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君沉默不語。
他到底是誰？
一頭闖入此界的域外天魔，還是一個遊蕩的幽靈。
或許都是。
魔和鬼從來都是融洽的。
那麼，那個人又是誰？
那個行走在他意識最深處的大帝烙印到底是誰留下。
他是誰？
“你認識他嗎？”
塗山君看向已經搖搖欲墜的閻浮虛影。
人世間的構築正在逐漸崩潰瓦解，無論是意識回到了過去還是大神通的推演，現在的人世間顯然已經無法承載陰天鬼帝的恐怖意志。
愈發虛幻的閻浮微微搖頭道：“我不知道。”
“我終究不是他，他已經死了，死在你的手中。”
閻浮虛影悵然道：“沒想到佔盡天時地利人和還是不行。”
“如果我是你，不會如此剋制的使用力量。”
“你確實……保持住清醒了。”
閻浮深深地看了塗山君一眼。
這是何等讓人驚歎的意志力啊，身死之後沒有變成被七情六慾化作怪物，獲得力量依然懷揣着樸素的堅定。
“輸給你，不冤。”
“你該走了。”
“去哪兒？”
“向前。”
“繼續向前！”
嗡！
帝眸橫光。
塗山君醒了。
光瀑的雷光已將天地熔成漩渦。
哪怕是不死的道身，也在仙劫中撥開皮肉挖出骨血。
頂角崩碎，赤發披散，縈繞仙氣的骨殘留着頑強之息，壯碩的身軀枯槁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怎一個悽慘模樣。
“不死不滅！”
道體帝身，五氣輪轉。
萬方煞，鑄不死的身軀。
嗤。
嗤嗤嗤！
黑紅色的餘燼猶如打印般迅速恢復，斷裂的頂角閃爍大道紋路交織成道與理的帝紋，筋骨附着血肉，方吐鋒銳獠牙。
靠着充盈的煞氣，本來破破爛爛的身軀修補完整，靈機氣息甚至更勝一籌。
這是再徹底吞掉閻浮之後的進化。
三十三位道君神魂讓塗山君的威壓鼎盛沖天。
熾燃的業火撐開護體真罡。
殘留蒸汽化作尾焰，
刺啦！
撕開上身法袍裹在腰間，赤膊的塗山君一步踏空。
旱地拔蔥般從大地漩渦掙脫。
面露兇光。
“吼！”
鬼帝猙獰大吼攥緊手中的祖帝兵，嗡，釘錘暴漲飛如天星，奔涌的血光抵住九重天。
凌空揮出一錘！
嘭！
蒼穹仙雷像是完全定格住。
宛如傾瀉滅世的銀光竟在這一錘下開始了倒流。
逆流仙雷奔長空。
萬丈華光靜不動。
轟！
仙光崩碎浩蕩的雷光，顯化出高居的自然神。
瞳孔微微一顫。
塗山君沙啞道：“正法閻天神君？”
不錯，那矗立天空由仙劫烙印本源的神正是閻天君。
閻天君方展露神庭法神的極致手段，雙臂演化戰法，本源法則就像是一座神臺，虛空中浮現一座‘山’，如同開天闢地般屹立不倒。
星系如環，大地部洲依靠爲蔓。
此山一出，羣雄皆震撼。
這分明是神庭泰山，伐天之戰時被打碎，頂峰墜入陰天成爲東嶽山。
“昔年不曾在伐天之戰目睹神君風采，沒想到今日你我爲敵。”
塗山君頭頂的三朵道花與三神相合誕生的三我化作一道大帝之影，挺拔的立於天地之間，帝影悍然出手，凌空攥出一柄釘錘。
嘭！
萬鈞力貫之如一。
鬼帝影一錘轟殺閻天君。
天下震動！
那可是當年在伐天之時主戰的神君，一神大殺四方，死後仍在戰敵，最終才被古仙樓和上清道門聯手封印，歷經歲月終於磨滅一切。
怎麼可能連鬼帝的一招都撐不住，只是一錘就被砸碎了腦袋。
旁人或許不清楚，在場的古仙樓大道君則明白。
閻天君確實厲害，但是閻天君在神禁之地就曾和塗山君合作，閻天君的本源法則演化到了極限，卻依然不是瞭解一切的塗山君的對手。
並且，那杆幡裡的力量絲毫不差。
算上閻浮就是三十三位道君。
三花合一的大帝之影戰力根本不弱尋常的大神通。
噗！
潑墨般，無窮本源變幻，鎮壓諸天的神庭宮闕自仙劫中顯化。
蠻荒而古樸卻彷彿遠古的神庭再一次出現於世間，綿延九重天，下至九重淵，每一重天都有一位鎮世天神。
他的大帝之影只殺上一重天而已。
鎮世神君各不一樣，有的雷霆環繞，彷彿萬雷之祖，有的爆裂火光，焚滅青蒼，有的披堅執銳如同殺神降臨，戰神重生……
“遠古神庭，重現於世！”
“這樣的仙劫，誰能渡過去？！”
“……”
大道君們悚然驚懼，他們很多都不曾參與伐天之戰，有的年歲很大也是後來才成道。
只記得伐天之時天就不曾黑過。道法如雨散落，神通如雲蔽日，血與骨交織，掉下無數神仙，法寶機緣比比皆是。
他們的歲數確實還不夠。
歲數大的道君基本上快要被鬼帝塗山君殺光了。
很難不讓人覺得是天地要埋葬那一段歷史，所以才找到這樣一頭天魔，清理乾淨所有當年的知情者。
就是沒有想到，這頭天魔衝破原來二法想要以力成帝，招致道化的神庭降臨，本源法則的自然神降臨。
“如此天劫，誰可成帝？”
一位位大道君恐懼的質問。
他們都有第五步的夢想。
可是如果面對的是這樣的仙劫，他們或許連第一位閻天君都撐不住就會死在劫中。
“是他走錯了路，若是補天法的話，根本不會有這麼恐怖的大劫，你們看閻浮就知道了。當然，要是大道篆刻法，應該也只會是尋常仙劫，他哪一條都不走，想靠着無上蠻力，強行轟開天地一線讓他成帝。”
“天道怎可能容他？！”
補天法能再生資源，大道篆刻法可以補全本源，哪條路都不走的魔鬼只會掠奪，這對天道而言是不能容忍的。
再加上幡內億萬兵馬和三十三爲位道君的加持，塗山君的戰力不動用最強大的仙劫已然壓不住，這纔是本源神庭降臨的真正原因。
紛紛發散想法的大道君們很快找到本質。
這也讓他們長出一口濁氣。
如果大道君的仙劫都是這樣的話，相當於讓他們獨自一人再戰神庭的鎮世天神，雖然看起來不算多，可是能夠被天道篆刻下來的本源神，哪一個不是舉世無雙的存在，全都可以做到同境搏殺帝君。
“法神、雷神，水神、火神、戰神……”
六位蓋世的自然神逐一顯化。
浩蕩威壓讓塗山君的護體罡氣猶如風中燭火，鬼帝再世的強大終於被天地抹平，塗山君徹底暴露在大劫下。
然而現在卻不容他多想。
背後的陰陽磨盤轉動，身軀騰空與大帝鬼影合二爲一。
三花唯我。
“地獄變！”
塗山君爆發出撕開蒼穹的帝光。
一十八層極盡道法演化的地獄將他送上九天，欲近身搏殺本源篆刻的自然神，一破閻天，再入雷天。
雷部大神持雙錘祖兵，每一擊都蘊藏着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
水火無情，並做不朽的仙光。
在雷部大神的牽制下塗山君被水火仙光擊中。
立時燒成腐朽碳人。
“輪迴六道！”
如同命運織機的陰陽磨盤瘋狂旋轉，爲塗山君抵消水火仙光的煉化，他已然遭受重創。
嘭！
刑部戰神手中的斧鉞猶如具備了泰山的巨力。
一擊砸下，塗山君雙臂迸裂，焦炭的身軀立刻化了大半、靠着不滅的煞氣才終於修復帝身。
法部神君的槍刺中他，滅法的力量不停的粉碎煞氣的重聚，打亂了帝身本來的蛻變，就連輪轉五氣也遭受阻塞。
“咳……咳！”
塗山君赤紅雙眼，他不甘心，怎麼可以在這裡止步。
“我還要，活着……”
“回去！”
生死簿裹住將裂的帝身，輪轉陰陽磨盤抵住水火仙光的煉化，輪迴臺定住今世身，不死仙經演化出無上奧義。
塗山君徹底發揮自己身爲域外天魔的天賦，仙劫也是煞氣，擊敗、掠奪、吞噬、進化……
嘭！
拳出鎮天神。
吞魂掠魄煉真仙！
拳與錘在諸法大道中整合統一，在戰法中開始融爲一體的蛻變。
現在的塗山君才真正越過僞大乘的門檻，身軀道痕散發出不朽的光芒，不死不滅的仙經紋路於血肉筋骨中書寫，將帝身推上巔峰。
“殺！”
轟！
自然神閻天君再一次破碎，吞魂奧義下他再一次凝聚的神軀竟然淡了很多。
“殺上九天！”
越戰越強的塗山君終於撕開六道自然神君的封鎖衝上大劫的源頭。
三重天上空無一物。
直到塗山君來到九重天。
裹屍的生死簿早已經被黑紅鮮血和本源道則染盡斑駁。
如今的塗山君不像是一位古帝，倒像是從無盡地獄殺出的魔鬼。
停駐於九重天的他呆愣的瞪大雙眼，那正矗立着一個蒼老卻挺拔的背影。
這個背影多麼的熟悉，剛纔他還見過。
不正是在自己意識的最深處，表現在面板盡頭的那位不知名大帝嗎。
後二重天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因爲，沒有三重天的仙劫，根本無法具現出此人的雄姿。
“你……”
“是誰。”
“你到底是誰！”
塗山君嘶吼長嘯。
問天下人。
“他是誰？！”
年輕一輩不知道很正常，許多歲月悠久的大道君也只算一知半解。
直到虛空中不知道哪一位大神通者緩緩開口：
“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