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彷彿在這一刻，連空氣都凝固住了。
陳凱夾着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一陣風吹來，菸灰落在會議桌上。
他瞪大眼睛盯着門口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彷彿見了鬼一般的難以置信……
甚至，一度以爲自己看錯了！
這個兩個月來被他們聯名抵制的“行業毒瘤“，此刻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電影部門的正式會議上！
就在這個時候！
“周陽？！“樑小剛猛地站起，冷冷地拍了拍桌子，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滾出去！誰允許你進來的！“
周陽沒有理會樑小剛的怒吼，只是平靜地推了推眼鏡，鏡片短暫反射的冷光地遮住了他的眼神，但卻遮不住嘴角的譏笑。
他整理了一下西裝，彷彿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一樣，一步步地走向了陳凱。
或許因爲太過於震驚！
會議室裡再次陷入了死寂，竟能隱約聽到周陽的腳步聲。
“陳處！“周陽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並不算重，但聲音卻彷彿一把散發着寒芒的刀一樣鋒芒畢露：“我不喜歡煙味，麻煩換一換位置，謝謝……”
這一刻！
反應過來陳凱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他“騰“地站起來，菸頭在掌心捏得粉碎：“你算什麼東西！這是華夏電影協會的閉門會議！你有什麼資格進來，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老陳！“李正濤突然按住陳凱發抖的肩膀，目光卻盯着周陽手裡那份蓋着紅頭章的文件。
作爲在場唯一保持理智的人，他已經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了。
周陽隨手將文件扔在會議桌上。
文件滑過桌面，正好停在陳凱的面前，陳凱下意識地低下頭，緊接着【華夏電影發展促進會】的名字非常醒目。
“陳凱老師，現在，我鄭重地邀請您，請把位置讓出來。“周陽的聲音依舊平靜。
但，卻竟有一股無法言喻，不容抗拒的氣勢，這種氣勢，令陳凱都有些窒息！
周陽的身高一米七七左右，剛好比他高一點。
此時此刻，正擡頭，以一種他都感覺到不舒服的模樣，直視着他。
他輕輕地敲了敲桌面，聲音漸冷：“或者您想當着陳處的面，表演一下什麼叫'行業毒瘤'的素質？”
“放你媽的屁！“陳凱情緒瞬間有些失控，抓起文件就要撕碎：“張長龍瘋了嗎？讓這種譁衆取寵的小丑進……“
“陳導！“陳立突然喝止：“注意你的言辭！周陽導演是經電影局特批的新銳導演代表！“
他快步上前按住陳凱的手，壓低聲音道：“您手上的文件是總局剛下的紅頭文件。“
他的話音剛落……
會議室瞬間炸開鍋。
喝茶的陳可森手微微一抖，瞬間打翻了茶杯，死死盯着周陽！
樑小剛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鐵青！
就連始終沉默的李義強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今天這場會議！
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可能！“陳凱握緊了拳頭，緊緊地盯着陳立：“陳處，他連電影協會的預備會員都不是？他算什麼，他連一張，像樣的畢業證都沒有，他就一個高中學歷，他……”
似乎因爲陳凱的口水噴到了周陽的眼鏡上，周陽摘下眼鏡，用隨身攜帶的餐巾紙微微擦了擦。
“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一羣躺在功勞簿上指點江山的老人，用他們腐朽的審美和傲慢的偏見，給所有新事物貼上'離經叛道'的標籤……“一邊擦，一邊看看着一張張或漲紅，或鐵青的臉。
這一刻！
會議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實質。
陳凱額頭青筋暴起，猛地拍桌而起：“你算什麼東西！一個靠粉絲刷票的癟三，也配談電影藝術？《魔戒2》那2.1億票房怎麼來的，需要我當着陳處的面揭你老底嗎？“
“陳導，別動怒……大家屁股都不乾淨，誰也別嘲諷誰……“周陽慢條斯理地戴上眼鏡，眼神散着陣陣寒芒：“您《極》的6200萬票房裡，有3000萬是您自己公司包場衝的業績吧？需要我請稅務部門查查這些場次的真實入座率嗎？“
周陽低着頭，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拿出了一份《極》的數據，擺在了陳凱的面前。
陳凱氣得全身顫抖，一向來噴這個噴那個的他，彷彿被一刀捅進了心窩一樣窒息！
窒息到，他說不出任何話來！
“各位……”周陽目光一一掃向所有人：“各位的電影項目數據情況，這兩個月時間裡，我都有蒐集……我非常樂意，在會議開始之前，跟各位聊聊稅務情況……”
周陽拿出了一份又一份資料，資料上，全部都是7月份到8月份的票房數據……
然後，並不等各位迴應，他又淡淡道：“抱歉，我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數據說話……”
“諸位不是一直在聊我如何如何煽動粉絲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嗎？”
周陽又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迭數據：“這是快博輿情監測報告，差評用戶中我粉絲佔比0.3%，陳導，反倒是您公司僱傭的水軍賬號，清一色相同日期註冊……”
他忽然湊近陳凱：“陳導！在我進門的時候，我其實一直告訴自己，要剋制，要冷靜，要對陳導您禮貌，尊重……但，陳導，我頂着刷票房的惡名，忍了你兩個月了！”
“你難道不是……”陳凱死死盯着周陽。
周陽卻冷笑，打斷了陳凱的話。
“我交稅了！”他的聲音並不算重。
但在整個會議室裡卻穿透力極強，彷彿一巴掌一樣狠狠地扇在了所有導演的臉上！
“刷票？“周陽抽出公文包裡的最後稅務單，緊接着，一張一張、清清楚楚地全部都擺在了桌子上。
“這是《魔戒2》每筆包場的完稅證明，陳導要不要查查您《極》那3000萬'企業觀影'的稅單？”
陳凱臉色通紅，彷彿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一般，看着周陽晃了晃稅務單。
“夠了！“陳立箭步插入兩人之間：“今天討論的是國產電影發展，不是來吵架的！“
他左手按住陳凱發抖的肩膀，右手擋住周陽遞來的稅務表，壓低聲音對周陽道：“周導，適可而止，發發火氣就差不多了……“
他的話音剛落，樑小剛突然踹翻椅子，指着周陽：“陳處！這種攪屎棍也配參加……這種無法無天的人，簡直是……“
“樑導！“陳立轉身盯着樑小剛：“樑導，我再申明一遍，今天是討論的是國產電影發展，不是來吵架的……”
陳凱全身顫抖，正要握拳破口大罵，卻在這個時候，被李正濤突然按住：“老陳，你菸灰掉文件上了。“
他不動聲色地抹開那份標註着《極》幽靈場次的統計表，轉頭對周陽笑了笑：“年輕人火氣別太大，喝杯茶消消氣……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聊，這樣，我這個位置逆風沒有多少煙氣、也靠窗，你坐我這裡……“
這一刻！
會議室裡的空氣彷彿被抽乾。
李正濤站了起來。
他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和，他收拾文件時紙張的沙沙聲成爲此刻唯一的聲響。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這個曾用《秦》開創華夏大片時代的導演，此刻正將自己的座位讓給周陽。
周陽的鏡片閃過一絲微光。
他看着李正濤認真道：“李導，你纔是真正的導演！這個位置除了你以外，沒有人有資格坐……”
說完這句話以後，周陽默默地朝着不遠處的位置走去坐了下來。
隨着周陽的這一次入座，隨着李正濤的調和，這場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
陳立看着周陽，看着一個個導演有些無可奈何。
周陽跟這幫導演，看來是勢同水火了，以後指不定要拼殺成什麼樣……
未來估計有好戲看了。
緊接着，他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門口，最終對着旁邊的科員使了使眼色：“總局領導馬上就到，收拾一下桌子……“
科員一陣恍惚，隨後立馬反應過來，緊接着，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起桌上的東西。
剛收拾完沒多久……
門開了。
張長龍穿着筆挺的西裝走進會議室，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當他看到周陽時，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各位久等了。“張長龍走到主位前，簡單打了個招呼：“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今天的會議就……“
“叮！叮！叮！“
就在這個時候……
一陣刺耳的手機聲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聲音來源。
那是周陽的西裝口袋。
周陽默默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張局，稍等，給我幾分鐘時間……“他舉起手示意，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按下了接聽鍵：“喂，馬克先生？“
會議室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只有周陽的聲音。
“嗯嗯.“周陽一邊聽電話，一邊用鋼筆在筆記本上隨意畫着圈，“2500萬美元？比預期快了兩天啊……謝謝馬克先生，合作愉快，嗯，我沒有在好萊塢，新電影計劃，現在還沒有想法……“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晰。
李正濤注意到張長龍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似乎略有深意。
“好的，具體細節我們晚點再談。“周陽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回口袋，然後擡起頭，迎上張長龍詢問的目光：“抱歉張局，是派蒙影業的馬克·史密斯，他打電話跟我說，我之前隨便拍的一部名叫《電鋸驚魂》的電影，剛剛在北美票房突破2500萬美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