仁才重新潛入到海底煉獄。
熱浪滾滾的熔岩層裡。
敖光率領東海龍族，正在和以敖閏爲首的煉獄海妖們，商議正式解開身上枷鎖的事情。
雖然天帝草擬的法旨已經下達了，但畢竟還未前往天庭，予以正式任命。
敖光也不敢輕易釋放所有的煉獄海妖。
否則的話，若是生出意外，只憑借東海龍族，是根本應付不了的。
這也是他，即便見到了天帝草擬法旨，卻仍舊不敢輕易釋放煉獄之中的海妖們。
不然的話，指不定又要給他們背上一鍋了。
直至宋仁的到來，對峙之中的雙方纔再次安靜下來。
“仙長！”
一道道仙長的尊崇呼聲裡，宋仁落在了煉獄的中央熔岩上。
以敖光爲首的東海龍族，以及以敖閏爲首的煉獄海妖們，同時向他投望過來。
面對一位在數天之內，便可往返天庭，還能與天帝簽下了一份敕令。
這種事情，聽起來就讓人匪夷所思。
別說這僅有數天的時間，還在天庭上逗留了些許時刻。
光是往返天庭，敖光都覺得，自己恐怕不止需要這點時間了。
若不是那張與天地有着一絲共鳴的天帝法旨，根本做不得假，敖光甚至懷疑對方是在忽悠己方。
整個過程完成的太輕鬆，也太過於迅速了。
這也是他始終不敢輕易釋放煉獄海妖的另一個原因。
宋仁伸手，接過敖閏遞上來的天帝法旨，將其遞給敖光，並道：
“你等可先行釋放出四海龍王，前往天庭接受此行的正式冊封。”
“屆時，再來商議，釋放其他海妖也未嘗不可。”
敖光若有所思。
這樣一來，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即便出了意外，也不至於回天乏術。
可是，在煉獄的海妖之中，卻猛然冒出許多激進的聲音。
“這是爲何！憑什麼只放開四海龍王，即便上天庭，接受冊封，我等海妖難道就不配了嗎？”
“既想要我等海妖去鎮守四海，又只將利益均分給四海龍族，哪有這般道理！”
“俺不服，要麼大家一起上天庭接受冊封，要麼大家一起留在煉獄。”
“對，同甘與共苦，少了哪一族都不行！”
四海龍族的幾位龍王臉色微微一沉。
剛要鎮壓下這般鼓譟，就見宋仁回眸，清澈的目光，望向了起鬨最大聲的鯨鯊一族的王。
宋仁眉心微蹙。
轟！
一束漆黑雷霆憑空劈落！
將正下方的鯨鯊王，在猝不及防下，直接劈成了焦炭。
於是，整個煉獄之中，霎時間安靜下來了。
宋仁淡淡道：“誰還有意見？”
場間寂靜無聲，海妖們面面相覷的保持了沉默。
宋仁：“大家暢所欲言，我這人一向心善，又喜好聽取他人意見，誰還有意見，儘管提。”
沉默片刻，就當宋仁剛要開口定性。
遠處卻突然傳來一個憨憨的聲音：“既然仙長也讓大家暢所欲言，那我就提——”
轟！
宋仁抱怨一聲：“這海底煉獄，也陰了天了。”
說罷，擡頭道：“對了，誰還有意見來着？”
這下不止海妖們紛紛垂下了頭，就連四海龍王也默默地低下頭了。
宋仁停頓片刻，這才總結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便同我之前講的一樣。四海龍王，先同我一起前往天庭接受冊封吧。”
四海龍王表示沒有任何意見。
角落裡，申小豹小聲對申公豹道：
“大哥，爹他好威風啊。”
“可是……這樣做，是不是有點更像反派了？”
申公豹：“……”
在四海龍王準備的片刻功夫，宋仁找到申小豹和申公豹兄弟兩個：
“等此事事成之後，我在天庭之上，爲你們兄弟倆也謀一方正神之位。”
“這一次，便同我一起上去看看吧。”
宋仁的話一說完，申公豹面露難色：“爹，我……”
宋仁回頭：“你想怎樣做，儘管暢所欲言。”
申公豹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先前暢所欲言的那兩個海妖，雖然有些小緊張，但沉默片刻後，還是道：
“爹，成就正神之位自然很好，可那樣做對我等的日後修行卻毫無裨益。反而到了日後，可能還會成爲一種約束。”
宋仁：“這倒確實如此，不過，其前提是，你的未來，足夠成長到那麼遠的地步。”
神位雖然對修行是一種約束，但其前提也必須是，已經成長到一定地步才行。
申公豹和申小豹兩人中，論天賦和努力，自然是申公豹沒得說。
但其個人天賦，比起那些天地靈根，亦或者靈寶，還是差了一大截。
想要走到遠超神位的那一步，很難。
何況還有接下來的一場封神大劫在等着呢。
宋仁雖不贊同申公豹太過遠大的理想，但也不會強迫其放棄掉，
只是將目光投到申小豹時，道：“小豹，那就你同我上到天庭，等候接受冊封吧。”
申小豹就老實很多，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神仙。
能到天庭上成爲打卡上班的公務員，他做夢都會笑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