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看向了女媧，遲疑道：“女媧娘娘，這個機會我給不給，可以決定結果嗎？”
蘇離這話問出來，現場的氣氛頓時就陷入了一片靜寂的狀態。
這時候，諸葛九鳳和蘇荷幾乎同時示意了蘇離一眼，讓蘇離不要衝動。
蘇離卻無視了兩人的示意，他知道兩人都是好意。
但是現在的情況，和他預想的情況出現了一些偏差。
蘇離身懷希望之源，本身絕不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但是蘇忘塵這件事上，他並不想給出這個機會。
因爲在這之前，他一直都在給蘇忘塵機會。
按照系統的能力和他自己的底蘊而言，雖然說蘇忘塵實力非常強大，但是的確有至少三次，他有機會徹底將蘇忘塵殺穿。
就像是上一次將蘇忘塵鎮壓到地獄深處的時候，那一次他並沒有去鎮壓諸葛春秋——實際上他當時已經猜測到諸葛春秋還有些問題存在。
除此之外，他完全可以在鎮壓蘇忘塵、或者是複印蘇忘塵的時候窺視蘇忘塵更多的秘密，用來徹底將蘇忘塵抹除。
但是他還是留了一些機會，甚至給予了蘇忘塵一些希望。
可惜，最終換來的結果絕不是什麼好結果。
做到這一步了，拋開系統本身的各項能力和秘密而言，人皇和女媧對這些事情，未必看不到。
但既然看到了，爲什麼還要給機會？
在忘塵世界裡蘇忘塵斬殺他蘇離的時候，誰又給他蘇離機會了？
無論是當時的穆清雅還是穆清顏，誰給了他機會？
真正給予了他一次幫助的，反而還是他先前敵對的諸葛淺藍——她留下的那一幅畫，給予了他非常巨大的幫助。
此時，女媧的詢問，其實結果不言而喻——如果不需要給蘇忘塵機會，女媧會詢問嗎？
大抵上是不會詢問的。
或者說，這一次他即便是拒絕了，不給蘇忘塵一個機會，有一定的可能女媧也並不會反對，然後蘇忘塵就這樣沒了。
但是，在女媧娘娘心中，只怕是會不那麼痛快了。
這是蘇離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更何況，這有可能是最好的結果——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是明知道女媧的意思，還依然選擇不給機會，結果女媧出言訓斥他一頓，同時告訴他要有大愛之心，接着主動給蘇忘塵機會。
若是這樣的結果，那麼就真的是裡外不是人了。
另外，人皇在這件事上，並沒有發表太多的意見，看其表現，顯然是保持了中立——也就是說，兩不相幫。
蘇離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反而詢問女媧，表達的意思就是——我蘇離說了給不給機會有用嗎？
這話，已經有質問的意思了。
女媧聞言，笑着回頭看了人皇一眼，才笑着開口道：“你給不給，未必一定可以決定蘇忘塵的結果，但是你可以說一說你的看法。
另外，這一次的機會，其實也是來自於你，你給與不給，其實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蘇離道：“關於山河社稷圖裡發生的事情，想來女媧娘娘也看得比較透徹，弟子身在局中，當局者迷，就不班門弄斧、在女媧娘娘面前獻醜了。
所以，這件事，還請女媧娘娘您親自定奪，想來，無論任何結果，那一定是最合適的。”
蘇離抱拳行了一禮，語氣很真誠。
女媧的意思很明顯——他蘇離給不給蘇忘塵機會，有很大的參考價值，也就是說，他哪怕是再堅持，也只是值得多考慮一下。
至於結果？
也就是多一點點參考罷了，根本不可能真正的影響結果。
這時候，蘇離其實有想打開天機商城，刷新一下天機商城，看看有什麼商品。
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這種衝動。
系統無論有什麼能力隱藏自身，同時就連蘇忘塵這種存在也都沒有真正的暴露系統，顯然這其中一定是有因果的。
而在人皇女媧面前當面使用系統，蘇離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顧慮。
女媧深深看了蘇離一眼，道：“小傢伙，你是不滿意？不想說？還是不敢說，索性也就不說了？”
人皇聞言，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了女媧一聲。
他並沒有掩飾他的聲音，所以這時候，便連諸葛九鳳和蘇荷，都有些心驚肉跳，凝神屏息不敢說話了。
女媧笑道：“人皇莫急，也不用擔心小傢伙受了委屈，畢竟，在我們面前，總不會真正委屈了他。”
人皇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女媧這時候又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
女媧說着，又看向蘇離道：“後面是什麼？天皇子你說說看。”
蘇離心中一凜，卻還是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認真的道：“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女媧輕輕頷首，又道：“這句話出自何處？”
蘇離道：“這句話出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選自《孟子·告子下》……”
女媧輕聲道：“我知道你心中很不舒服，但是這篇文章的標題，爲什麼會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呢？”
蘇離沉默，沒有說話。
女媧道：“這個世界，沒蘇忘塵，你就只能死於安樂。人皇是希望你順利的成長，類似於富養；但是我不同，我希望對你窮養，因爲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雖然很多事情都並不是絕對，但是沒有蘇忘塵對外界施壓，那麼就無法凸顯出你的重要性。
同時，沒有他胡作非爲，也就沒有歸墟立道洪荒的基礎了。
既然這個世界可以由你帶來安樂，帶來希望，那麼要不要洪荒有關係嗎？
但，當這個世界破掉了所謂的桎梏和歸墟的災劫浩劫之後，你有想過你會是什麼結局嗎？
兔死狗烹，不外於是吧？”
先前，女媧這麼說，蘇離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一絲不滿的——雖然他最開始的確是非常尊敬女媧，可女媧這一次的表現，讓他隱約覺得女媧好像有些問題。
可是，此時女媧這樣一番話說出來，蘇離確實是被說服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真正頭鐵之人，更不會聽不進意見。
換一種說法——如果說這個世界真有因果能頂替掉人皇和女媧，甚至來設計什麼殺局針對他蘇離，那麼他已經可以選擇放棄並進行自斬了。
因爲洪荒的人皇和女媧都能被成功頂掉因果，那就徹底沒有辦法翻身了。
而很明顯，人皇是真正的人皇。
而女媧通過這一席話證明了，她是真正的女媧。
心懷天下之人，眼光看的永遠是未來。
而他蘇離，雖然同樣蘊含希望之源，蘊含寬容和仁義之心，卻在這一次，的的確確想徹底終結掉蘇忘塵。
蘇離朝着女媧深深鞠了一躬，恭敬的道：“女媧娘娘，蘇離受教了。”
女媧輕輕點了點頭，道：“你之前的氣話其實是對的——你只是看到了山河社稷圖裡的部分因果，還有很多因果你沒有看到。
而且，即便是那位真正的絕世存在在默默守護着你，讓你對於山河社稷圖裡的很多因果掌握得比較清楚，但還是有紕漏。
當局者迷這一點，甚至能契合天道規則。
身在局中，又如何真正的做到完全顧全大局？”
女媧說着，擡手匯聚出一團如蓮花般美麗的火焰，火焰之中熊熊燃燒着一顆七彩色的絢麗石頭。
那石頭像極了那不朽骨中煉化出來的骨玉。
“這是不朽骨——這不朽骨的打造，曾經有一個人在奈何橋上跪了五千年才跪出來的。
因爲，其中融合了補天石。
而現在，我將這地獄之中的不朽骨取出，將其煉製成一顆‘補天丹’。
這一顆補天丹，效果要比那位偉大的存在給予你的造化不朽丹在某些方面的效果更好一些。”
女媧說着，又看向了蘇離，道：“現在，你還是有三個選擇，你可以選一選。
因爲這一次選擇之後，你們的因果，我和人皇會親自出面，將其解決。”
蘇離聞言，深吸一口氣，道：“女媧娘娘您請說。”
女媧道：“第一個選擇，你選擇當蘇離。”
蘇離聞言，心中凜然，卻沒有繼續開口。
女媧又道：“第二個選擇，你選擇當蘇忘塵，那麼蘇忘塵和蘇離所有的經歷，就會融合成一個人的經歷。”
蘇離道：“第三個呢？”
女媧道：“第三個，你可以選擇當蘇星河，那麼那個蘇離就會死，會有一個類似蘇忘塵和你蘇離的存在成爲你兒子，蘇荷便會成爲你的女兒。”
蘇離有些吃驚，道：“這？”
女媧道：“你可以當每一種發展都是一份拼圖，但是拼圖的內容目前還可以更改——也就是說，有些未來還沒有發生，但是一定會發生。”
蘇離道：“選擇當我自己的結果是？”
女媧道：“那就會出現你真正的父母，同時會中斷華紫嫣和穆清雅的所有因果，穆清雅會從華紫嫣的分身上獨立出來。”
蘇離道：“所以，穆清雅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以分身出現，實際上她一直就是華紫嫣的分身？”
女媧道：“這只是拼圖的一部分，這所有一切都是在山河社稷圖中發生的，但是和現實有聯繫，就像是作畫，草稿有很多，但是一定要選一幅畫的草稿來進行優化。”
蘇離道：“我選我自己的話，那我就是一體雙魂，蘇忘塵就是我曾經爲愛成魔的魔分身？”
女媧道：“你修行的是洪荒之道，將來終究是要面對斬三尸的過程，這方面，你自己考慮。另外，拋開所有的因果不談，蘇忘塵沒有你想的那麼惡，而你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充滿希望之源。
你要明白，人往往總會高估自己而低估別人，之所以那位偉大的存在選擇你，只是因爲你最合適，而並不代表你最完美。
你要知道，蘇忘塵能被那位偉大的存在選中，同樣也是有理由有原因的。人之初，性本善，性本美，沒有人生來就是真正的大魔頭，也沒有人生來就是真正的大愛之人。”
蘇離深吸一口氣，隨後再次朝着女媧深深鞠了一躬，因爲這一鞠躬，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對於女媧而言，只是通過山河社稷圖看結果。
所以，蘇忘塵於她而言，好處壞處反而並不大。
但是女媧讓他選擇，就是爲了那幾幅圖中，到底選哪一幅更合適。
如果他說不給蘇忘塵機會，那麼結果就是他徹底融合蘇忘塵，成爲第二種選擇或者是第三種選擇。
這樣一來，連魅兒等人都和他沒關係了。
所以，如果他直接告訴女媧他不願意給蘇忘塵一個機會，那麼覆蓋現實之後，他也無法成爲他自己。
這其中是有着巨大的陷阱的。
但是女媧卻非常坦然的點明瞭。
就這份氣度和心胸，便讓蘇離心生欽佩之意。
女媧美眸之中顯出了一抹欣慰之色，道：“蘇離，你作爲天皇子，無論在洪荒皇族之中頂替任何因果，按說你背後有那位偉大存在的意志，我們都不會太乾涉。
但是有時候，你太投入紫薇宇宙之後，往往會忽略了你自己的根基。
這一點，蘇忘塵提醒過你，但是因爲他的原因，你太過於忽視了。
現在，在這青帝宮，我當着人皇的面，重新提醒你一句——你先是華夏傳承者，其次纔是紫薇宇宙裡的希望之源。
華夏所在的宇宙雖然同樣也是紫薇宇宙，眼下你所在的紫薇宇宙也未必一定是我們華夏宇宙所在的未來。
因爲，你背後的那位偉大的存在，其甚至超越了盤皇和鴻鈞道人，甚至遠在三千神魔之上，其是誰，我們誰都不知。
這一點，其實值得主意。
不過，對你而言，確實無害。
蘇忘塵這方面，無論其如何不好，但是他有一顆華夏心，而你，卻漸漸失去了這顆心。”
蘇離聞言，腦海之中沉寂的記憶猛然被掀開，其中，甚至出現了蘇忘塵在忘塵世界最終走向毀滅的瞬間，那一剎那臨死前的回望出現的諸多模糊的場景。
蘇離怔然半晌，隱約他覺得，蘇忘塵怕是在臨死前的那一刻，窺視到了巨大的因果。
這應該纔是女媧、人皇出面保他的真正原因。
蘇離沉吟片刻後，道：“女媧娘娘，蘇忘塵欠下的鉅額債務，債主是……”
人皇輕嘆了一聲，道：“是我。我一向主張對你們富養，所以債主是我。”
女媧道：“蘇忘塵的經歷之後，我才和人皇出現了分歧，所以我才決定對你窮養。另外，說到底是我們的放縱，才導致了蘇忘塵出事了，我們的責任不小。
對於你和蘇忘塵，我們的態度其實差不多，都相當於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一個孩子聰明伶俐卻走了外路，成了惡魔，難道這孩子就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該徹底的放棄嗎？
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其實——其實很多事情真的是被逼的。
只能說，紫薇宇宙裡的有些強者，真的是太過了。”
女媧說着，又看了蘇離一眼，道：“東皇鐘沒亂殺，誅仙四劍沒亂殺，甚至是太清師兄被逼下跪也依然沒亂殺……我們已經夠仁慈了。
你要明白，我們出現在這裡，是他們求過來的，我們說到底是客人，所以這是他們的待客之道？
蘇忘塵，有自身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爲我們出頭。”
女媧將這部分的因果講述了出來。
蘇離整個人都有些呆了。
關鍵是——蘇忘塵在忘塵世界裡，但整個紫薇宇宙殺空了，結果，反而沒有人皇皇族強者出面啊！
這？
這是什麼鬼？
這和女媧的說法完全不同啊。
蘇離這時候，也的確是有些懵了。
更重要的是，在人皇和女媧面前，他的系統裡的‘塵寰之心’功能如同失效了一般。
當然，他也不能在人皇和女媧面前開啓塵寰之心去諦聽啊！
蘇離沉思了片刻，道：“那……我還是選擇第一個選擇吧。這樣一來，華紫嫣和穆清雅的因果就徹底斷開了是嗎？”
女媧道：“是的，那在旌陽村的地方，有些場景就要進行修改了。不過其中部分經歷，你歷經過，只需要覆蓋過來就可以了。”
蘇離不是太能明白，但是卻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人皇和女媧還不信，還能信啥？
儘管人皇和女媧都不知道系統的存在，甚至這一點蘇忘塵都沒有提及。
但是，眼下人皇和女媧是真正的洪荒大佬，必須得相信啊。
畢竟，以這兩位的存在，真要對付他，他蘇離還哪裡有掙扎的餘地？
更遑論，這一路上走來，人皇和女媧多次幫他，多次在關鍵的時刻提醒他。
甚至他所擅長的畫技，都是來自於女媧的傳承。
女媧思量了片刻，又道：“你無法理解沒關係，你目前還很多因果不知，無法看透，還處於當局者迷的狀態。
但是之前你在旌陽村的時候，蘇荷尋找七魄之力恢復，遇到你後喊了你‘爹爹’，這就是明顯的紕漏之處。
當然，如果你選另外的選擇，這裡就沒問題了。
你選第一種，做你自己——這樣的話，你需要畫一幅畫。”
蘇離躬身行了一禮，道：“請女媧娘娘指點。”
女媧道：“畫彼岸橋，橋頭有石碑，石碑下埋葬的是諸葛青塵。你畫蘇忘塵在石碑前跪下，並將畫卷命名爲‘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