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愛你隨意
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天我爸葬禮結束,我去骨灰堂取骨灰的時候工作人員說了一些話。大概就是講我爸已經安排好了自己身後的很多細節,連骨灰盒都選定了。
當時我只顧着悲傷。卻沒想到這看似普通的小盒子裡面竟有如此詭異的機關。什麼了不起的秘密要跟放藏寶圖一樣?
這時韓千洛走過來從後面擁了我一下:“姚夕,其實有些事,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你也可以選擇不要看了……”
我一臉詫異地看看他。我說我真搞不懂了,如果我爸想讓我知道一些事,又何必弄得跟諜戰大劇似的?這要是沒有無意中擦到那個照片,不就跟着他一起長埋地下了麼?
“可能他也很矛盾吧。”韓千洛說:“有些秘密人們都說是想帶進棺材的。”
我嘆了口氣:“那既然給我找到了。說明我有這個緣分。”
毫不猶豫地拆開了這封信,我苦笑着擡頭看看我丈夫:“放心吧,無論他想跟我說什麼我都有準備了。
事情再壞還能壞到哪去?無非就是心情複雜一點,情緒低落一點。我有你有等等有我媽,已經有了全世界所有的幸福。別的事再大也是別人的事兒——”
展開信箋,我看到了我爸姚忠祥先生熟悉的字體。
我覺得我應該淚流滿面纔對,可是爲什麼差點笑場呢?你都放在骨灰盒裡了,還跟我說這種話唉……
我看完了父親的信,就像坐了一場九轉回腸的過山車。呆節農血。
原來每個人背後的故事都有過那麼深的矛盾和絕望,放在不爲人知的角落裡,落了抖不去的灰塵。
我看着韓千洛說:“你之前就知道吧,怎麼不告訴我呢?”
難怪當初我和姚宗毅的驗血匹配可以印證親緣關係。呵呵呵,原來我媽媽是姚家的人。真是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呢。
我說姚瑤之所以有那麼大的自信去跟我打官司,肯定是偷拿了我的dna去跟張家人比對。發現我真的是張軍的女兒,於是才胸有成竹地來鬧場。
韓大賤人,這又中了你下懷是不是?
“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但是看你得知自己的血樣報告跟姚家有關的時候那麼開心。我以爲,你還是挺想做姚忠祥的女兒。
將錯就錯也沒什麼大不了,總好過告訴你說你的親生父親真的是流氓吧……”
我蹬蹬蹬跑上樓去,推門就看到我媽媽坐在牀邊上,正撩起袖子在擦桌角呢。
我鼻子一酸,撲過去摟着她:“媽,別擦了……”
“要擦乾淨,太太會罵……”
“媽,不會有人罵你……”我抱着她,伏在她頸窩裡輕聲說:“你纔是姚家的主人,你纔是姚家的太太。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我們好好在一起生活。”
“夕夕,大少爺……呢?”
“他……”我抖了抖脣,看着她那比孩子還純粹的目光,輕輕地說:“他在天上看着我們呢,會祝福我們的。”
轉過頭,我看到韓千洛倚着門。我把我媽安撫躺下以後,撲過去把他輕輕壓在走廊的牆上。
我摟着他的腰,把臉貼在他胸膛前,沉默了好一會兒。
直到他說這麼壓着他會很疼,我才趕緊爬起來。
“韓千洛,你把蔣懷秀趕出去,把我媽光明正大地接回來。你在背後爲我做了那麼多事,我卻在背後插你一刀。
我這麼壞,萬一以後遭報應怎麼辦?”
“你還知道你很壞啊。遭報應活該……”他掐我的臉。
尼瑪,你就不能說你不在乎,你會保護我麼!我特麼跟你矯情呢,你好歹給個臺階下啊。
“我爲你做這些事,不是希望你有天幡然來愧疚的。更不是爲了博求你感動。”韓千洛捧着我的臉說:“只是想對你好些而已。
你看你這輩子過得亂七八糟的,都快三十歲人瞭如果再找不到個真心疼你的男人,你得多鬧心啊。”
“那你一點都不傷心麼?”我靠在他身邊,依偎着他,快把他逼到沙發的角落上去了。我說你一心爲我着想還被我誤會捅刀子,委不委屈啊?
“委屈有什麼用,你捅也捅了,我痛也痛了。難道真死給你看啊?”他把我攬過去,掐着我敏感的腰:“我是覺得我要是真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了。到時候便宜了沈欽君個孫子,白撿個漂亮女兒回去養。
我真的是就一直這麼想着,才死扛過來的。
但是姚夕你別以爲我真不生氣,你試試肺裡插管子插一個月看看!我這麼注重形象的人,就是要死也是在戰場上死的鮮活壯麗。還從來沒混得那麼狼狽過!
跟癱瘓似的被你擺佈了一個多月,你賠我一身肌肉!”
我在他臉頰上輕輕吻着,像哄孩子一樣噘着嘴說:“好嘛……你想吃什麼,我都學着給你做。等你好了,大不了……我也給你隨便……隨便捅就是了……”
“這可是你說的!”韓大賤人兩眼一冒綠光,我差點一個嘴巴抽死我自己。
大年夜那天,我們聚集了一些‘無家可歸’的朋友。
代維的父母在國外,他理所當然地跟着韓千珏一塊跟我們過年。
程風雨雖然回國了,但林子賦和莫綠菲來了。他們都沒有其他的親人,每年春節都是在事務所裡過的。然而今年,有了個一週歲的兒子,還附帶個肚子裡的小東西,也算是幸福圓滿了。
我和莫綠菲在廚房裡跟女傭幫忙,韓千洛則窩在沙發裡一邊看孩子一邊跟韓千蕊視頻。
小丫頭傷好了以後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轉了年就能回來上學了。只不過看着她那憔悴的不成人形的大哥,略有些詫異。
“哥,姚夕姐纔剛卸了貨,你得考慮下她得身體啊。不能太任性了。你看你都快把自己搞虛脫了——”
我回頭看韓千洛的表情,簡直是差點把平板電腦給丟出去油煎了!
林子賦抱着兒子跟等等放在一起。小男孩爬得可真快,圍着等等轉了兩圈,然後就慘了。誰再去碰等等他都不依,就跟守護自己發現的小新娘似的。
我說,他不會是圍着我們等等尿了一圈吧?
韓千珏的身體狀況比原來稍微好些,聽說有一隻腳的腳趾已經能有輕微的感覺了。
這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畢竟只要有希望,不管花費多麼綿長的時間,都是值得堅守和等待的。
吃飯的時候,我們先舉了酒杯。也不管事果汁茶水還是白開水的,反正以anyway代酒,不約而同地用第一杯灑地,敬我們失去的朋友陳勉。
“對了,說起陳行長,”林子賦看看我又看看韓千洛,見我們兩個的表情都有點複雜,於是又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說。
後來我說你就說吧,陳勉走也走了,壞人伏法也伏法了。
“就是那兩個殺人搶劫的混蛋,被送到警局的時候已經被周老先生叫人教訓個半死。
其中一個七級傷殘昏迷不醒,另一個傷的更重,前天死了。臨死前喊冤枉,說自己只是搶了錢沒殺人……
我想着要麼等過了年以後風雨哥回來,咱們要不要再查一查?”
我看看韓千洛,他緊鎖着眉頭一言不發。頓時心有一絲涼寒,我說難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隱情?
“其實,我也覺得陳勉的死有點……巧合得讓人無法接受。”韓千洛低聲說:“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蹊蹺,像是一種直覺。”
我明白韓千洛得顧慮,他總不能說自己有種直覺陳勉不是因他而死的吧?這話聽起來可跟推卸責任似的。
“哎呀,這大過年的,還是等老闆回來咱們再說吧。”莫綠菲提議舉第二杯,我卻說……要麼這第二杯敬黎安娜吧。
韓千洛也不能喝酒,只是舉了下茶水微微衝我點了下頭。
那個可憐可恨又可愛的姑娘在我的生命裡匆匆而過,留給我丈夫一道傷疤,也留給我一個很深刻的教訓。
女人永遠不能恃寵而驕,否則會失去一切被愛的價值。然而我卻在不知不覺中差點犯了比她更嚴重的錯誤……
我說但願安娜有來生,能找到一個比你更好的男人。
韓千洛說,比他更好的男人只有代維了。可惜人家不好那口。
這會兒我才注意看到,趁我們這一羣人在一邊期期艾艾呢,人家代維已經把好吃的都挑走了。正一口一口喂韓千珏呢!
這個心機婊!
後來倒了第三杯,我說我提議敬一下不能來跟我們團聚的朋友吧。比如阿蕊,程風雨,還有……湯緣。
希望大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唉!”莫綠菲按住我的手:“這別往地上倒了!活着的人不能這樣敬。”
我尷尬地笑笑,說情緒太激動了忘了。
正當大家碰杯要一飲而盡的時候,門鈴響了。
我離得最近,於是親自過去開。結果一眼看到外面站着的兩個人,登時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