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對我說,他們在大約半個月前發現了張曼迪的屍體,已經高度腐爛的屍塊早已辨別不出原始形態。但通過骨骼和齒痕的對比,確認是近乎失蹤一年左右的張曼迪。
在接到舉報後。於昨日對沈欽君停靠在公司內部的車進行了魯米諾試劑的檢測。發現後備箱裡有大量噴濺狀血跡,雖然已經被清洗乾淨,但在發光氨的作用下依然可鑑。
因此,基本可以斷定爲移屍車輛。於是警方第一時間守在機場,在沈欽君入境後即刻被他們帶回調查——
而我,作爲他的前妻,也被列入調查名單之內。
聽完這一段陳述。我不知道我該作何判斷和解釋。
我算是半個知情人,但很多消息都是在模棱兩可中推測出來的。
無論是韓千洛還是程風雨,都沒有給我接下來插手的餘地。所以我只知道張曼迪應該是死了,而兇手……絕對不可能是沈欽君!
“不,一定是弄錯了!沈欽君不會殺人的!”我尖叫一聲,旋即又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了。
我還不確定我應該把所有的話說出來,否則……我自己是不是也要被當做知情不報的包庇罪處理了?
“姚女士好像很確定?”李隊長挑了下眉,用刑警最犀利的慧眼盯得我渾身發抖。
“我不……”我咬着脣,吞了半句話:“我是覺得憑我對他的瞭解,他……不可能做這種事。那你們已經控制住他了,他自己怎麼說?”
“他對他殺害張曼迪一事供認不諱,且承認了爲了隱瞞真相,將自己的前未婚妻,也就是您的姐姐姚瑤一併殺害的事實。”李隊長的話簡直讓我那本就不聰明的大腦轉了十八個彎!
沈欽君是在替他媽媽頂罪……
可是他一定要把自己這樣子賠進去麼?就沒有別的辦法麼?沒有別的隱情麼?
我知道他很蠢。但一直不願相信他能蠢到這個程度啊。
“姚女士?”李隊長看我出神,叫了我一聲:“你相信這些事是你的前夫做的麼?”
“我不知道。”我只能先這樣子回答:“我……”
這時李警官放了一段錄音給我聽,是沈欽君的口供。
在審訊室裡,他承認自己的殺人動機是因爲張曼迪和父親沈拓常年保持着不正當的關係,而母親林萍因此受盡了委屈。他想要爲母親討還一個公道,於是在與張曼迪理論之時不小心出手殺了她。
他將屍體肢解後塞進了後備箱,想要送達盤山濱海路那裡拋屍。
沒想到被未婚妻姚瑤撞見後,一路開着車跟蹤了上來。姚瑤答應不會揭發他,但前提是要求他在結婚後將沈家的股份過戶到自己名下一部分。
他不想被姚瑤威脅一輩子,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把姚瑤推下海,並將她當時的車引爆在現場,僞裝成車禍假象。
“姚女士。你對他的口供怎麼看?”
我垂着頭,默立良久:“李隊長,我覺得……他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們觀察到,在你姐姐車禍去世後大半年左右,你與沈欽君結婚。
兩個多月前在拿了五百萬的補償金後,又與沈欽君離婚。
你對整件事,可有過知情?”
我一下子就懂了:“李隊長,你懷疑我知情?然後也用同樣的手段威脅沈欽君跟我結婚?
你以爲全天下的女人都那麼想嫁給沈欽君麼!”我承認我是激動了,也不管對方是什麼來頭的警察。大腦一片混亂,我只是快點結束這場對話,然後好好捋順一下思路。
“姚女士誤會了。我們正式因爲覺得這整件事在各個環節上都有疑點,纔會對沈欽君的相關線索人物進行盤問。
請諒解警方的立場。”
“抱歉,我失態了。”我搓了下衣角,聲音有點啞:“只不過,我現在已經跟沈欽君離婚了。有什麼問題,希望你們可以與他現在的妻子何韻瞭解下。”
如今事態已經失控到這個地步了,我覺得是時候讓警方去挖一挖姚瑤的事兒了。
“這個我們當然懂。”李隊長嚴肅地看着我說:“只是我們幾個小時前再一次接到何韻的乾媽蔣懷秀的報案,說何韻從前天晚上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姚女士。您對這件事可否也知情?”
“我……”我遊了下眼睛:“今天早上蔣懷秀的確來找過我和我先生,就是爲了她乾女兒的事。
我們不知情,所以也建議她儘快去報警處理。”
這句話我說的坦誠,但心裡還是有幾分嘀咕——姚瑤失蹤了,沈欽君被捕了?這兩件事怎麼看都應該是有關係的……
從沈欽君的口供來看,我相信他是一早就有這個打算的。包括上一回他提出要見我‘最後一面’,我就應該想到他是不是做了什麼可悲的決定。
可是我想不通——他到底爲什麼要這麼絕然?
就算林萍犯了殺人的罪,但現在不是已經被韓千洛幫忙送出國了麼?沈欽君應該已經沒有太多的顧忌了,爲什麼……還要做這麼蠢的選擇?
他到底是還有別的把柄在他人手上呢,還是說……跟某人做了些什麼樣的交易。
我閉了閉眼,壓着心跳。我想讓呼吸稍微順暢一些,給大腦一些可靠的思維間隙。
“姚女士,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問——”
“警官先生,你們別問我了行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說出了一句很‘嫌疑人’的話,但是老天作證,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最後一問可以問我……我太太懷着孩子,已經很累了。”聽到外面有聲音,我擡頭就看到韓千洛站在門口。
彷彿找到組織一樣熱淚盈眶,我差點就撲上去了。
“您是韓先生吧?”李隊長站起身來跟韓千洛握了一下手:“我們本來也打算去找您瞭解些情況的。
他們說您在開會,所以就先過來這裡問問您太太。”
“不好意思,我今天才回來公司,忙了一點。”韓千洛落座後,一手輕輕在桌子下面捏了我一下,我明白他是在用他特有的方式告訴我‘別擔心’。
可是這一次,我真的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無條件地願意把一切懷疑都鎖起來——
我那還不算很虧空的智商時時刻刻地提醒着我,要說韓千洛不知情,我的腦袋就揪下來給他當球踢!
只不過在警察面前,我只能先沉默着靜觀其變。
“韓先生,我們查到沈欽君的母親林萍,在上個月初左右已經順利辦理了移民手續。
根據她的特殊職業職稱,以及在移民法上的相關侷限性。我們發現她的移民類別是由俄國官方機構出具的邀請函,而擔保人正是——”
“您是要我解釋一下這件事爲什麼這件事跟我有關?”韓千洛笑了笑:“李警官,我與沈先生是同校友,後來又在名揚共事過一段時間,幫他母親做點事也是舉手之勞。
當然,您如果懷疑他是擔心有一天東窗事發,想要提前把自己的母親安頓好……這個我持保留意見。”
李隊長沉默了一會兒,看看他,然後又看看我。還沒等他進一步發問,韓千洛先說話了:
“您是覺得,我的太太是沈先生的前妻,這件不爭的事實會讓我的動機顯得有點可疑?”
李隊長畢竟是個從事刑偵工作的,還不至於這麼快就被韓千洛佔了上風。他可不吃這玩弄人心的一套,徑自用犀利的目光打量着他:“不僅如此吧。我們還知道,把沈欽君的車送來警局的程風雨先生是您的朋友。
當然程警官是我們的老朋友了,以前在特案組的時候,他的事就像傳奇一樣——”
一道霹靂震天響,我纔沒心情去聽這個警官去講程風雨的英雄事蹟。我只知道……是他們舉報了沈欽君!
我的臉色變了,也知道這是李隊長身爲資深警務人員的刑訊手段——
面對兩個當事人的時候,總有辦法先讓他們內部產生些矛盾,防止抱團串供。
果不其然,我一下子就傻兮兮地中招了。
呼地一聲站起來,我瞪着身邊的男人:“韓千洛,你給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他瞄了我一眼,笑容冷冷的:“雖然我是外籍人士,但也明白一個道理:向警方及時舉報違法行爲是一個公民應有的義務。
風雨以前就是警察,難道這點覺悟都沒有麼?”
“可你明明——”我擡眼,看到李隊長一臉欣慰得意的笑容,頓時意識到自己這是差點上套了。
我閉口,坐下來。
“姚女士可還知道點別的?”
我搖頭:“不清楚。我只是沒想到舉報我前夫的人是我丈夫。但如果這就是事實,誰犯了法誰就該伏法。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從李警官失落的眼神裡,我看到了‘這女人真難搞’幾個字。
但我一點都沒有自己能瞞過警察而驕傲的心緒,剩下的三分之二眼珠子,都盯在了韓千洛的身上。
警察走了,我深吸一口氣。
還沒等開口,就被韓千洛一句話堵住了:“姚夕,你確定你要爲了沈欽君的事跟我吵架麼?”休吐貞血。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