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四處紛濺的水花,宋仁從高空重新落到了船頭位置。
降下的聲音不重,卻像是踩在了場間衆人的心坎上一樣,一時間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
此刻,大河的河面已經被陰冷的龍血所凍結。
河水逐步凝固成冰屑,並一點點蔓延到了兩側的船舷方向。
宋仁站在船頭,拂手向河面輕輕一揮。
一束束迸射的雷芒,立即將凍結的河面徹底的撕碎了。
隨着他輕飄飄一句‘過河’。
花船迎風而走!
奢華而碩大的船體,輕易間碾開了龜裂的河面後。
不大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停泊在河對岸的一處泊船之地。
船上始終是一片寂靜的。
一雙雙驚懼有加的目光,還在悄無聲息的打量着船頭上的那道身影。
祝志明緩了半晌,這才從先前所見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方纔那頭從河底翻涌而出的黑龍,已經算是半隻腳邁入了S級門坎的大型妖鬼了!
而且這地方,還是處在了對方的水域之中,尚有地利這一優勢,結果卻死的如此輕而易舉?
這……
短暫的沉默過後,祝志明猶豫一下,還是上前好奇道:“宋先生,可以說說看,剛剛你那是怎麼做到的嗎?”
方纔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估計都快懷疑自我了。
那頭黑龍被肢解的過程太過利落了,完全沒看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一個眨眼間,漫天的龍血就已經灑過了整個河面。
陰寒之氣凝固了整條大河,冷氣刺骨!
實難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能力,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宋仁轉身,道:“嗯?你說的,是那頭蛟龍?”
祝志明:“蛟龍?”
宋仁:“嗯,更準確說是形似蛟龍的妖鬼吧。”
他語氣稍微停頓一下,這才繼續道:“具體是怎麼做到的,這讓我說怎麼形容呢。”
“通俗點來講,就是單純用槍,將其軀體一截一截的切斷而已,過程中並沒有什麼特殊技巧可言。”
祝志明聽得一愣:這,這麼簡單的嗎?!
此時的花船已然停靠。
宋仁站在船頭,剛要上岸時,身後卻傳來了一聲溫柔的嗓音:“公子且慢。”
宋仁回頭,望向從船艙中嫋嫋走來的窈窕女子。
對方身着素色的齊腰襦裙,面上蒙着一張蝴蝶輕紗,一雙剪水秋眸正平靜的望着宋仁,在十幾米開外停下,隨後開口喚道:“公子。”
宋仁聽到周遭已經有人小聲唸叨起‘素衣姑娘’,他稍稍揚眉,道:“我還道那蛟龍怎會這般膽大,原來是素衣姑娘的手筆。”
素衣姑娘溫柔一笑,道:“公子誤會了,這條河上,連通有數條巷道,妾身還談不上一家獨大的地步。”
“不過,在這方河上的地界,則確實是屬於妾身的管轄之地,方纔事發突然,照顧不周之處,多有失禮。”
說罷,她盈盈一拜。
周遭的特遣隊和賞金獵人們,聞言也是齊刷刷的變了臉色。
僅僅雙方三兩句的交談,可衆人也很快就意識到,面前氣質絕美的女子,恐怕非是池中之物!
宋仁:“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免了吧,要動手嗎?”
素衣姑苦笑着搖搖頭:“妾身豈敢,公子,妾身喚您停下,僅僅是有一事相求。”
宋仁只靜待對方的後話。
素衣姑娘這時候突然間轉身,向船艙內招了招手。
隨後一名年輕的侍女,便同一個十一二歲大的少女一同走出。
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白髮紅眸,肌若白雪。
只是其面上有些怯弱,眸子裡也滿是破碎感。
素衣姑娘溫柔的撫摸着少女的柔順的髮絲,隨後片刻,她才擡頭正視宋仁:
“公子,可否請你帶她一起離開這裡。”
“是你的話,應該可以做到吧。”
宋仁上下打量着,正在偷偷觀察自己的少女。
雙方目光對上的一瞬間,少女霎時間紅着臉頰,連忙低下頭。
周遭的其餘人,全都是滿臉的莫名其妙。
素衣姑娘從袖口取出一張繡滿彩色蝴蝶的錦帕,道:
“公子,若你願意,作爲答謝,這面錦帕可以讓公子你們接下來的很長一段路,都免受打擾的。”
“同時,妾身願再奉上五千兩黃金。”
話畢,便有奴僕擡着滿滿五大箱金燦燦的黃金一字擺開。
成排成排的大金錠,晃得人眼都要花了。
祝志明一行,更是不由自主的吞嚥唾沫。
這些顯然不是虛幻之物,而是貨真價實的足足五大箱黃金……
五千兩啊!
即便是這一趟任務裡,懸賞金額最高的雷神,在面對上五箱黃金時,也是眼饞不已。
暗自感慨:
和人之間的待遇差距,怎麼會這麼大呢?
素衣姑娘,我們也想進步啊!
宋仁卻在皺眉,道:“你就這麼放心,將其交到我的手裡?”
素衣姑娘並未回答,而是問道:“公子這是答應了嗎?”
宋仁:“送上門的黃金,有什麼理由值得推拒的。”
他向白髮紅裙的少女招了招手。
少女緊緊的抓着素衣姑娘的衣袖,怯弱的擡頭望着她。
素衣姑娘溫婉一笑:“去吧,同他一起離開這裡,外面纔是屬於你們的世界。”
少女聞言,這才依依不捨的離開素衣姑娘的身旁,有些膽怯和僵硬的慢慢移動到了宋仁的身邊,隨後便默默低頭。
宋仁收走了對方贈予的五千兩黃金,以及一張帶着淡淡清香的蝴蝶錦帕。
隨後,又囑咐了一聲四目妖鬼,讓其照顧好少女,便徑自率先上了岸。
少女和四目女人則規規矩矩的緊隨其後。
最後纔是祝志明等人,雖然一行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但行動起來,還是下意識的匆匆跟上。
河岸的對面,暮色漸深,燈火有了極爲明顯的暗淡化。
似乎是以大河爲界,將整座古城的繁華和落寞徹底的一分爲二了。
繼而,進入一條巷道之後,周遭光線愈發顯得陰暗起來。
有賞金獵人在這時候,忍不住詢問道:“那少女究竟是何來歷?爲何值得那個名爲‘素衣姑娘’人形妖鬼,如此託付?”
隨後,又有人道:“該不會她就是這片冥土核心裡,實力最驚人的那頭S++級別的妖鬼吧?”
“不會吧,S++級別的就這樣?別開玩笑啊,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衆人議論紛紛時,祝志明卻突然間停下來了:“等等!”其餘人循聲望過來。
祝志明卻滿臉驚愕的望向前方的黑暗處,猛然開口:“宋先生呢?”
霎時間,整個巷道變得寂靜無聲。
不知何時,走在最前方的宋仁與少女、四目妖鬼已經一起消失不見了。
雖然巷道陰暗一些,但絕對不至於在衆目睽睽下,就這樣走丟了啊!
祝志明沒來由的心間一寒,一股冷到刺骨的惡意突然間涌上心頭。
見鬼了嗎!
……
走進巷道後
宋仁就越走越慢了,望着前方道路深處,近乎漆黑一片的光景。
他突然停下腳步,取出那面素衣姑娘贈予的蝴蝶錦帕,向右側輕輕一拋,語氣淡淡道:“四目,將這錦帕交給那少女,我稍後便到。”
追隨在宋仁身側的四目妖鬼,只見到了一側拋過來的蝴蝶錦帕,卻再也見不到宋仁的身影了。
原本平靜的眸子,驀然翻涌上一點驚恐色。
是那個怪物來了?!
她下意識的抓住膽怯少女的手腕,將宋仁遞過來的錦帕,塞到她的手心裡,緊張的環顧黑漆漆的四周,喉嚨裡吐出兩個字:“抓緊。”
少女一臉膽怯和茫然。
……
陰暗的巷道牆壁,似乎正在驟然間拉遠。
周遭黑沉如水的沉溺光景,壓抑的人心頭堵得慌。
突兀間,濃濃黑暗裡傳出了陣陣鬼泣聲:
“咯,咯,來,來玩啊。”
“我,我死的好慘,求求,求你,救救我!”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別搶,小心老夫捏爆你們的腦袋!”
“來嘛~”
“妾身二八芳華,願與公子永結同心!”
周遭暗潮之中的聲聲慼慼,卻令宋仁揚了揚脣角,聲線拔高一分:“本以爲還要再走一段路,沒想到是你先等不急了。”
能夠讓那位素衣姑娘贈予的蝴蝶錦帕,幾乎發揮不出任何作用。
剛一上岸,就直接遇到了這種事情
能做到這一步的,應該只有冥土核心地帶的,那頭S++級別的妖鬼了吧。
雖然還未正式會面,但宋仁已經多了一些期待感。
聽着周遭嘈雜不堪的鬼泣聲,宋仁輕笑一聲,道:“全都是A++級別的嗎?呵,這樣也挺好的,一個個來吧,我一定會全都成全你們。”
說話間,宋仁一手成爪,徹底沒入旁邊的一堵極爲黑暗的牆壁裡面。
掌間燃起了熾烈的三昧真火!
明亮的火光,將牆壁裡一具發黑腐朽的小兒骨架照亮。
五指如鉤,捏碎了其中黑腐化的小兒顱骨。
宋仁側眸,脣齒燦爛一笑:“來,先同你玩玩好了。”
嘎嘣!
顱骨爆裂,正面黑沉如鐵的牆壁,一瞬間裂開了。
炙熱的熊熊大火,徹底點燃了整個黑色牆體!
宋仁拔開貫穿牆體的手臂,掌間攥着的大半塊黑色顱骨,也隨着五指的猛然捏合,從指縫裡淌出細膩如沙的黑色骨沫。
宋仁踏着滿身縈繞的雷弧,迎着前方若隱若現的一尊龐大陰影走去。
冥土的地面突然崩裂開!
細微彈射的雷弧在空中凝聚。
宋仁赫然一拳打落,洶涌浩瀚的火焰將龐大的黑影轉瞬淹沒了,連哀嚎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從烈焰中傳出滋滋滋的碎裂聲響。
與此同時,空中掠起一抹極快的紅裙陰影。
宋仁在收拳的一瞬,擰肩抽背!
暴烈轉身以抽落的腳背,結結實實的落在了襲殺的紅裙腰間!
轟!
墜地便是一聲巨響!
冥土大面積崩裂開,土石紛飛!
不待其餘妖鬼暴走,一束雷霆就先行從天而降。
雷光輕易碾碎了周遭的大片黑暗,將藏匿其間的大量妖鬼直接絞成了粉碎!
地面上一束雷弧橫穿而過!
縱橫而起的直線中,大批妖鬼之流,於頃刻間竟是灰飛煙滅了!
先前崩飛起來的土石,這時候纔剛剛落地而已。
伴着若隱若現的雷弧滋滋迸射。
宋仁的身影也重新出現在原地位置。
那嘈雜不堪的巷道,重回寂靜。
就連本來還漆黑一片的景象,也在這個時候亮起了幾分夜色。
宋仁指尖觸碰到巷道兩側的冰冷牆壁,屈指輕輕一彈。
轟!
牆體坍塌,他踩着倒落的廢墟,不緊不慢的穿了過去。
起初的廢墟上還算寂靜。
可在宋仁轟開了又一面牆壁之後,裡面正浸泡在玫瑰花瓣的浴桶中,一個盡情自我欣賞的肥婆,頓時抖着滿身肥肉,瞪直了眼:
“該死,本姑娘的清白之身全被你看光了。”
“還想走?沒難麼容易!”
“嘿嘿嘿,老孃今夜就要對你負責!”
嘭!
血霧炸開!
那張滿臉肥肉的腦袋,在浴桶後面的牆壁上,噴出一大朵慘厲的血花,滿身肥肉的身子骨抽搐了幾下之後,即將徹底沉寂在泡滿玫瑰花的浴桶中。
宋仁面不改色的撣掉掌心的斑駁血跡。
再次橫穿一家古宅過後,在房間內,正瑟瑟發抖的聚成一團人形妖鬼,滿眼恐懼的望向撥開廢墟,再次穿過去的背影。
宋仁站在廢墟後面,拂袖驅散了周遭濺起的灰塵。
遠遠望向前方陰暗的巷道深處。
四目妖鬼正在同一大窩的A++級別的妖鬼,糾纏在一起。
雖然在等階層面上,她是足以壓過周遭妖鬼一重,可那些A++的妖鬼數量太多,密密麻麻約莫在二十左右。
四目女人又要分心關照白髮紅裙的少女,以至於她的境地反而更顯狼狽些。
周遭巷道里的妖鬼數量,此刻還在不斷涌來。
四目妖鬼的壓力越來越大,在照顧不到時,少女也開始被妖鬼侵擾,只不過被那面蝴蝶錦帕,連續抵消了十數次。
之後,蝴蝶錦帕才逐漸黯淡下去。
少女的狀況頓時有些驚險起來。
遠處的宋仁並沒有急着出手,而是略帶詫異的望着少女的背影:“這是——”
此刻,少女背後的衣裙上裂開了清澈的龜裂痕跡。
宋仁有些驚訝:“破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