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牀膀胱鏡的後半段時間顯得有些沉默。
張天陽是慣例的認真操作，避免非必要的交流。
孟師兄縮在電腦後面，老老實實的扮演着自己“拍照片工具人”的角色，一邊在心裡的角落畫着圈圈。
孫羽顯得有些亢奮，一會看看屏幕，一會看看光頭帶教洋哥，眼睛裡是躍躍欲試。
但光頭帶教洋哥沉着一張臉，既不看她，也不看張天陽，賭氣一樣的盯着屏幕。
而操作檯上的35牀病人，緊張的攥着牀單，大氣都不敢喘。
醫生們都不說話了！
他們都不說話了！
雖然我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但他們明明剛剛還聊得很開心的！
我我我我......
該不會......
不會吧......
極度恐懼當中，就連膀胱鏡入侵性操作的難受勁都壓不住心裡的恐慌了。
35牀女人終於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啵！”
正當此時，一聲輕響，頭頂的屏幕原本呈現粉紅色的畫面一陣雜亂。
“好了啊，膀胱鏡做完了，問題不大，不需要做手術，挺好的。”
張醫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35牀女人愣了好一會，才突然反應過來。
“醫生！”
“嗯？”
張天陽對上患者驚恐的眼神，歪了歪頭，“怎麼了？已經做完了呀。我已經儘量輕柔了，還是感覺很疼嗎？”
“做......做完了？”
35牀女人一陣茫然。
真的做完了嗎？
膀胱鏡不是應該很痛很痛很難受的嗎？
怎麼感覺，纔剛剛開始有一點點難受，就做完了？
而且，剛剛明明醫生們都不說話了啊！
“是的，做完了，沒有看到肉眼可見的病變，也沒有在輸尿管口發現噴血，所以手術暫時是不用做的。
之前給你加的藥還要繼續吃，剛做完膀胱鏡多多少少會有點血尿的，不要擔心，等過兩天我們再看情況。
沒什麼問題的話，這週末或者下週就能出院了。”
張天陽耐心的寬慰着，順手把旁邊的簾子拉上，阻隔了光頭帶教洋哥以及孟師兄的目光。
“具體的等會出去我再跟你說，孫同學，麻煩你幫着病人一起把褲子穿一下。”
說着，自己也退了出去。
35牀患者依舊愣在原地，眼神還停留在張天陽離開的位置。
真的......做完了？
是因爲張醫生的技術很棒嗎？感覺......膀胱鏡好像沒有記憶中那麼可怕了？
而且......
自己真不用做手術了？
過幾天還能出院了？
一時間，35牀患者鼻子酸了。
......
尊重患者向來是醫生們應有的品德。
做操作的時候必須得看着，是因爲醫生需要對患者的病情有全面的瞭解。
這時候不需要忌諱男女之別。
但操作結束，該有的尊重還是得給的。
這點張天陽一直很在意。
同樣，泌尿外科的其他醫生們也很在意。
隔壁的尿流動力學檢查室的女醫生，每次檢查需要男患者努力排尿的時候，都會拉上簾子，背過身去，還會順手打開操作室裡的水龍頭。
嘩嘩嘩的水流聲可以掩蓋患者排尿的聲音，也能緩解患者的尷尬。
醫生們治的不僅是病，也還有病人啊......
......
35牀膀胱鏡的情況被光頭帶教洋哥彙報到了大主任那邊，很快得到了批覆。
大體意思跟張天陽的判斷一樣。
但光頭帶教洋哥板着臉直接昧掉了大主任後面大篇幅的對張天陽的誇獎。
小張自己對自己的實力應該也是心裡有數的吧？
這些浮誇的商業互吹還是不要說出來浪費時間了。
嗯，這也是爲了幫助小張節省時間嘛！
光頭帶教洋哥喘着粗氣摸着自己的光頭，一轉臉，看到了旁邊鬼鬼祟祟準備繞過他溜去醫生辦公室的孟師兄。
“都怪你！”
光頭帶教洋哥一腳就追了上去，抓住這難得的出氣筒。
“笨手笨腳的，連拍照都拍不好！”
孟師兄：喵喵喵？
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
再次跟35牀患者和家屬交代了後續的治療方案之後，張天陽連軸轉的開始跟孟師兄一起，分批叫來週四需要做做手術的病人和家屬們進行術前談話。
因爲昨天肝膽外科出的那件事，早交班的時候泌尿外科大主任特意強調了術前談話的問題。
一定要好好談，認真談，反覆談。
畢竟，手術本身就是有風險的，沒有任何醫生可以保證自己的手術一定順利。
術前知情同意書不僅是患者的知情權，也是醫生們的一層保障。
週四目前一共排了5臺手術，歸張天陽管的病人裡，只有36牀大姐需要做一個腎上腺切除術。
但按照“慣例”，大主任是一定會拉着他上臺的。
所以其他四位病人的術前同意，張天陽同樣有參與。
“嗯？怎麼了？你們是要找醫生嗎？”
醫生辦公室門口，傳來的是小護士疑惑的聲音。
“我看你們在這裡探頭晃了半天了，是沒找到管牀醫生？你們是哪牀呀，我幫你去叫？”
張天陽若有所感，扭頭往醫生辦公室門口看去。
卻只看到了半隻病號服的袖子，和一片橘色的衣角，在門口一晃而過。
好像，有點眼熟？
莫名的念頭一閃而過，張天陽很快回過神，繼續向眼前的病人說明手術的風險。
......
醫生辦公室門外，35牀女人和家屬有些窘迫的衝着小護士擺着手。
小小聲的感謝小護士的好意。
“謝謝你啊，不用不用。”
小護士又勸了兩句，滿頭霧水的走了。
“好奇怪啊......”
“怎麼了？”
霸佔着電腦的辦公護士抽空撇了那邊一眼。
“那個患者出什麼問題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
小護士嘟嘟囔囔的，嘴巴撅得老高。
“我看她們在那裡晃來晃去想進去又猶豫了好久了，也不讓我幫她們找醫生，也不說是什麼事。”
“興許是即將做什麼決定，又沒想好，比較猶豫吧。”
辦公護士經驗豐富，見怪不怪。
“沒事，不用管，她們等會要不然就進去，要不然自己就走了。”
果然，三分鐘之後，在辦公室門口繞來繞去的35牀女人和家屬最終還是沒能邁進腳步，一步三回頭的回病房了。
......
“哈哈哈哈哈！這個視頻好逗！”
病房裡，36牀大姐啃着蘋果刷着小視頻，時不時的發出槓鈴般的笑聲。
倒是她的家屬，那個有些“禿然”的男人，半個屁股坐在牀邊，滿臉愁容的唉聲嘆氣。
“你明天就要手術了，怎麼還跟個沒事人一樣？你就，你就不擔心......”
“擔心個屁啊！”
36牀大姐一jio就踹了過去，面色兇狠，“孩兒他爸你可別詛咒我啊！老孃就是個腎上腺切除術，小手術！”
眯了眯眼，她突然又展顏笑了起來。
“而且，我剛剛悄悄問過張醫生了，他說他一定會上臺的！以他的技術，那不是妥妥的嗎！”
“可是......”
“沒有可是！再給老孃削個蘋果！今晚就要禁食了，我得趁現在多吃點。”
回到病房的時候，35牀女人和家屬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該吃吃該玩玩的36牀大姐，以及愁眉苦臉擔心着自家老婆手術的大哥。
35牀女人邁着小步回到了自己的牀上，擡頭去看自家女兒。
於是家屬便也衝她點點頭，然後搓了搓手，在牀邊的幾個紅色塑料袋裡頭翻找了一下，掰出了兩根香蕉。
捧着兩根香蕉，35牀家屬這才小心翼翼的湊到了36牀大姐的牀前。
“那個......”
她小小聲的喚了喚正沉浸在搞笑小視頻裡的36牀大姐，“這香蕉，給你。”
“誒呦！謝謝謝謝！”
36牀大姐滿臉笑容，趕緊放下手機伸手去接。
然後又熱情的張羅着。
“孩兒他爹！別削蘋果了！人家給咱送香蕉了！快挑幾個大蘋果，給人家！”
一邊招呼着，一邊還衝35牀家屬笑着。
“嗨！咱們來個水果交換！”
“不不不，不用，不用。”
35牀家屬顯然有些吃不消36牀大姐的熱情，連忙擺着手，咬了咬牙，小心的提出要求。
“那個，我們想要剛剛你刷到的，那個，張醫生那個視頻。
不知道能不能發給我啊？”
“誒？你們想要那個視頻啊？”
36牀大姐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突然捧了香蕉過來。
“等着啊！我剛好收藏了，咱倆加個微信，我分享給你啊！”
招呼着35牀家屬加了微信，麻溜的傳了視頻連接過去，36牀大姐依然熱情的把自己的蘋果塞到了對方的手裡。
“哈哈，交換交換！張醫生之前就說了，我低鉀，該多吃點香蕉，但是一直沒時間去買！哈哈哈！”
眼睛一轉，她突然壓低了聲音。
“不過，你們爲什麼想要這個視頻啊？”
35牀家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擡頭去看35牀女人。
36牀大姐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35牀女人臉上也堆着不好意思的笑容，以及一股子樸實的誠懇。
“張醫生對我挺好的。
但，那個視頻，我剛剛看到，那上頭飄過去的那些字，有人，有人在罵他，說他，他......”
“說張醫生作秀，還有說他假。”
35牀家屬幫着自家母親補全了後半句話。
於是35牀女人再次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她想謝謝張醫生
但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謝
所以，也只能在這種地方，出一點點力氣了。
“原來是這樣啊......”
36牀大姐恍然大悟。
35牀家屬在手機上操作了一番之後，把手機遞給了35牀女人。
36牀大姐有些愣神的看着她們兩個。
一個人彎着腰，輕聲指點着自家母親應該如何操作。
一個人眯着眼，笨拙的用手機鍵盤敲着字。
還真是......
“孩兒他爹！”
36牀大姐突然嚎了一聲。
“不吃蘋果了！別削了！把你手機給我拿過來！”
兩部手機在手。
36牀大姐鬥志昂揚的點開了小視頻的評論區。
“呵！區區帶節奏的！”
論罵人，她還不曾輸過誰！
手機在手，天下我有！
天上地下，張醫獨尊！
“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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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嚕嚕~
是真的大章哦~
四捨五入都快四千字了呢！
快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