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諶走出院子裡,就知道爲何那些僕役喧譁了,因爲有僕役打出來的水流,竟然殷紅如血腥臭撲鼻。
“大老爺,井裡流血了!”有僕役看到張諶走出來,連忙上前道了句。
“井裡流血了?”張諶聞言一愣,井裡怎麼會流血呢?
張諶連忙快步走上前去,就見一羣僕役圍繞着井邊的水桶不斷的驚呼,張諶尚未靠近就已經嗅到了一股撲鼻而來的腥臭味,那是屬於腐爛血液的味道。
“都讓開,大老爺來了!”管事的一聲呵斥,就見衆位僕役紛紛散開,在一旁恭敬的站好。
此時有管事湊上前來恭敬的道:“大爺,井中水流忽然變成了血水,怕是招惹了邪祟,還請大老爺決斷。”
張諶走上前看了木桶中的血水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看向井中,眼神裡露出一抹感慨,他乃是血道之主,當然能感應到眼前的紅色水流確實是血水,是血液滲透到地下,然後污濁了地下水脈。
“江南究竟死了多少人,地下水脈都被污濁了。”張諶輕輕一嘆。
他雖然有血神子可以演化血海,但也不能將整個北地都照顧到,只能提前潛伏在戰場下,或者是人羣密集之地,可就算如此,死去的生靈血液依舊污濁了地下水脈。
“井中並非邪祟,而是江南大地死傷的生靈太多,所以導致地下水脈遭受污染,爾等不必驚慌。”張諶吩咐了句。
只是地下的泉水卻無法喝了。
張諶一邊說着,一滴血液悄無聲息間落入井水中,剎那間衍生血海開始汲取金陵城下的血液:“要不了多久,地下泉水就會被天地淨化,爾等耐心等候就是。”
張諶一邊說着話,將自家所有血神子全部都派遣了出去,化作一道道血湖,在地下穿梭吸收江南大地的血液。
“未來江南大地將會變成一片沃土,畢竟江南大地經受血液浸泡過,將會變得無比肥沃。”張諶心中暗暗嘀咕了聲。
此時整個金陵城沸騰,紅色的血液叫人心中驚惶,無數百姓議論紛紛,紛紛來到周求乘的樓閣前跪拜,竟然使得周求乘收穫的香火信仰又爆發了一波,使得周求乘的香火信仰更加濃郁和精粹。
張諶調動聲音法則,耳朵微微抖動,方圓百里內的所有聲波盡數納入其耳中,被張諶給聽取到。此時金陵城內有見多識廣的俠客,已經認出地下血水的來歷,向周圍的百姓普及。百姓聽聞地下血水竟然是妖族屠戮人族後,人族血液浸泡泥土污染了大地,一股難以言述的惶恐在人羣中傳播開,伴隨着那股恐懼,百姓信仰越加的精粹,無數人自動來到周求乘的玲瓏塔前進行禱告。
接着就見一道金光從崇正書院升起,浩蕩神光璀璨,崇正書院內的玲瓏塔竟然又生長出了一層。
“周求乘得了江南道海量信仰,神道法器玲瓏塔修復的越來越快了。”張諶只是看了一眼,就沒有過多關注。
周求乘的玲瓏塔迸射萬丈光芒,顯得越加靈驗,叫普通百姓的信仰愈加虔誠。
不過現在整個江南道的百姓人心惶惶,負面情緒伴隨着香火信仰涌向玲瓏塔,不由得叫張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只是張諶卻也沒有辦法阻止。
伴隨着時間一點點流逝,彈指間無數時光匆匆即逝,悠然間已經來到了周求乘和陳三兩約定論道前的七日。
張諶站在自家庭院內,一雙眼睛看向崇正書院方向,就見周求乘的玲瓏塔已經衍生二十四層,足足翻了一倍。
“可惜,依舊還是十一階,並沒有超越十一階踏入十二階。”張諶看着神光流轉的玲瓏塔,眼神中露出一抹感慨。
然後張諶一雙眼睛看向金陵城北方,一股恢弘浩蕩的紫氣,自遠方虛空而來,那紫氣浩浩蕩蕩八百里,猶如天河一樣倒掛在虛空中。
張諶看着那紫氣,眼睛裡露出一抹慎重,那紫氣可不是肉眼能看到的紫氣,而是‘氣數’,隨便一絲外泄出去,都足以叫野獸得了造化化作妖獸。
“陳三兩好大運道,其已經來到了金陵地界,明日應該就可以到達金陵城了。”張諶站在院子裡,眼神中露出一抹猶豫:“我該不該去迎接他呢?”
按照道理,張諶是應該去迎接陳三兩的,畢竟他和陳三兩關係莫逆,對方遠道而來,自己理應去迎接,但是張諶想了想還是拒絕了,轉身走入屋子內,唯有一聲嘆息在小院內響起:“我不能壞了陳三兩的大道。”
他想要做的只是保下週求乘的命,僅此而已,陳三兩在學問上若不能擊敗周求乘,其大道必定不圓滿。
張諶在屋子內,往結魄燈內添加了黃泉之水後,方纔將結魄燈仔細的收好,然後略作遲疑的向崇正書院內走去。
他要看看周求乘準備的怎麼樣了,如此才能選擇合適的時機,將周求乘給救下來。張諶來到崇正書院的時候,整個崇正書院冷冷清清,書院內的弟子比上次來更少了。
“按理說現在江南各路權貴、書院同仇敵愾,崇正書院內的弟子應該人數變多才對,怎麼會變少呢?”張諶心中不解。
“陳公子,您來了。”張諶偶遇大管事陳琦,對方看到張諶後連忙上前恭敬一禮。
“書院中的人怎麼越來越少了?”張諶問出心中疑惑。
“諸位弟子全都被先生打發下山,前往各大城池、村落傳播信仰,組織百姓建立神廟去了。”陳琦道了句。
“原來如此。”張諶心中恍然,他還以爲諸位弟子、先生全部都跑光了呢,於是扭頭看向陳琦:
“院長何在?”
“您來的倒巧,院長昨日出關,正在後院喝茶。”陳琦恭敬道:“您隨我來。”
張諶隨着陳琦向後山走去,一路來到周求乘所在的後院,就見周求乘正坐在院子裡打棋譜,身前泡着一盞茶水,看起來悠然自得。
張諶出現在院子門口,周求乘就愣住,放下了手中棋譜:“不是早就叫你下山去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擔心先生,所以想着回來能不能助先生一臂之力。”張諶開口道了句。
張諶本以爲周求乘會責備自己,可誰知周求乘卻哈哈大笑:“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回來的正好,我已經找到了戰勝陳三兩的辦法,你回來後就不必再出去了。”
張諶聞言一愣:“您找到了戰勝陳三兩學說的辦法?”
他不敢相信,陳三兩有教無類學說何等完美,竟然還能找到破綻?
“當然!”周求乘聲音中滿是得意:“我的學說‘鐵面無私’或許不是陳三兩‘有教無類’的對手,但我學說何須抗衡有教無類?我只需要找到對方學說的破綻,然後擊敗對方學說的根基,就算陳三兩將我的學說擊破,我二人也不過是五五開而已,算是平局。”
張諶理解了周求乘的意思,按照江湖高手對決的方法來說,我管你武功比我高多少,我只要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不要防禦力,到時候最差也能和你換傷。
“更何況,我已經察覺到了‘鐵面無私’學說的侷限性,最近又將其昇華爲‘人心無私’,必定可以打陳三兩一個措手不及。”周求乘的聲音中滿是得意:“這次論道,我二人至少五五開。”
“人心無私?”張諶愣了愣神,人心當真無私嗎?
“只是學說草創,尚不完善,我現在準備不足,否則必定可以叫其道心崩潰,就此折在金陵城內。”周求乘的聲音中充斥着一絲絲惋惜。
張諶雖然心中有所疑惑,但此時卻也不好潑冷水,而是開口恭維道:“恭賀先生,此次論道大會,必定會撥得頭籌。您若能戰勝陳三兩,或許可以化解了此次浩劫,您日後就是我人族的大英雄。”
周求乘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若能折了陳三兩,必定重挫妖族氣數,打壓妖族氣焰,我江南各州府或許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周求乘拉着張諶走入屋子內,然後周求乘取了幾顆青梅,放入酒中燉煮,二人坐在火爐前開始小酌。
“我聽人說,陳三兩明日就要到達金陵城了,到時候還要先看看這廝的成色。”周求乘對着張諶道。
張諶聞言面色詫異:“先生打算如何做?該不會是在派人刺殺吧?”
“現在陳三兩已經成爲天地間的絕頂高手,他要是不道心崩潰,誰能刺殺得了他?我自然有辦法,必定不會叫他在金陵城住消停了。”周求乘得意一笑。
正說着話,就見姜楠端着書稿,面色恭謹的從屋門外走進來,手中抱着一沓手稿:“先生,您的人心無私學說,弟子已經整理出來,還請您過目。”
姜楠面色紅潤,看起來最近過得很不錯,現在江南風雨飄搖,反倒是將她的事情給蓋了下去。
看到張諶後,姜楠眉毛一挑,但卻瞬間收斂,好似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沒有任何的表情。
“放下吧,辛苦你了!”周求乘接過文書後讚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