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雨告訴我,這算是諮詢業務了。
於是我準備把我上個月的薪水打給他,但就在手指按住支付鍵的時候,我猶豫了。
我說:“程先生。只是朋友之間的聊天的話多幾句嘴沒關係,問問韓千洛以前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如果我付錢給你,性質就變成我找偵探‘查’我男朋友了……這是很傷感情的事。
所以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老天作證,我真的不是捨不得錢啊!
然後我看到程風雨笑了,也就知道我又贏了。
“你說的沒錯,如果我單純把他的事講給你聽。只能算是吐槽朋友。但如果收了錢,就等於把他的信息賣給客戶。
我也不想自己剛剛長好的肋骨再被踢斷……”
於是我摸了摸提包,想着看能不能掏出一包瓜子花生之流的,準備聽故事。
程風雨告訴我的事跟韓千洛講的並沒有很大出入,這讓我在安心之餘又覺得挺慚愧的。他沒有什麼貓膩,我卻還是輸給了不信任……唉。
“所以,他們在一起八年,應該算是已經得到過雙方家人的認可。
但是後來,實在是因爲性格不合——”程風雨長話短說,但講到這的時候,我精神抖擻了一下。接着凜然打斷他的話:“程先生,我就只想知道這個……
性格不合什麼的,都是藉口吧。
兩個人在一起八年,說不合就不合了?難道其中一方性情突然大變麼!”
程風雨的神色頓了一下。我猜其中必然有隱情。
“姚夕,性格不合這種事往往從一開始就存在。”程風雨解釋說:“但人是可以因爲愛而忍耐的。”
“我明白。”我咬了下脣:“韓千洛的初戀就是黎安娜,加上她曾救過韓千洛而被弄傷了臉。所以他一定很疼她很寵她,對吧?”
“是吧。”程風雨笑着點了下頭:“至少我認爲,韓千洛已經把全世界的寵愛都給了安娜……”休聖找技。
我的心微微疼了一下。
恨自己有點控制不住這份矯情——就總是賤賤地覺得,你給過別人的再給我,好像有點那個……
然而程風雨看着我的眼睛說:“姚夕,你是個成年人了。平心而論,覺得這是一件好事麼?”
不是好事麼?誰不喜歡被捧在手心裡當公主一樣疼愛?
這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吧!
但我不太明白程風雨這句問話的意義,所以只是無奈地笑笑:“我也不知道。人都是不滿足的,我承認韓千洛對我非常的好,但一想到他之前……何況現在黎安娜找上門來。很明顯不打算放棄。
所以我會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韓千洛永遠不可能與黎安娜在一起的。”
程風雨的眼神很堅定,口吻更堅定,幾乎要凍住我的神經。
“爲什麼?”我足足驚愕了有十秒鐘,心想:他總不會說出韓千洛已經深愛上我了,這種狗血的理由吧!
我當然相信韓千洛是愛我的,但始終覺得他對我的愛是理智而又經過打磨和蛻變的。
這一度曾讓我誤會,他的若即若離是不是另有所圖——直到他堅持從手術檯上搶下我和孩子,直到他在每一次危機時毅然決然地站在我身後,直到他在忘情的時候呼喚我的名字……
我才一點一滴地建立起對他的信任。
我用眼神質詢,接着聽到程風雨告訴我說:“愛和驕縱,是兩回事。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
簡單來說。就是安娜被慣壞了。她以爲自己無論做了什麼都能得到韓千洛的包容,直到觸及了底限。”
“她做了什麼?”我腦中頓時閃現出殺人放火之類的畫面……
“也沒做什麼。”程風雨笑:“不過就是公主病犯得頻了些,但很多時候,恰恰就是這不經意的小毛病毀了很多東西。
韓千洛畢業後忙於家裡的生意,可能對她稍有忽視。而且在一起那麼多年的情侶,也該學着這麼消化平淡的感情。
但是黎安娜可能不習慣吧……於是便做了些出格的事想要試探吸引愛人的注意。”
我腦中閃現出一句‘吃飽了撐的’。
如果早有人那麼寵我疼我,我愛他還來不及呢,試探個毛線啊!
“難不成她真跑去跟別的男人搞曖昧?”我訕訕地問了一句:“傻兮兮地來讓韓千洛吃醋。進而怒刷存在感?”
“算是吧,”程風雨點了下頭:“安娜本來就是個很吸引人的女孩。長得漂亮家世也好,稍微鬆一下口,身邊就會有大把的男人追捧。”
我嘶了一聲,背脊裡有點冷汗:“人的感情要比想象中脆弱,這麼折騰的確是——”
程風雨很無奈地表示:說黎安娜這種小打小鬧的把戲太多了,偶爾鬧個緋聞已經數見不鮮。
韓千洛表面上還是滿不在乎,該怎樣對她還是怎樣對,但心裡已經埋了不爽。
可能是因爲他接手家裡的生意以後,性情脾氣也漸漸變了。
那種爲一個女人公然決鬥的事,早就不會再做。但越是壓抑着,兩人之間的矛盾就會越深。
我大概也聽明白了:
簡單來說,一個人已經長大了,另一個還停留在最原始的三無狀態裡,又怎麼可能會有合拍的愛情呢?
但轉念一想,我又覺得不太對勁:從韓千洛對黎安娜的態度來看,並不像是漸漸淡漠了感情而導致得和平分手。
倒好像是出現過什麼激烈的事件,讓他恨不得永遠也不要再見到這個女人了。
我盯了盯程風雨:“恐怕不止這些吧。”
我看到他的眼神很伯樂,以爲他又要邀請我加入事務所。於是拍了拍肚子:“程先生就別想了,我來也是要休產假的。”
“天不早了,要不——”這時他下逐客令了,但我正在興頭上呢:“程先生,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若不坦誠也太不夠朋友了。”
“保持一點神秘感有助於你與韓千洛更珍視對方……”
“如果你堅持不說,我會以爲這件事跟你有關。”我反將一軍,程風雨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他稍微猶豫了一會,終於開口:“愛轉化爲傷害也不過就是一念之間的事,這一點,你承認吧。”
我點頭,嗯了一聲。
“安娜那時候經常玩facebook,阿珏也喜歡玩。後來她無意中發現了阿珏在那上面跟男人網戀的事兒,小題大做地宣揚了出去。
可能本意還是想吸引韓千洛的注意吧——
結果阿珏被迫出櫃,在沒有準備的狀況下跟韓伯父鬧翻了。一個人回國後……不久就出事了。”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因爲這件事,才讓韓千洛真正遷怒了這個口沒遮攔的蠢女人啊。
有些事積怨深了,再來一條勁爆的導火索,那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你還真是會避重就輕啊!”說話間,樓下就上來個人,腳步很沉,聲音更沉!
“你來了?”一看到韓千洛,我頓時無地自容。下意識就想讓程風雨幫我找個什麼地兒藏起來。
“我好像說過,讓你不用多管吧?”韓千洛走上來,拎住我:“不長腦子這種事,也會傳染麼?”
“我可沒管姚瑤那些事。”我爭辯:“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啊……可你也並沒說我不許來打聽你的初戀。”
“姚夕你夠狠。”韓千洛沉着臉,啪嘰一鬆手,我掉在沙發上,
程風雨站起身來,笑得有點不自然:“你們聊吧,我去泡茶。”
“你給我站住!”韓千洛一把扳住他的肩膀,結果自然是被我目睹了一場三下五除二的近身搏擊戰。
程風雨畢竟是警察出身,真要是認真地對付韓千洛還是不在話下的。
我端着水果盤坐的稍微遠了點,挑了個好視角。等着看一會兒誰倒了,咱們喊喊七秒競數。
“你不要每次控不住場就拿我撒氣行不行?”程風雨推開他:“這麼多年下來,幫你是情份,我又不欠你。”
“是麼?”韓千洛冷笑一聲:“黎安娜說阿珏的事,那都已經是我跟她分手之後了。
你怎麼不敢告訴姚夕,我到底爲什麼決定跟黎安娜分的手?”
我啪嘰一聲,吞了個葡萄。一聽這是有料啊,眼睛頓時瞪的比葡萄都圓。
快說快說,前排兜售瓜子奶茶花生殼!
聽他提到這個,程風雨臉色更難看了:“韓千洛,我是在你女人面前給你面子,你別不識好歹。”
“我還真是謝謝你哦。”韓千洛眉頭一凜,反關節掙開了程風雨的手。
“那好,時隔這麼多年,你要是真不相信我,現在也不可能還往我這裡混。
你不怕丟人我還委屈呢,既然想說那就說個明白。你和黎安娜鬧彆扭,是你們自己沒本事解決。
可她憑什麼往我牀上爬?不知道我他媽的有潔癖麼!”
我吐出一顆葡萄,嚥了一口皮。
這是……什麼情況啊?
“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轉身離開不就是了!有必要把她拷在牀上,推到我面前丟人現眼麼!”
“你廢什麼話?”程風雨也惱了:“我那時剛剛警校畢業入職,兩年來見過的唯一雌性就是母蚊子。
一推門就看到兄弟女人喝多了躺我牀上,你覺得我該怎麼跟她灌輸下道德軍紀理念?
除了用新領的手銬把她拷在牀上等你處置,我還能怎麼樣?!
何況你真覺得自己就一點不用負責任麼?
明知道她只是一次一次想要試探在你心裡的位置。可否比兄弟重要,甚至比尊嚴重要。
如果你早點想辦法跟她好好溝通,最後至於變本加厲得鬧到不可收拾,把我也無辜拖下水麼!”
“得了便宜還賣乖。”韓千洛揉着手腕,目光如炬。
“韓千洛你再不可理喻我真對你不客氣!”程風雨漲紅了臉:“跟你說了多少次,我什麼都沒看見!直接就捲了牀被子把她打包了!”
我坐在椅子上石化了有半分鐘,覺得自己真是買了一張雍正王朝的票,結果看了一場宮鎖心玉!
虧我還把這個黎安娜當成有威脅的人物,他媽的能辦出這麼二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