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刀老祖當然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百花鎮的。
事實上。
當他三個月前首次在滄州現身的時候,就被司理院的暗衛給盯上了。
緊接着,自然就被樑辰給盯上了。
這是他爲了揪出那魔教奸細所落下的第二顆棋子。
血刀老祖既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出現在鹿鳴書院的眼皮子底下,那麼他就一定得死。
但在死之前,樑辰還想壓榨一下他最後的利用價值。
像血刀老祖這樣,自身實力強大,卻沒有師承之輩,於冥教而言,當然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雪中送炭才能換來忠誠的投靠。
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血刀老祖一來就驚動了裁決司,想必其他宗派弟子在收到消息之後也不會坐視不理,再加上鑑符大會上那枚“大有來頭”的上古殘符。
樑辰不信四象院的那個奸細不動心。
但問題在於,知道這個消息的人,要麼本身就有強大的情報系統,要麼,就得在今日出現在百花鎮。
苗秋雨當然屬於後者。
但單憑她的力量,不管是想要搶奪那枚上古殘符,還是給血刀老祖通風報信,甚至幫助這位魔道散修殺出重圍,都做不到。
所以苗秋雨自然會聯絡她在四象院的上線。
這便是樑辰所尋求的機會。
此時距離鑑符大會開始還有不到兩個時辰,苗秋雨的時間很緊迫。
喬莊閒讓樑辰等人接下來不要異動,以免打草驚蛇,於是書院幾人便在這老舊茶館兒裡待了下來。
樑辰在一旁假裝打坐養氣,實際上卻將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苗秋雨的身上。
裁決司找的這個地方司理院的暗衛很難混跡於其中,所以接下來全部的盯梢工作,都只能由樑辰一個人獨自完成了。
樑辰不是真正的諜報人員,也從未接受過司理院的間諜培訓,但如果只是想要跟住一個人的話,還是很簡單的。
眼看苗秋雨突然起身朝茶館後堂走去,樑辰立刻激活了暗影修羅。
把自己化作一片風影,果斷乾脆地飄了過去。
自從將李氏飛刀修至大圓滿之後,樑辰的五識均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強,所以即便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稍有些遠,茶館內的光線昏暗,樑辰也能看清苗秋雨的一舉一動,甚至可以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
但令樑辰失望的是,進入內堂的苗秋雨並沒有任何可疑的動作。
也沒有接觸什麼可以的人。
更沒有試圖留下任何字跡或者與外界建立聯繫。
她只是在內堂找裁決司的小吏要了一杯濃茶,然後便慢條斯理地走了回去。
一切看起來都很自然。
樑辰躲在暗處仔細觀察了一下苗秋雨的表情。
既沒有看出緊張、焦慮,也沒有看到哪怕一丁點兒的慌亂和心虛。
接下來的時間裡,苗秋雨再沒有任何莫名的舉動。
她就這麼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調息,似乎真的在爲接下來可能來臨的戰鬥做準備。
看到這一幕,樑辰頓時皺緊了眉頭。
事情有些不對勁。
看樣子,苗秋雨並沒有找人通風報信的意思,也根本沒有聯絡上級的打算。
難不成,是自己搞錯了?
冥教中人壓根兒對血刀老祖的消息不感興趣?
還是說苗秋雨根本沒有意識到血刀老祖的重要性?
不對啊。
之前當曹慶提到血刀老祖的時候,樑辰分明在苗秋雨的臉上捕捉到了一抹一閃即逝的憂慮。
還是說,這苗秋雨跟她的上線完全是單向聯繫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上線是誰?
亦或者,樑辰從頭到尾就猜錯了。
苗秋雨與冥教根本沒有任何關聯。
一時間,樑辰的心頭思緒繁雜,頗有一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也就在樑辰這茫然無措之際,時間已經悄然流逝,包括曹慶在內的一衆裁決司衙吏已經先行一步往曾宅去了。
喬莊閒稍等了片刻,隨後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也走吧。”
聞言,樑辰不禁心頭一沉,但還不等他開口說話,便聽喬莊閒又鄭重囑咐道:“那血刀老祖是正兒八經的驚元境強者,哪怕之前受了重傷,也不可等閒視之。此次行動,咱們主要還是輔助裁決司行事,切不可貪功冒進,如果到時候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先與我商議再做決定。”
衆人紛紛應是,隨後便跟着喬莊閒離開了茶館兒。
走在路上,樑辰仍舊沒有放棄對苗秋雨的監視,連一旁的唐詩詩找他搭話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多時,幾人便已來到了曾廣的宅院之外。
今日的曾府的確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不管是不是專修符道之人,都跑來看熱鬧來了。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到院中參詳那些珍貴符篆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大部分人都擠在門外,一個個墊着腳,伸長了脖子往門裡探着。
喬莊閒手中靈光微閃,立刻有一陣長風平地而起,將樑辰幾人直接託到了半空中,送進了院牆之內。
落地之後,喬莊閒立刻出示了鹿鳴書院的院令,立刻便有人大呼小叫着往宅符深處稟報。
於是接下來,這間府邸的主人,也是本屆鑑符大會的主辦人,散修符師,曾廣,誠惶誠恐地迎了出來。
“原來是喬師兄親臨,請恕曾某有失遠迎,實在是罪過罪過。”
大家都是滄州符道中人。
曾廣當然是認識喬莊閒的。
對於所有的滄州散修來說,鹿鳴書院這塊金字招牌,便是他們所有人望而不可及的高山闊海,自然有一種天然的敬畏之情。
曾廣沒想到自己辦這麼一場鑑符大會,居然能把鹿鳴書院的師兄們都給驚動了。
一時間自然是滿臉的驚慌失措。
生怕自己是不是犯了人傢什麼忌諱,導致喬師兄親自來敲打自己了。
好在喬莊閒直接說明了自己是來賞鑑符篆的目的,這才讓曾廣懸着的一顆心徹底落了回去。
隨之而來的,自然便是天大的驚喜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喬莊閒的出現,絕對可以說是讓這次的鑑符大會蓬蓽生輝了,畢竟人家可是堂堂四象院的院首!
論及在符道上的見地和成就,都遠不是曾廣這樣的散修所能比擬的。
就跟樑辰之前一直作爲三峰六院各大弟子的偶像一樣。
在滄州的符道圈子裡,喬莊閒,自然也是年輕一輩最大的偶像。
今日能得喬師兄光臨鑑符大會,不知會讓多少符道散修失聲尖叫。
一想到這裡,曾廣的臉都快笑歪了。
心中已經開始盤算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好好利用這次機會,跟喬師兄多套套近乎,也好抱上這根粗壯無比的大腿。
當然,就算沒抱上,旁邊這不是還有好幾個四象院的內外院弟子供他選擇嘛!
由此可見,這曾廣倒也的確是個心思敏銳之輩。
自然也猜到了喬師兄此行真正的目的在哪兒。
“想必喬師兄應該也是爲了那枚上古殘符來的吧?請隨我來,那符篆現如今就被展出在內廳之中。”
說着,曾廣便一臉討好地往前面領路了。
喬莊閒倒是對這樣乾脆利落的做法顯得很滿意,輕輕點了點頭,帶着衆人跟在了曾廣身後。
只是不知從何時起,四周已經圍上了一大羣他的仰慕者們。
好在修行中人跟樑辰前世所見過的那些追星粉絲們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的,再加上喬莊閒那讓人望而生畏的身份在這兒擺着,所以大家還算剋制,並沒有上前要個簽名或者搭話什麼的。
只是寸步不離地跟在旁邊竊竊私語着。
就好像多看一眼喬莊閒也能讓他們修爲突增,多添一份道緣一般。
“真的是喬師兄!沒想到喬師兄也來鑑符大會了啊!”
“這次鑑符大會還真是來值了!竟然真的見到了喬師兄本尊啊!”
“喬師兄旁邊幾人應該都是四象院的弟子吧?你們有沒有認識的?”
“哎呀我就說!之前聽人說看到喬師兄出現在了四海酒樓,我還不相信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
面對自己的一衆“粉絲”,很明顯,喬莊閒跟當初的樑辰一樣,都不太好意思出手趕人。
於是就只能保持着一張冷峻的面容,一言不發地跟着曾廣來到了府宅的內廳。
廳外有幾名灰衣劍客嚴防死守,而之前跟在喬莊閒身邊的修行者們也非常自覺地在門外就停下了腳步,只是跟門外那些人一樣,圍在一起往裡面不斷探視着。
很明顯。
曾府的大門是參加鑑符大會的第一道門檻。
而這內廳的大門,則是第二道。
外廳也展出了不少種類繁多的符篆,甚至有一些散修符師當場便與人達成了交易,將手裡的存貨全都賣了出去。
但想要看一眼那傳說中的上古殘符,卻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的。
進到內廳裡面,這裡的人就顯得要稀疏很多了。
想來應該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實力的大人物。
樑辰左右環顧了一下,並沒有看到曹慶的身影,也不知道這傢伙在哪裡埋伏着。
但真正讓他失望的,還是在剛纔這麼混亂的局面下,那苗秋雨原本有一萬種辦法渾水摸魚,偷偷傳遞消息或者與人接頭,但偏偏,她還是什麼都沒做,這讓樑辰再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若是最後的結果表示,他真的是鬧了個大烏龍的話,那麼這幾個月的苦心可就算是全部白費了。
念及於此,樑辰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肥頭大耳,手搖蒲扇的中年胖子,突然湊了上來。
他是自樑辰一行人來到百花鎮之後,雖然認出了衆人的身份,卻沒有選擇第一個向喬莊閒打招呼的人。
因爲他開口說話的對象是樑辰。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姚謙,是潛龍淵的掌院,沒想到能在這裡再見樑公子,真是幸會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