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撩
偌大的操場上， 大部分都是在專注訓練的學生， 跑道這一角發生的事幷沒人注意。
陸淵疑惑她怎麼一直不說話。
低頭，卻看到她通紅的側臉。
「……」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立刻收回了手。
卻覺得掌心像被燙了一樣。
越來越灼熱， 還有向上蔓延的趨勢。
兩人就這樣幹站了半晌。
陸淵先打破沉默，聲音有些低啞， 「你先練，明天加油。」
不等她答就轉身，快步走了。
林格站在原地待了幾分鐘，才走回旁邊的草地上。
一屁股坐下。
她曲起膝蓋，把臉埋進手心裡。
之前讓陸淵教她， 當然是爲了更進一步。
卻沒想到……會進步成這樣。
臉上明明是一層薄薄的皮，溫度卻高得燙手。
剛纔的後勁兒似乎一下子涌上來了。
手背上似乎還有他留下的溫涼觸感。
傍晚的風帶著適宜的溫度吹過操場， 又過了一會，林格的心跳依舊沒有平復。
喜歡一個人有許多神奇之處。
他無意間的舉動， 卻能讓她覺得連呼吸的空氣裡都有甜味。
**
星期六。
臨近十月， 氣溫總算開始漸漸轉涼，但是白天的太陽還是依舊和夏天差不太多。
高一四班在觀衆席的位置不錯，由於靠近主席臺，頂部有個大大的罩子遮擋陽光。
運動會亢長的開幕式結束以後， 開始了各個項目的預賽檢錄。
「請參加高一男子組100米預賽的同學，馬上到檢錄處檢錄。」
聽到這聲廣播，林格看著裁判帶著一隊人走向檢錄處，她一眼就找到了陸淵。
和季菡打了聲招呼， 立馬拿著自己準備好的水下了觀衆席。
走到起跑線旁的草地上，她蹲下身子，用手遮著陽光。
蹲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小腹有種墜墜地痛。
林格心裡打鼓，這有點像……姨媽來之前的感覺。
可是她每個月都比較準時，明明還有三四天才到經期，這次……不會這麼趕巧吧。
等了一會兒，那股感覺又沒有了。
耳邊傳來裁判的哨聲。
她定了定神，手支著膝蓋站了起來。
擡眼就看見剛纔去檢錄的一隊人回來了。
陸淵應該是第一組的，他走在很前面的位置，高挑的個子極爲顯眼。
隊伍裡基本上沒幾個穿著校服的。
林格真的佩服他，穿著這麼醜的校服，也能這麼……
膚白貌美。
一見到陸淵，她就完全忘掉了剛纔的肚子痛。
雖然......昨天發生的事有些不清不楚的尷尬，但還是他的比賽比較重要。
林格小跑著到陸淵身邊，拍了他一下。
「喂，我來給你加油啦！」
他回頭，看到她的時候視線凝了一瞬。
隨後別開眼，表情什麼太大的變化，淡淡地「嗯」了一聲。
操場的比賽氛圍濃厚，林格沒注意他的變化，她精神越來越興奮，圍著陸淵不停的說話。
「你緊張麼?」
「……不。」
「你不緊張?我都快緊張死了，我爲什麼心跳這麼快我又不跑我激動個毛……」
「……」
她邊跟著陸淵邊碎碎念，沒注意到他們已經從跑道來到了一個主席臺正下方的角落。
而他忽然開口：「你走遠點。」
林格：???
她脫口而出：「爲什麼啊，我不走！」
陸淵放在校服外套拉煉處的手一頓。
表情微妙，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就待著。」
他說完，林格看到他拉開校服拉煉，露出裡面的黑色運動背心，一個顯眼的銀色耐克標誌在胸前。
他把外套完全脫下來，還沒等她欣賞完，就發現他的手放到了校服褲腰上，正要往下用力--
「哎哎哎哎哎你等會兒你你你你怎麼突然脫褲子！」
她一邊嚎出聲，一邊雙手捂臉。
但露出了兩條小縫。
陸淵沒理會她的話，利索的把校褲脫了下來。
露出了裡面的運動短褲。
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感慨自己傻逼的同時，心裡十分的失望。
--那居然是到膝蓋以上的！
而不是那種到大腿根的短褲。
-
他們走回100米起跑線。
「我幫你拿校服吧。」
林格看著他胳膊上掛著的衣服，興奮開口。
「……」
他沉默地走了一會，還是遞給了她。
她如願以償的抱著他的校服，跟在他後面。
她知道短跑講求很多細節，所以運動衣都要穿緊身的，這樣跑起來纔不會鼓風。
一整套純黑的運動衣襯得他的背影格外引人注目，又高又挺拔，肌肉線條流暢卻毫不誇張。
她忽然又有些慶幸男神沒穿那種短褲。
不然，她鼻腔的血液可能不是很充足。
一共八條跑道，陸淵被分在第二道。
他站定在起跑的位置，回頭，「我準備熱身了。」
「哦。」林格點點頭，知道自己該撤了，「那你加油啊！」
過了幾秒鐘，她又一步三回頭地對他喊：「放輕鬆！不要有壓力！加油你是最棒的！！」
陸淵：「……」
旁邊第一道上的人看到這幕，笑出了聲，邊壓腿邊問他，「誒兄弟，我們開運動會，你這是要去高考了嗎?」
陸淵活動著手腕腳腕，眼睛半眯看著林格走遠。
然後站定，對著他的方向揮了揮手，看口型，是又喊了一句『加油』。
他小幅度搖了搖頭，脣角微勾。
「她，有點毛病。」
聲音裡，是風都吹不散的暖意。
-
林格眼睛緊緊地盯著陸淵。
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背部拱起，準備發力時，胳膊和腿上都露出肌肉的紋路。
一聲槍響。
周圍的人同時響起的 『加油』聲和尖叫聲震耳欲聾。
她看著陸淵幾乎是在槍響的同時，就像一支箭一樣衝了出去。
他雙臂和雙腿的擺動頻率很快，卻很奇異地不會讓人覺得跑得很吃力。
林格以前總覺得短跑拉開的差距不會太大，畢竟總長才一兩百米。可現在，她站在起跑線，都能看出陸淵領先了第二名一大截。
擠在人羣中張望了十秒左右，她看到陸淵沖掉了終點紅線，隔著一百米，能聽見那端瞬間爆發出高聲歡呼。
林格咬了咬脣，向著終點走去。
腦子裡忍不住回想他剛纔的身影。
漸漸壓不住臉上的熱意，她越走越快，直到飛奔起來。
-
在終點的季菡看到林格跑過來，衝上去就對她說：「陸淵和校記錄就差了零點幾秒啊我的天！這纔是預賽而已啊！」
林格非常配合地把嘴巴張成o型。
雖然看過他跑步之後，知道了他很厲害。
但……沒想到厲害到這種程度。
她回神，對著季菡發自肺腑地感嘆：「臥槽我男神怎麼可以這麼優秀啊！」
聲音裡全是興奮和驕傲。
季菡眼尖地看到她手上的水，推了她一把。
「你還不去送水等什麼呢！你看看他身邊的女生，一會兒還擠得進去麼?」
她轉頭一看。
陸淵那邊有男生有女生，有四班的也有別的班去接運動員的，還有好幾個裁判和記錄員在旁邊討論著什麼。
擠得水泄不通。
他站在人羣中，掃了一圈遞給他水的女生，臉上滿是激動的紅暈。
微微有些喘，他衝她們擺擺手，轉身要離開。
「陸淵陸淵！」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停下腳步。
看到她的一瞬間，表情微鬆。
林格在一堆人外面急得跳腳，她努力踮起腳尖，把水舉得高高的。
「我來給你送--」
卻看到他的面色一變，對著她喊：「讓開！」
她眼睛一直看著陸淵，完全沒注意到旁邊有個人撞了過來。
又急又快，帶著巨大的衝勁，那人的頭撞到了她右邊的肩膀，在肩胛骨處發出一聲悶響。
她沒有摔倒，只是踉蹌了一大步，右手舉著的礦泉水瓶也被撞掉在地上。
由於身處人堆外圍，沒什麼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陸淵撥開身邊的人羣，朝她走來，而撞她的那人已經沒影了。
聲音有些急：「沒事吧?」
林格搖了搖頭，「就是被撞了一下。」
剛被撞的時候可能由於衝擊力大，一瞬間沒覺得怎麼樣。
而現在，肩處的知覺像是在一點一點恢復了一樣。
她左手嘗試著碰了碰右肩，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你別動。」陸淵走近，看著她皺成苦瓜的臉。
猶豫了一會，才擡起胳膊。
他把手伸向了林格肩膀處，拇指卡在關節，與食指微微用力。
擡眼問她：「我摁的這個關節，疼麼?」
林格沒反應過來。
她看著陸淵額上的汗水滴滴滑落，臉上還帶著運動過後沒褪去的微紅。
手指觸上她肩膀的時候，周身的氣息將她包裹。
是和她懷裡的校服一樣的青桔味。
特別好聞。
他見她沒反應，手微微動了動位置，「這裡呢?」
「嗷疼疼疼疼疼！輕點輕點兒！」
這次，林格一瞬間就嚎叫起來。
他正好戳到了最疼的地方，她鼻子一酸，生理淚水即刻聚在眼底。
陸淵把手收回來，語氣也放鬆下來，「肩膀沒什麼事，撞到的是肌肉。」
她的淚花還沒消下去，嘟囔一句：「肌肉也是會疼的呀……」
趁著他沒答話，她睜大眼控訴：「你一點都不心疼我。」
雖然知道他在幫她檢查，但她還是覺得他下手很重。
「我是你的同學、搭檔、學生、好朋友，你怎麼能對我下毒手！」
「……」
陸淵看著自己的毒手，額角微抽。
忍不住出言提醒：「下毒手的人早跑了。」
而他，是檢查傷勢而已。
沒想到面前的人一下子笑開，晶亮的眼睛彎成月牙。
「我知道呀，我逗你呢！」
「……」
「其實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輕點摸我的……」
看他面色一僵，林格急忙改口：「是摁，你可以輕點摁我的肩膀。」
半晌，他下頜收緊，移開了視線，「嗯。」
林格鬆了口氣。
如果說了摸她，他肯定會生氣的。
男神怎麼這麼……
經不得調戲呢。
廣播播報，高一男子組的跳高比賽馬上開始。
四班的謝煬和齊宿爲都報了這項，不少聚在終點的同學都轉移了戰場。
想了想，她問陸淵：「你要去看謝煬比賽嗎?」
他接下來的比賽都是在下午，正好沒什麼事。
對著她點了點頭。
林格笑開：「那我們一起去吧，但我要先回趟班裡。」
陸淵疑惑。
回班裡有什麼必要特地強調。
「你得陪我。」
她眼睛睜大，看著他，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陸淵：「……」
-
陸淵和她一起回到班級時，引起了一陣轟動。
不光是四班的同學鼓掌歡呼，隔壁的三班五班也有很多女生紅著臉，小聲尖叫。
林格心裡不爽，動作迅速地從班級前方的箱子裡拿出一瓶水，立馬催著陸淵走了。
她把水往身邊一遞：「吶，給你。」
剛纔準備好的那瓶在混亂中掉到了地上，後來被踢來踢去的沒了影。
而他剛跑完步，肯定很渴。
她怎麼能讓男神受到口渴的折磨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貼心。
她臉不紅心不跳的感慨：「哎，我對你真好。」
「......」
「你卻連個外號都不讓我叫。」
陸淵：「……」
一句『謝謝』卡在喉嚨裡。
他一言未發，扭開瓶蓋開始喝水。
林格走在他身邊，側過臉看他仰著頭灌水，喉結上下滾動，脖頸上掛著幾滴汗，順著鎖骨流到衣服裡……
連忙移開眼不敢再看，臉漸漸升溫。
男神真的無時無刻……都好誘人啊。
陸淵一口氣喝完一瓶水，單手捏癟了瓶子，重新扭上蓋，動作流暢自然。
林格嘖嘖稱讚：「你真厲害啊。」
「……」
「你一口氣喝了一整瓶水呢！」
聞言，他忍不住回她：「你也挺厲害。」
怕她不懂，他補充：「喝水。」
林格：「……」
他居然還記得那次匯演的事！
去他媽的隔天就忘，怕是隻有她自己忘了。
她不知道該接什麼，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餘光掃到他手裡的空瓶子，她伸出手，沒話找話：「我幫你把瓶子扔了吧。」
陸淵卻頓住腳步。
林格回過頭，發現他眉頭微蹙，眼神裡寫滿了……防備?
他沒說話，接著往前走，路線卻微微偏離跳高比賽的場地。
林格滿心疑惑的跟著他，直到看到--
他走到一個垃圾桶面前，把空水瓶扔了進去，回頭對她淡聲道：「不用了。」
林格：「……」
他那個眼神……
他是覺得她要礦泉水瓶，是爲了幹什麼啊?
明明只是想幫他扔水瓶啊，男神在想什麼呢?！
她在男神心裡這麼……齷·齪的嗎！
在垃圾桶旁站了半分鐘，她才咬著牙紅著臉追上去。
-
下午，在800之前進行的是男子組200米預賽，陸淵毫無懸念跑了個小組第一。
林格換了身便服，在胸前別上自己的號碼布，深呼吸了幾次。
接下來就輪到她了。
上午的那一陣突然的腹痛讓她有些不放心，趁著午休的時候提前做好了防備措施。
她想著萬一真的運氣不好是來了姨媽，也不至於太丟人。 щшш ⊕тTk án ⊕C ○
而且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摸得很清楚，倒一預定，反倒沒什麼太大的心理壓力。
800和1500米沒有預賽，直接是決賽。
檢錄的時候，剛跑了個女子組100米小組第一的季菡過來陪她。
「哎，沒事兒，你別想太多放心跑，我已經跟咱班同學說了你是鐵倒一了。」
「……」
雖然知道季菡是爲了讓她放輕鬆，但還是忍不住想要縫上她的嘴。
林格翻了個白眼：「你老實說句加油會死哦。」
她在隊伍的最後一個，和季菡說完話，回過頭向著身後看。
然後十分失望的轉回身。
檢錄完畢，她們走到起跑處。
林格越想越氣，語聲忿忿：「陸淵居然不來給我加油！」
「他的比賽，我場場都去了！」
「嗓子都喊破了，全場就屬我吆喝得最賣力，他居然能不來給我加油！」
「忘恩負義！」
季菡幾次想插嘴讓她回頭，但她語氣太急，完全插不進去。
她有些頭疼的出言提醒：「……你回頭。」
林格依言轉過頭。
就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高個子男生。
看著他的表情，似乎是一字不漏地聽完了她的控訴。
林格說人壞話被逮了正著，結結巴巴地，「你，你，你怎麼不出聲呀……」
陸淵：「……」
忘恩負義。
要是出了聲音，怎麼能聽到這麼精彩的評價。
比賽馬上就開始了，他看著林格臉上罕見的窘迫，不太想再討論這件事。
他眼睛對上她，淡聲開口：「比賽加油。」
林格怔住。
雖說提前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
但真到了跑的時候，箭在弦上，她還是忍不住心裡緊張。
他的聲音很輕，可她聽完卻忽然覺得心裡莫名安定下來。
她對著他笑笑，剛想調侃一下自己，就聽他再度開口。
「你......實在堅持不了就別跑了，我幫你和班主任說。」
林格：「……」
看著陸淵一臉認真，她忍不住望向季菡，「你是不是把我初中的事告訴他了?」
初一那年運動會，她爲了拼一把，剛起跑就跑快了，後續沒勁卻還是撐著跑完。
結果到了終點就跪在地上，吐了。
驚動了老師，場面相當慘烈。
幷且，這麼努力，還是個倒數第一。
季菡立馬遁走：「你們慢慢聊，我去拿瓶水，一會兒給你陪跑，先走了昂！」
兩人沉默地面對面站了一會。
很快，傳來裁判讓運動員上跑道的聲音。
「咳，我走啦，」她邊用手腕上的皮筋把頭髮幾下綁了起來，邊和他開玩笑：「就算林總跑了倒數第一，你也得給我送水啊。」
他看著林格仰起的臉。
剛扎的頭髮有點亂，劉海蓬鬆，襯得臉越發小，一雙杏眼微彎，笑得沒心沒肺。
心裡放鬆下來。
「嗯。」陸淵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終點等你。」
林格心滿意足地擺擺手，轉身大步走向起跑處。
陽光下，馬尾一甩一甩的。
-
長跑的起跑都是直立式，很簡單。林格站在隊伍最後，連個準備的姿勢都沒做。
等槍聲響過，隨著大部隊一起跑出去。
從起跑線跑到高一四班的看臺位置，已經過去了二百米，她大概在十幾名的位置。
聽著有同學喊她的名字讓她加油，她還對著他們揮了揮手。
因爲知道自己體力耐力都很差，所以一上來她的打算就是不要離倒數第二名太遠，那樣不會太難看。
跑完第一圈，身邊的人一個個超過她，她不知道身後還有沒有人。
也無暇顧及距離前面的人有多遠。
注意力全被身上的不適引去。
右邊胳膊扯得肩膀處傷到的肌肉生疼，不敢用力擺。
小腹又有了墜痛感，一波比一波強烈，她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
季菡從第二圈開始就一直在她旁邊陪跑，觀察到她不太對勁。
額上虛汗已經快要浸溼劉海，喘息聲也有些過快。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季菡心裡急得不行：「你要不要喝點水?」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臥槽你別嚇我哦你跑不了的話就下來吧?！」
林格完全沒力氣說話，艱難地擡起胳膊擺了擺手。
眼睛努力的睜大，看著前面那人的背影，咬著牙邁開像是灌了鉛一樣的雙腿。
全校都在看著，再怎麼樣，也不能真的半路放棄。
再說……
男神還給她加油了呢。
他還說，在終點等她。
抹了頭上一把汗，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
不能停。
她要跑到終點。
到終點去見他。
-
再經過高一四班的時候，已經跑了四分之三的路程。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耳鳴，季菡說的話，她幷不是全都能聽見。
耳邊最清晰的，是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沉重的腳步聲。
除了肺部火辣辣的疼，渾身的感官在慢慢模糊。
早已感受不到腹部那股墜痛，肩膀處也變得無知無覺。
只剩下機械地擺動胳膊和腿。
終於，她視線所及出現了一堆人，有一個高高的身影格外顯眼。
可惜她的眼睫都被汗水浸溼，額前的頭髮也不斷擋著視線。
看不清那人的臉。
邁出最後一步，她聽見有好幾個人叫她的名字，還有人穩穩地把她的胳膊扶住。
應該是……跑完了吧。
停下步伐的一瞬間，閃過很多想法。
她想吐，想哭，想揪出那個寫紙條的人，狠狠扇上幾巴掌。
又覺得她什麼都不想要了，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覺。
她垂著頭，雖然渾身都不舒服。
但一股執念讓她抓住扶著她胳膊的手，聲音乾澀而無力：「我是倒一嗎?」
那人過了幾秒鐘纔出聲：「不是，你倒三。」
她心裡十分驚喜。
居然沒有那麼丟人。
還沒忘記最重要的事，她接著問，「陸淵呢?他來了沒?」
那人又是過了一會兒纔回答她。
「來了。」
嗓音有些啞，還有些熟悉。
但她耳鳴還沒完全消失，耳邊還是有些嗡嗡聲，一時分辨不出是誰的聲音。
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心神一鬆。
眼前陷入黑暗。
陸淵雙手架著軟倒的林格，眼底晦暗不明。
沒想到，她最後居然會問出那個問題。
所以，她潛意識裡是覺得他不會出現嗎。
他看著懷中少女不算正常的臉色，劉海和睫毛全數被汗沾溼，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心裡瞬間有股悶氣涌上來。
跑這麼賣力。
傻的嗎。
收起思緒，他對著旁邊目瞪口呆的季菡揚揚下巴：「幫我扶她一下。」
季菡瞬間反應過來，從他手裡接過林格上半身。
雖然這時候不該想這些。
但她還是忍不住心裡默默爲林格燒了一炷香。
林格剛纔跑過來的時候，位置正好在陸淵旁邊。
季菡看陸淵扶住林格，還暗自替她開心，但沒想到才這麼一會兒他就把林格就轉移給她了。
哎……剛陸淵怕是對她沒什麼興趣……
身上驟然一輕。
擡頭一看--
發現陸淵微微彎下腰，一手扶著林格的背，一手放在她腿彎處。
再一用力，已經把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來了。
他剛跑完比賽沒多久，身上還穿著運動服。
看起來幷不健壯的身材，卻能穩穩地抱著將近一米七的林格。
臉上是慣常的沒什麼表情，聲音卻有了些急切。
「我送她去校醫室，你跟班主任說一聲。」
林格的臉是朝著陸淵胸膛的方向，外側胳膊慣性垂下。
受到面前這個畫面的衝擊，季菡一時間腦子有點懵。
她僵硬的點了點頭。
陸淵轉身就走了，季菡還站在原地。
久久才「臥槽」了一聲。
她要收回剛纔的話。
沒興趣個屁！
林格這回他媽是熬出頭了啊！
-
睜開眼。
第一眼是白色的天花板。
向左轉頭，看到了熟悉的人。
林格眨了眨眼，聲帶疑惑：「你……是誰呀?」
陸淵：「……」
林格看他面無表情，繼續皺眉開口，把瑪麗蘇電視劇失憶女主的語氣學了個十乘十。
「不好意思，我全都不記得了呀，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
「你爲什麼在這裡?難道……你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嗎?」
陸淵嘴角抽了一下，終於忍不住開口嘲諷：「我是你親哥。」
林格一愣。
這好像是男神第一次和她開玩笑。
她隨即笑開：「哇，那也歡迎呀，哥哥你這麼帥要跟我兄妹戀嗎?」
陸淵：「……」
跑了個八百，不光暈了，把腦子都跑壞了。
他在運動服外面重新套了校服，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擡頭問她：「六點了。你躺了兩個多小時，現在覺得怎麼樣?」
林格的關注點卻不在這上。
「那你難道是站在我病牀前，整整兩個小時嗎！」
然後含情脈脈地看著閉著眼卻依舊貌美如花的她?
這也太浪漫了吧！
心中激動，像是吹起的小氣球，越來越脹。
「……我已經跑完4x100了。」
像一根針，『嗤』一下就扎破了鼓起來的小氣球。
她嘴角往下撇了撇，蔫蔫道：「哦。」
眼神悲慼。
陸淵直覺她還會再說些什麼。
果然--
「小白菜呀，地裡黃呀，三兩歲呀，沒了……」
他捏了捏鼻樑，閉了一下眼睛。
隨後薄脣輕啓，打斷她的胡言亂語
「是我送你來校醫室的。」
「跑完接力我就回來了。」
「滿意了麼。」
林格這下不皮了。
她直楞楞地盯著牀邊的人，「滿、滿意了啊。」
半晌，她坐起來，一臉興奮：「超級滿意啊！」
還想再說點什麼，突然--
她的表情很詭異地僵住，就著當前的坐姿一動不動。
陸淵皺眉，以爲她不舒服，「你怎麼了?」
林格過了那一陣，緩了過來。
臉有些發燙。
女生那種事……動作幅度太大導致的......要怎麼解釋。
「我……哎說了你也不懂。」
聞言，陸淵眉頭皺得更緊。他往前走了兩步，直接對上她的眼，「到底怎麼了?」
林格坐著，手抓緊蓋在身下的牀單。
臉色紅得更甚。
「就……有點波濤洶涌。」
陸淵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這是個什麼病嗎?
「……什麼?」
林格看他完全不懂的樣子，咬咬牙，聲音很小：「就女生的那個，那個，血流成河啊，你不懂嗎?」
陸淵：「……」
恍然大悟。
室內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過了一會，他出聲：「我先走了，你先……處理一下。」
「喂喂等會兒！我已經處理過了！」
他要走的步子一頓。
「……哦。」
更尷尬了。
林格沒話找話：「那個，晚上那個晚會，要幾點到呀?」
「七點半。」
「你吃飯了嗎?」
「還沒。」
她鬆了口氣。
總算是聊起來了。
「那我們現在去食堂……吃飯?」
「好。」
林格的鞋子沒脫，直接就能下牀。
站起來的時候太急，眼前一黑又坐了回去。
只能垂著頭等那一陣頭暈過去。
陸淵看她一系列動作，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別過眼，抿了抿脣，出口的聲音乾巴巴的。
「你……又……」他頓了頓，耳廓發燙，還是說完，「波濤洶涌……嗎?」
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