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廳的燈光熄滅了。
市場部的幾個負責人默默地跟着馬克的後面，走出了放映廳室。
走廊的燈光刺得馬克眯了眯眼。
他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西裝，微微調整了一下呼吸。
但，不知怎的鼻息間彷彿依舊殘留着電影裡的黏稠的血腥氣。
此時此刻，這部電影的餘韻猶如一根冰冷的鐵絲，仍纏繞在他的神經上，令他控制不住的汗毛直豎。
直到走進寬敞的大廳以後，他心中的那一絲壓抑感才稍微好一些。
他的後面，市場調研部的幾位負責人面色複雜，有人擦了擦冷汗，有人盯着手裡頭的評估表，有人則是很激動，眼神閃過從未有的飢渴感和意猶未盡感……
“先生們？你們覺得怎麼樣？”等到大廳邊上的時候，馬克情緒恢復了平靜，他清了清嗓子，看向旁邊的數據部經理麗薩。
“8.5分！”麗薩低下頭，看着自己寫下來的數據，短暫遲疑以後，終於再次開口：“這部電影的成本很低，但，那些機關設計配合着電影獨特的暗示手段，比我之前看的那些血腥電影更具“靈魂”的侵略性……這部電影，應該能火！”
馬克聽到麗薩說出這句話以後，目光又看向了其他人。
市場分析主管遞給了他一份數據：“我也給8.5分，能夠上映，且會有不錯的市場反饋，不過，建議R級分級，必須警告心臟病患者觀影……”
馬克聽到陸陸續續的觀影評分以後，默默地點點頭。
隨後，朝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
會議室裡。
凱瑟琳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此刻只覺得恍惚。
透過不遠處的玻璃窗，她看到馬克和市場部的幾位負責人從放映廳走出來。
他們的表情或凝重、或驚愕、或點頭、或意猶未盡……
並沒有想象中的罵罵咧咧，或者憤怒，甚至更沒有人電影看到一半，中途走出來提前給她打電話。
事實上，昨天幫忙聯繫派蒙這邊幫周陽審片的那一刻，她已經做好了捱罵的準備了。
畢竟，不管是電影裡面的粗糙畫面，還是廉價的龍套演員，再加上……
她想到了過去的一個月裡，周陽每天只花幾個小時，帶着幾個龍套演員在地下室搗鼓，用的還是《暮色》劇組淘汰的道具和血漿……
所有的種種，似乎都在說着這部電影，就是一部低俗的爛片。
如果不是周陽的誠懇，以及她的心軟，她甚至電話都不想打。
但現在！
似乎，好像看他們的反應，這傢伙居然真的用那些邊角料時間，拍出了一部合格的電影？
這怎麼可能？
凱瑟琳轉頭看向平靜地坐在位置上，正瀏覽着各種數據的周陽……
這荒誕的場景，有些顛覆了她的認知……
而就在這個時候！
會議室的門開了。
“周！”
她看到馬克推開會議室的門，略微有些激動，上來就是跟周陽握了握手：“這片子……我們得談談。”
“好的，馬克先生，能容許我的律師與翻譯進來嗎？”周陽的英語有些蹩腳，看到馬克的表情以後，他瞬間就露出了笑容。
“可以。”馬克鬆開周陽的手點點頭，並邀請周陽繼續坐下。
隨後，他看着周陽撥通了一個電話，沒多久以後，進來兩個穿着西裝的身影。
他示意助理關上會議室隔音門：“周，我需要知道這部《電鋸驚魂》的完整版權狀態！”
“目前這部電影的版權在我手中，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部電影，應該是我們派蒙公司的作品……”周陽笑眯眯地看着馬克。
“哦？”馬克有些好奇：“我記得，你來洛杉磯，應該剛好是一個月吧？你似乎，一直都呆在《暮色》的劇組裡……”
“是！”周陽點點頭：“《暮色之電鋸驚魂》就是在《暮色》劇組裡拍攝的……”
“你一邊拍《暮色》一邊拍《電鋸》？”馬克下意識地看向了凱瑟琳帶着些許詢問的表情。
只見凱瑟琳眼神有些複雜，遲疑半晌以後，苦笑：“馬克先生，我說，這部電影是周陽先生，藉着我們《暮色》的浪費不要的道具和過期的血漿拍攝的，你信嗎？”
“一個月拍的？”馬克一愣，有些難以置信。
“也許，半個月都不到……他都是抽空拍的……”
“……”
馬克看着凱瑟琳那複雜的表情以後，心中瞬間就涌起了幾分驚濤駭浪。
但表面上卻顯得很平靜，只是點了點頭，露着笑容：“周，這部電影，我們要了，你開個價吧！”
“馬克先生，其實，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對我們的【派蒙影業】非常感興趣，這一次能夠參演《暮色》一方面是因爲凱瑟琳導演和米婭小姐的真摯邀請，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它的出品公司是【派蒙影業】的……”周陽笑眯眯地看向馬克：“馬克先生，我希望這部電影，能夠作爲禮物，免費送給【派蒙】……”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馬克有些驚訝：“免費？”
“是的，免費，電影版權，免費送給你！”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馬克再次一愣，隨後笑容漸漸消失盯着周陽：“我比任何人清楚，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免費背後，其實都是最昂貴的交易，周，我想知道，你想要什麼……”
會議室裡短暫地陷入了寂靜。
隨後周陽輕輕揮了揮手，緊接着，旁邊的西裝男人默默地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
緊接着，給馬克展示了一部部曾經【炫世娛樂】出品的電影……
馬克看到這些電影名字以後微微皺眉：“你的意思是……”
“過去的一年時間裡，我們【炫世娛樂】拍了很多電影，其中幾部在華夏票房很可觀……每一部電影，都是我的孩子，而作爲它們的父親，我非常渴望，能爲它們找到一個合適的舞臺，讓它們能夠站在更高的地方，被更多的人所看到……”周陽推了推眼鏡，臉上笑容更深了。
馬克盯着這一部部電影，短暫沉默以後看向周陽：“周，你應該清楚我們派蒙合作的代理公司，都是華夏五大影業裡的電影吧？”
“是，我清楚，但，我相信這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事情……我查閱過華夏五大影業旗下的電影出海的票房紀錄，從2000年，甚至更早開始，從來都沒有任何一部華夏電影票房破500萬美元過……你們通過引進華夏電影賺的錢並不多，我很清楚，如果不是華夏與老美之間的影業交流協議一直在奏效的話，你們甚至都不願意進口任何一部華夏電影……”周陽盯着馬克。
馬克短暫的沉默，隨後看着笑眯眯的周陽皺眉問道：“你爲什麼覺得你和他們不同呢？他們背後有巨大的資源鏈條，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背後，只有你自己……而且，你們的【炫世娛樂】成立時間，僅僅只有一年時間……”
“但這一年時間裡，我從一個普普通通、窮困潦倒、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導演開始，一步步走進了我們【派蒙影業】的會議室裡，和你喝着咖啡聊着天不是嗎？”
“……”
“一個月時間，對於其他人而言，甚至半部電影都拍不完，而對於我，一個月的碎片化時間裡，我不但參演了《暮色》而且還抽空拍了電影，並且，這部電影讓你很感興趣……我可以拍一部電影，我自然可以拍類似的兩部電影……”
“……”
陽光下，眼前這個華夏人非常的自信，始終露着不卑不亢的笑容。
馬克聽完以後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看着筆記本里的電影列表。
會議室裡陷入接近幾十秒的寂靜以後……
馬克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後認真地點點頭：“我可以向公司爭取試試看！”
“嗯，感謝馬克先生，還有……”
“還有什麼？”
“馬克先生，我的背後，有幾家院線，我希望我能拿到好萊塢電影《災難》的發行版權！”
“什麼！”馬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頓時有些震驚：“周，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想拿到《災難》的發行權！”
周陽擲地有聲，眯起了眼睛。
“周，這不行，這牽扯到公司與華夏五大影業的合作，並且，我們還要評估各種各樣的發行規模、市場行情、恕我直言，你們【炫世娛樂】從來都不在我們的授權考慮範圍內……”
“那什麼時候可以呢？”
“除非，你們能證明你們的實力，但據我所知，現在整個華夏的電影資源，大部分都在五家電影行業裡面，你們或許可以拍出幾部暢銷電影，但，沒有人能保證，你們一直都能暢銷，風險太大，我們不可能賭……”
“如果《電鋸驚魂》全球票房能破億美元呢？”
“周，你也說過，這是建立在如果的前提下……這部電影，真能達到破億美元票房，確實可以讓公司對你們公司產生不錯的印象……”
“這樣……”
周陽站了起來，推開了旁邊會議室裡的窗戶。
五月的熱浪裹挾着好萊塢的喧囂涌進來：“《電鋸驚魂》免費授權給【派蒙】，我只要北美票房的10%，歐洲10%，亞洲8%就夠了……“
馬克低下頭看了周陽遞過來的數據表。
這個價格倒是很低，至少比【派蒙】常規採購價低45%左右，作爲出品方，只有10%的分成已經是不錯的讓步了。
當他再次擡頭看向周陽那張臉以後，他眯起了眼睛：“這樣！如果《電鋸驚魂》票房全球能破億美元的話，我們會考慮明年的電影與你們合作……”
“爲什麼是明年？”
“我們需要時間，看到你成長……當然，前提是，你們能繼續成長的話！”
周陽眯起了眼睛，片刻以後點點頭：“可以，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希望你們《災難》授權給華夏任何一家電影公司的時候，加一項條款，任何電影公司，不得以該片，要挾院線，必須，華夏的院線全部上上映！包括，我旗下的幾家院線！”
“這沒有問題，我們也想拿到更多票房！”
“那就好！”
“還有……”
“還有什麼？”
“我以前拍的這些電影全球授權問題……”
“我可以向公司申請！我們明天答覆你！但如果籤我們了，就必須籤獨家！”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