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爐聖地。
當那將近三十餘位聖地高層，攜至高鎮物，返聖地之時，便發現局面大有不同。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已然身在聖地之中。
他聲稱東海沿線邊境出現異動，疑似茫茫海域之中，有妖邪之類的霸主，意圖召集大量妖邪，攻打聖盟，掠奪人族。
而東海之中的妖邪之類，與大地之上的妖邪，品類各有不同。
唯有親臨前線，才能根據前線戰事，煉製出各類前線急需的靈丹妙藥。
所以當聖地這些高層歸來之時，鎮魔司總堂指揮使便已經挑選了一大批人手，趕赴海域沿線的各大聖地、福地、城池等等。
而挑選的人手，大多是如今聖地各脈的中流砥柱。
“司主，你越權了。”
“慎言，根據如今聖盟的規矩，你該稱本座爲指揮使。”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淡淡道：“此番本座前來，奉聖盟太上閣之命，根據前線戰事，負責對各方聖地之人，進行調配……不單是天爐聖地的煉丹之士，還有各方地界，善於煉器、制符、陣法等人物，皆要調用，增援邊境，供應軍需。”
那位造景巔峰的太上長老，面色冰冷，緩緩說道：“即便如此，也應該與我天爐聖地，提前商議，纔好選定人手。”
“那本座挑選之人，諸位有何見解？”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神色冷淡，這樣說來：“要麼換上你們去，要麼……違抗聖盟之意？”
氣氛沉寂了片刻，再無半點回應。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揮手道：“既然諸位默許，那就容本座，將人帶走了。”
“而今聖地遭受大變，此方無主，安危已成首要。”
就在這時，一位煉神境巔峰的長老，出聲說道：“今日指揮使大人，前來帶走的，都是我聖地中流砥柱，他們非但是我天爐聖地丹道造詣極高的人物，更是我聖地的強者！你帶走他們，置我聖地安危於何處？”
“……”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笑了聲，說道：“所以，本座將會派來一位副指揮使，兩位巡察使，四位千戶，以及五千精銳，協同天爐聖地，守護此方人族。”
剎那之間，衆人面色驟變。
爲首那位太上長老，上前半步，低聲道：“鎮魔司這是要奪我聖地之權？”
“這般說法，過分了！”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搖頭說道：“本座原是孤身前來，恰逢聖地大變……若聖主尚在，本座便不必調用這鎮魔司高層，以及數千精銳了。”
他這樣說來，嘆道：“你也知曉，我鎮魔司分佈於聖盟各地，本就是人手不足的……本座更願意將這些精銳，散至各方地界，增強各處鎮魔司分部的力量。”
這位太上長老沉聲道：“那便撤了罷！”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搖頭道：“天爐聖地，對於整個人族而言，都至關重要！”
“每日都要有大量丹藥煉造功成，自聖地運出，達聖盟各處。”
“上至人間武聖、下至尋常武夫，修行所需的藥物，往往出自於天爐聖地。”
“並且，所有療傷藥物，乃至於抑制失控跡象的丹丸，各種用途特殊的靈丹妙藥……諸如此類等等，多數出自於天爐聖地。”
“更重要的是，對於古老丹方的解析、對於人族歷代丹方的保存、以及全新丹藥的鑽研……人族丹道的完整傳承，先輩道統，位於此間。”
“若出了變故，便不是一座聖地的損失，而是人族的損失！”
“若有差錯，愧對人族先輩，遺罪萬世人族……是你擔得起責任，還是我擔得起責任？”
說到這裡，指揮使近前半步，緩緩說道：“你我都擔不起，甚至……就連當今的盟主，他都不敢負這個責任！”
“……”
這位太上長老，臉色都變得極爲難看。
鎮魔司總堂指揮使擺了擺手，說道：“聖地之安危，涉及人族未來，容不得半點差錯！諸位若是不服，可上報聖盟……”
他這樣說來，偏過頭去，說道：“適才選定的諸位，隨本座同行！若有不從者，視作臨陣脫逃，斬！”
“你敢！”
一位聖地的長老，驟然怒喝。
便見一道光芒，懸於他的額間。
“念你煉丹製藥，爲人族效力，功勳卓著，饒你一命。”
指揮使說道：“若再有不服，你可以試一試！本座自年少習武，走到今日，手底下染的血，不止是妖邪的，也有人族……”
那位長老面色變幻不定。
而其餘聖地高層，盡都沉寂不語。
就連那幾位造景層次的太上長老，也都一言不發。
眼看着鎮魔司總堂指揮使，將人帶出聖地之外。
諸位聖地高層，來到了大殿之中。
看着大殿之上最高的主位。
那裡已是空位。
氣氛愈發沉寂。
半晌過後，才聽得一位長老說道：“鎮魔司帶走的人，皆爲我聖地奇才！其中，多數是我等後輩，或家族子孫，或親傳弟子……”
“這是把我聖地下一代的年輕奇才，全數掌握在手，以此制衡我等！”
“所以……”
場面再度沉寂下來。
但更多的目光，卻落在了剛纔那位長老的身上。
先前便是此人，提及聖地安危。
一開始，衆人還覺得是他，要藉此拒絕那位指揮使帶走聖地之人。
但隨着那位指揮使，卻又順着這番話，要駐軍於聖地之中。
衆人不免懷疑，是這位長老，與鎮魔司有所來往，藉此發話，給了對方開口的機會。
“行了，鎮魔司總堂這位指揮使，是奉了聖盟高層之命，就算聖主還在，也不能違逆。”
那位造景巔峰的太上長老，擺了擺手，這般說道。
場中氣氛沉寂許久、
最終，衆人各懷心思，散場而去。
唯獨數位造景功成的太上長老，留在殿中，各自沉寂無聲。
“你說周師弟真有問題麼？”
“這重要嗎？”首席太上長老，緩緩說道：“聖主已死，新主未定，我等皆已年邁，能夠維持神智肉身，而不失控，已是難得！就憑我等，就算撐起天爐聖地，又能支撐幾年？”
場中氣氛，愈發沉寂。
諸位太上長老，一言不發。
首席太上長老嘆道：“更何況，我聖地下一代的根基，全都被帶走了，其中有着咱們的後輩子孫，有着繼承衣鉢的真傳弟子……時至此刻，沒得選了！”
“所以從一開始，就是陰謀？”
另一位太上長老，一直都對天爐聖主隕落之事，抱有懷疑，沉聲道：“時機掌握得如此巧合，聖主隕落，我等離開，聖地空虛，單憑鎮魔司這位指揮使一人之力，就足以將我天爐聖地完全把控……”
“不好說。”
首席太上長老，沉聲道：“按道理說，既然能做到這一步，壓服我等，那麼聖主隕落之事，他們沒必要做得這麼麻煩！”
“但誰知道那北山大聖來襲，是真是假？”另一位太上長老說道。
“世間夔牛一脈，數量稀少，基本上只剩下北山大聖那一脈，我等已經見到了那麼多夔牛屍首了，應該不假。”首席太上長老說道。
“可是北山大聖的屍體，終究沒有見到。”另一位面貌如同中年的太上長老，這般說道。
“不能排除是北山大聖忍痛捨棄子嗣，換取巨大利益，替他們演這一場戲。”又有一位老者，出聲說道。
“夔牛一脈本就稀少，多大的分量，能讓北山大聖忍痛捨棄？”
首席太上長老說道：“再者說，聖盟乃是人族高層，此事是鎮魔司總堂指揮使出面，背後乃是聖盟之主，更經過了諸位太上長老的准許……你這番話，傳出去就是聖盟所有掌權者，勾結妖魔域。”
說到這裡，首席太上長老，沉聲說道：“就憑這句話，聖盟要殺你，我天爐聖地上下，都保不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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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衆人再度沉默了下來。
此刻，又有一位較爲年輕的太上長老，緩緩說道：“我師尊乃是蕩魔真人，位列聖盟高層之一，爲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
“他老人家的那一柄神劍，雖是上古舊神法物，但早已完全認可。”
“神劍所言，即是先師所言，我沒有理由懷疑。”
衆人的目光看向了他，皆有審視之意。
而這位貌若青年的造景神主，緩緩說道：“鎮魔司一向是聖盟最爲銳利的耳目，在先前的大戰之間，察覺異狀，不足爲奇。”
“那位鎮魔司總堂的指揮使，向來是隨機應變的人物。”
“我認爲他進入聖地，是臨時起意。”
“所謂盟主之意，太上閣的准許，應該是假的。”
“可是現在，木已成舟，我等即便上報，聖盟也會默認指揮使所爲，皆是合理。”
“畢竟能夠直接干涉天爐聖地，也是聖盟希望看見的結果。”
這般說來，才聽得這青年面貌的太上長老，說道：“我個人認爲，聖主隕落在先，鎮魔司後來趁機而爲，干涉聖地！”
“……”
氣氛沉寂半晌。
先前曾經提出質疑的那位太上長老，沉聲說道：“沒有北山大聖的屍體，這一切都有可能是陰謀！”
那位青年面貌的造景神主，沉吟道：“有了北山大聖的屍體，就不算陰謀了？”
“至少有了北山大聖的屍體，會更說服老夫一些。”
那位太上長老沉聲道：“北山大聖總不至於覆滅全族，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來跟聖盟高層進行交易，只爲誅殺我天爐聖地之主！”
“這倒也是！”
衆人對視了一眼，均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然而這邊商議未落。
殿外便有一位煉神境巔峰的長老，闖入殿中，沉聲道：“我天爐聖地，駐紮於鎮南王城的丹師，適才傳來消息……北山大聖，被釘死在了城牆之上！”
“什麼？”
諸位太上長老，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其中性情較爲耿直的人物，更是直接站起身來，發出驚呼之聲。
在場的諸位太上長老，皆是年歲已高，造景功成的人物，可謂城府極深，過往遇事都是喜怒不形於色。
但忽然聽得這個消息，盡都震盪。
北山大聖！
上古神獸夔牛血脈！
身合雷部正神道場！
就算是天爐聖主，也遠不是其對手！
先前他們也曾見過那驚天動地之威！
天爐聖主、人族聖師、上一代鎮南王、蕩魔真人香火金身及其神劍……合力之下，都留不住北山大聖！
甚至就連天爐聖主，都隕落在北山大聖手中！
他們知道，是那位聖師，在追殺北山大聖！
也知道那北山大聖，身受重創！
但聽得北山大聖隕落的消息，還是不免讓人心頭震動。
“是誰殺死了北山大聖？”
首席太上長老，忽然沉聲問道。
“聖師！”
那位長老低聲道：“是我門下這名丹師，親眼所見……北山大聖被聖師一刀洞穿，釘死在城牆之上！而且聖師還喊了一句，犯我人族者，斬！”
他這樣說來，發現氣氛沉默到了極點。
儘管衆人心中有些預料，但也實在難以相信。
人族聖師，不久之前，以煉氣境，造景功成，數日之前煉就元神。
按道理說，就是初入造景層次的修爲，但他居然能夠鎮殺一尊在‘入聖層次’都算得是極爲強大的存在？
“確認是北山大聖？”
就在這時，先前口口聲聲要見到北山大聖屍體的那位太上長老，不由得臉色陰沉，這般問道。
“七爺。”
就在這時，那位蕩魔真人的弟子，面貌年輕的太上長老，緩緩說道：“你說北山大聖，真的是拿自己的命，陪我聖盟高層，演一場戲，來坑害我天爐聖地的麼？”
衆人無不沉寂。
良久過後，才聽得那位首席太上長老，出聲說道：“聖師爲我天爐聖地之主報仇雪恨，功恩如天，理當重謝！”
衆人心頭一沉。
只這一句話，今日天爐聖地之劇變，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無論真相是什麼，此刻擺在他們面前的，只能是唯一的真相！
是妖魔域的北山大聖，伏殺了天爐聖地之主！
是人族聖師、蕩魔真人香火金身、以及上一代鎮南王，聯手重創了北山大聖！
最終是人族聖師，斬殺北山大聖，爲天爐聖主報仇雪恨！
而鎮魔司，則是奉聖盟之命，避免天爐聖地空虛，派兵駐紮！
“走罷！”
首席太上長老緩緩起身。
在場諸位太上長老，均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就是真相！
其餘的疑點，都是他們自作聰明！
就算不是真相，這也是聖盟給的最後的臺階！
不順着臺階走，死路一條！
天爐聖主死了、北山大聖也死了，就憑他們又當如何反抗？
不反抗，天爐聖地道統傳承仍在，依然是人族的丹道源流，所有煉丹之士眼中的祖庭聖地！
若是反抗，後果不堪設想……就算道統傳承斷絕，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這時，外界傳來了聲音。
“聖師來訪！”
“……”
沉默了下，首席太上長老吩咐道：“傳令下去，爲聖主報仇的恩人來了，設宴……款待！”
——
此刻，聖地之外。
一葉青舟，懸在空中。
林焰盤膝而坐。
小白猿從他手中探出頭來，低聲道：“老爺，咱們剛乾掉了人家的聖主，就來人家的聖地，而且是要東西的……”
它遲疑了下，又道：“這是不是所謂的欺人太甚？”
“胡說八道，老爺是他們的恩人！”
林焰緩緩說道：“恩人來了，天爐聖地的數十萬人族，不得歡呼雀躍，貢獻香火？”
這樣說來，他輕聲道：“香火化靈丹，會讓過往我們視作劇毒的妖物，成爲肉食！糧食從來是人族生存的巨大問題……這香火化靈丹的丹方，我一定要傳回太玄神山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