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玄也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阿洛才八歲,甚至還沒有築基,不宜負荷太多,因此這種感悟也需要有一個把控的度,絕對不能揠苗助長。
山巔之上,長亭短景,日暮斜陽,三人聽風觀雲,看日薄西山,美不勝收。
在這裡,周玄第一次見到盧澄雨的樂器。
那是一張古琴,玄木爲身,擰金成弦,刻龍紋於首尾,雕爪印於東西。
一曲玄木龍吟,捲雲蕩霧,舒風緩浪,飄然似仙。
阿洛感悟天地,以編鐘奏樂,與盧澄雨的琴音相合,極具古典之美。
周玄可沒有跟着奏樂,而是悠然自得地坐到山崖邊飲酒賞樂,二女奏樂,他可沒有去插一下的意思,且不說這鼓聲實在與環境不符,就算相符,他的鼓法也實在拿不上臺面來。
因此與其瞎湊合,不如老老實實裝高雅,把逼格拉滿。
夜幕降臨而星月落,一簇篝火熊熊燃燒,八歲的阿洛伏在周玄的身旁,逐漸進入了夢鄉。
周玄以法力幻化出營帳,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了牀上,然後爲她蓋上了一層被子。
對於男子與女子的鬥嘴,白碩視而不見,只是說道:“那周玄的事情,不用你們操行,我會請‘冥流’解決。”
“所以……雀兒我給你一個機會,那周玄以不知名的手段坑殺了我仙律界衆多的神道修士,只要你可以將其斬殺,並將其身邊的人給我帶回來,我便允諾你一份完整的神道傳承。”
當發現周玄注意到了自己時,那光點便也不再隱匿,將一道意志波動傳遞到了周玄的腦海之中:“殺我兒者,我必誅之!”
山峰周圍的天空之中,漂浮着一顆又一顆的因果光球,但周玄並沒有急着清算,而是任其漂浮在那裡,留待日後與此界因果一併清算。
這個男子身形修長,看起來高貴典雅、風度翩翩,但其面目卻異常憎惡,竟然是一顆由無數扭曲的腐肉交織而成的肉球。
男子一聽,頓時便急了起來,目光連連閃爍,不知道思考着什麼,但這是白碩又道:“越兒你也一樣,若你做到了,那神道傳承便歸你。”
那女子猶豫了片刻,這纔是看着白碩,咬牙道:“希望你說話算話,父王。”
白碩馬上道:“我自然不會懷疑你,只是那昆靈界乃是萬國大尊經手的‘產業’,又有冥羅大尊在下界佈局數萬載,不說萬無一失,也該有九成九的勝算,怎麼……反而被天道誅滅了?!”
“昆靈界?夏洛的那個昆靈界?”白碩一愣,“昆靈界內詭道遁藏,想來如今也該征伐完畢了,怎麼還橫生事端了?”
見白碩不停手,馬渡便直接抽身而退:“你就狂吧!回頭等你被周玄打上門的時候,不要求我救你!”
馬渡見狀,怒罵道:“白碩,你來真的?!”
“連天道都悲慼了,就不要再這麼虛僞了。”
“征伐完畢?”馬渡的眼中佈滿了寒霜,“完畢的確是完畢,但卻不是詭道大勝,而是天道大勝。”
“以你們的手段都沒查到?”白碩吃驚道。
空間一陣波動,馬渡消失不見。
馬渡面色難看,咬牙切齒道:“我剛纔說了,昆靈界的分部被端了,這要我拿什麼查?你是不是根本沒仔細聽?”
馬渡頓時大火:“昆靈界那邊也是因爲你這種鳥態度才失手的!你不要……”
“還真是不讓人安分吶……”剛剛閉上了眼睛的白碩,再度睜了開來,“許久不見了,馬渡。”
不論是哪一界的山水,只要湖光山色相映,就總是靜謐而美好的。
……
王朝深處,有着一個冰冷的黑鐵王座,那王座之上,有着一道自縛於鎖鏈之中的身影,當他咆哮時,鐵索抖動,迸發出一連串的火星。
“滾!滾滾滾!”在白碩的怒喝聲中,鐵鏈嘩嘩作響,無數懸掛在了鐵鏈上的白骨架子冒着森森的白光,彷彿在演奏着某種詭異的樂器。
馬渡道:“那是自然,因爲你要對付的人,是‘周玄’啊!”
白東風的老爹,可不就是白雲修真王朝的帝君白碩嗎?
以其真仙巔峰的修爲,想要爲兒子報仇還不簡單?
仙律界看似很大,但一個真仙巔峰的修士鐵了心想要過來找他麻煩的話,半天時間足夠趕路了。
“我道是什麼東西,原來是打了兒子來了爹。”周玄冷笑一聲,直接將其當場掐滅。
周玄搖了搖頭,懶得再去多想,坐到篝火旁,繼續翻閱起了《陰陽五行小記》,提升自己的五行造詣。
但他其實是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這一次來圍剿他們的人馬裡就包含了如今仙律界九成以上的巔峰戰力了,眼下除非那白碩御駕親征,否則就算真的可以調動起修士來對付周玄,只怕也只能當炮灰。
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女子,這個女子穿着一襲點綴着無數水晶顆粒的長裙,盤着滿頭的長髮,她目光冷漠,薄脣如刀,給人以一種冷漠無情的感覺。
白碩道:“你從來都只會在有求與我的時候,叫我‘父王’。”
男子的八隻眼睛全部骨碌碌轉向了白碩,在盯着白碩看了好一會兒之後,一轉身便消失在了黑鐵王座之下。
“妹妹,你竟敢對父王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男子厲聲呵斥道,周遭詭道氣機波動不息,露出半分殺機。
“難道是周玄?”白碩心頭咯噔一條。
“人王周玄……”白碩喃喃低語,緩緩閉上了眼睛。
“周玄?怎麼,他名氣很大,連你都知道?”白碩面上冷漠,但心中卻是暗道不妙。
……
白碩譏問道:“明明是你不請自來,怎麼變成我叫你來了?”
白碩嘴角一抽,嘀咕道:“這種秘辛,往往以訛傳訛,聽個差不多的大概就得了……”
冥流這股勢力,看似藏在陰影之中,但實則心高氣傲,便被他們記住的人,必然大有來頭。
“等等,這跟周玄有關係?!”
而就在周玄剛取出《陰陽五行小記》準備再看看的時候,一個異常點瞬間引起了他的注意。
並且,周玄如今其實根本不急着清算一時,大可以積攢一下再清算,說不定還可以獲得一些不錯的獎勵。
“父王稍安勿躁,待我兄妹去一趟,定將那周玄的首級帶回來。”
毫不客氣地說,這些因果光球之中最大的那一顆也不過就是來自於人仙境的通幽金剛,就算是加上冥流的楠將以及諦樸龍君,也都完全不夠看。
“‘差不多’?”馬渡頓時冒火了,“就是因爲你們這幫廢物,每次說要緊事的時候,這邊差不多那邊差不多,導致最後關鍵時刻掉了一整條鏈子!”
篝火的另一側,柔和的火光映着盧澄雨的側臉,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周玄,不知道爲什麼,從剛纔開始,她忽然感覺輕鬆了許多。
黑鐵王座之下,乃是無盡的骸骨,而在那骸骨堆中,則是屹立着兩道身影,開口之人,乃是其中一個穿着玄金長袍的男子。
馬渡面色一沉:“你在懷疑我們冥流的情報網絡?”
“真就是裝了一個大比唄。”周玄感到有些好笑。
白碩一聽,你個老比擱着過來罵我出氣是吧,頓時來了氣,怒道:“誒我說你踏馬的馬渡,說話做事不要上綱上線啊!昆靈界丟掉關我們仙律界屁事!趕緊說正事,不說正事就滾!”
馬渡肯定道:“不過,就是他。”
女子道:“神道傳承是老鬼將來要給你的東西,與我何干?我就在此看着老鬼與神道交融,若是他敗了,我便將他的血肉與真元直接吞噬煉化,免得浪費資源。”
馬渡道:“都一樣,反正是你有事託我了。”
這一道波動只傳遞了這一道信息,並且就在它傳遞完信息的瞬間,釋放出了一股強大的殺念,欲要先斬一刀周玄的真靈。
而在她的裙襬之下,卻是有着無數條扭曲的觸手,根本無法想象,她衣裙之下,是一副何等詭異的姿態。
離開山峰之後,周玄他們便順流而下,繼續遊歷天律大陸。
馬渡平靜道:“我冥流在昆靈界的分部,被他一股腦兒端走了。”
他擡頭望去,只見一縷暗淡的紅光,出現在了白東風隕落的地方,像柳絮一樣飄動着,透過這一縷紅光,周玄能夠感受到一股不弱的場域,強度直逼真仙境巔峰。
腐肉之下,還有着八顆帶着血絲的眼球,當他說話時,聲音從腐肉之中傳出來,八顆眼球則是骨碌碌地轉動着,看起來異常瘋狂。
……
“妹妹,此事關乎神道傳承,不可枉鬧脾氣!”男子嚴肅道。
睡熟的阿洛鼻息均勻,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夢到了極其美好的事物。
“想要的話就去爭吧……去吧、去吧……”白碩陰惻惻地笑着,像是在玩弄他們一般。
白碩冷笑道:“你就如此肯定?”
就在那紅光被周玄掐滅的時候,白雲修真王朝的深處響起了一道低沉的咆哮聲:“欺人太甚!真當我白雲修真王朝無人可用了?!”
但從白東風被他抹殺到現在,絕對過去了不止半天時間,可這白碩卻遲遲沒有殺過來,不但白碩沒來,就連其他的修士也沒有趕來。
“若是給你機會,我想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將我給吞噬了吧?噢對了,還有老鬼。”
馬渡道:“昆靈界在不久之前誕生了一位天道界主,與此同時,夏洛的人王之位也有了繼承者,你猜那繼承者是誰?”
就這麼漂泊了一段時間,盧澄雨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她來到船頭看向前方,目光微凝,便是在前方那一片水霧所籠罩的地方,看到了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
“那天道界主難道也是他?”白碩追問道。
“什麼?!”白碩大吃一驚,“你哪來的消息?不會是搞錯了吧?”
“呵……呵呵呵……”黑鐵王座之上,白碩眯着眼睛,冷漠地笑個不停。
“是故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阿洛坐在船頭讀着書卷,看得眼睛有些酸了,就將書卷放下,伏在圍欄邊,欣賞着山水風光。
那女子對此卻視而不見,只是冷笑道:“‘大逆不道’?這句話從皇兄你的口中說出來,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們都是修習神道的人,只在乎如何才能夠變得更強,誰還在乎道德倫理?”
“能把父子關係處理得這麼‘獨特’,方儀十地也就只有你白家了。”空間微微波動,一個鱷魚頭的人形魔怪從中踏出,出現在了白碩的面前。
周玄輕手輕腳地退出了營帳,坐到了一邊。
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碩,轉身消失不見。
鱷魚頭怪物馬渡笑吟吟道:“白碩,你喚我何事?”
“至於神道傳承的事情,我本打算在我融身神道之後,將其傳承平均分於你們兄妹三人,但如今東風慘死,你兄妹二人又如此爭鋒相對……讓我不得不爲自己之前不恰當的考量感到羞愧。”
黑鐵王座周圍的詭道氣機逐漸歸於平靜,無數像觸手一樣胡亂擺動的鐵鏈,也是恢復了過來。
聽到男子的話,這女子冷漠道:“要去的話,皇兄一個人去吧,我可不想去。”
正是曾纔出現在秦立卒鏡中的那一位冥流生靈。
“呵呵呵……”女子繼續冷漠道,“我現在只想看看老鬼是成功還是失敗,對於那周玄,你想殺了儘儘你那根本不存在的‘孝心’的話,你就去吧。”
馬渡沉吟道:“原本我們也懷疑是他,但從他的表現來看,不像是他……應該是另有其人。”
阿洛也是隨之看了過去,接着便揉了揉眼睛,詫異地開口道:“老師,前面的水上好像站着個人……”
那是一個穿着玄金色長袍的人,身形隱沒於稀薄的水霧中,看起來像個飄忽不定的魅影一般。
“咚!”
明明距離前方的那道人影還有着一段非常客觀的距離,但阿洛話還沒說完,船就已經駛過了那個人所在的位置,發出了一道沉悶的碰撞聲。
阿洛微微一愣,但馬上又驚訝地指着前方:“老師,前面又出現了一個人,好像是……剛纔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