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一陣灼熱的火浪騰然升起。
那彪形大漢的整個身體都被朝後炸飛了出去,撞斷了二樓的木質圍欄,朝着地面急速墜去。
然而,這人還在半空,便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給穩穩托住了。
緊接着,數名滿身煞氣的壯漢倉促而至,死死地守在了天字一號房的大門外,至於四海酒樓的掌櫃則不知被丟到了哪裡去。
但讓人意外的是,這些人僅僅是守在了門口,並沒有人貿然闖入。
隨後一名看起來身體略有些單薄的人影來到了門前,輕輕咳嗽了一聲:“原來是鹿鳴書院的喬師兄,幸會。”
樑辰看着來人,又轉頭看了喬莊閒一眼,發現後者的眼中明顯透着一絲厭惡之色。
“滾。”
一字落下,天邊彷彿也跟着響起了一聲驚雷。
恐怖的靈氣波動自喬莊閒的體內洶涌而出,以數道符紙爲媒介,朝着那年輕人鋪面而去。
守在門外的那幾名壯漢長喝一聲,不約而同亮起了體內明橙色靈輝,共同築起了一道氤氳的氣壘。
驚雷自遠空襲下,擊穿了酒樓的穹頂,直落在那片光霧氣壘之上,發出一聲悶響。
幾名壯漢紛紛倒退半步,但即便在這狹窄的廊道上,陣型也絲毫未亂。
年輕人被他們護在當中,面色不變,只是笑道:“多年沒見,沒想到喬師兄的脾氣還是這麼火爆啊,不過就算是鹿鳴書院,如此一言不合便傷人,是不是也太不把我們……”
年輕人的這番話戛然而止。
因爲與此同時,有三尺劍峰赫然自那氣壘中間探了出來,於門前再次掀起一片炎浪!
正是樑辰的焚天烈焰劍!
滔天的火光頃刻間將壯漢結成的法陣灼得四分五裂,劍光如血,不過瞬息之間,就已經來到了那年輕人的胸前!
大概是感受到了這一劍中所蘊藏的大恐怖,年輕人的臉頰上忽然浮起了一絲不健康的紅暈。
“咳咳……”
他輕咳兩聲,身體急速朝後退去。
但在那年輕人的身後已經沒有路了,所以他只能跟之前醉酒的彪形大漢一樣,從二層樓翩然墜下。
一劍功成,樑辰沒有再追擊而去,而是自掌間拍出了兩道符火,於是那幾個圍堵在門口的壯漢也步了年輕人的後塵,整齊劃一地被轟飛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
樑辰這才悠悠收劍,慢條斯理地回到了桌前。
所有人裡面,似乎只有唐詩詩對此見怪不怪,還在不停地往盆裡撈魚。
至於許艾、鄭玄和苗秋雨三人,則全都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很明顯。
在今日之前。
關於樑辰的種種,大多數都只是傳說。
他爲數不多的兩次在公衆面前出手,一次是跟楊懷先打生死擂,一次是參加內院擇考。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兩次動手都是“合理合法合規”的。
所以他們並不知道,這位傳說中的樑師兄,向來都是一個嗜殺暴虐的主兒。
喬莊閒的反應倒是沒苗秋雨他們那麼激烈,但依舊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你知道剛纔那些人是誰嗎?”
樑辰搖搖頭:“管他是誰,既然知道咱們是鹿鳴書院的弟子,還敢出言挑釁,這本來不就是在找死嗎?”
說着,樑辰又突然笑了:“再說,反正是師兄你先出的手,我最多就只能算幫你助威了。”
聞言,原本今日一整天都繃着“院首師兄”身份的喬莊閒,突然開懷而笑。
“有道理,我倒是險些忘了,你畢竟連方家的人都敢打,這麼一個小小的神威軍,定然不會放在眼裡。”
喬莊閒此言當然帶了些揶揄的意思在裡面。
似乎想看看樑辰在聽到“神威軍”三個字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但讓他失望的是,樑辰依舊是一副平靜淡然的模樣。
“哦……原來是神威軍的人啊,怪不得這麼有底氣,不過說得難聽一些,在書院面前,神威軍,算個屁?”
“說得好。”
喬莊閒再次笑着點了點頭,似乎頗爲認可樑辰的態度。
“不過說起來,師兄你好像跟那神威軍的小白臉兒有過節?”
聽樑辰提到這個,喬莊閒臉上的笑意稍斂,隨後點頭道:“他叫靈雲,家裡都是朝廷的人,五年前在長林秘境中,此人在最後關頭把宗派弟子全都坑了一遍,搶走了長林之眼。”
樑辰輕輕挑了挑眉,心想這倆人的恩怨倒是簡單幹脆。
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更何況是修行者這麼一個混亂複雜的世界。
像喬莊閒說的這種,爲了秘境寶物而產生的仇怨,簡直不要太正常。
但事情的關鍵不在這裡。
喬莊閒乃鹿鳴書院四象院院首。
一手驚雷化符出神入化,心思更是縝密出衆,竟然會被一個小小的神威軍軍官給坑了?
一時間,樑辰倒是對那年輕人有了些好奇。
畢竟從剛纔的交手情況來看,對方的境界甚至不如樑辰,單論武力修爲,自然也不可能是喬莊閒的對手。
正說着,已經被灼毀的大門外,竟再次出現了那靈雲的身影。
樑辰輕輕眯了眯眼睛,手指再一次搭在了劍柄之上。
“看來今日來的都是四象院的師兄師姐,倒是讓靈某漲了些見識,剛纔出劍的這位,應該便是樑辰樑師兄了吧?”
樑辰沒有接話,倒是有些好奇,這小子究竟想要做什麼。
不曾想,那靈雲在問完這番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不禁讓人覺得一陣莫名其妙。
就好像他此番特意從一樓大廳折回,就爲了問清楚樑辰的身份。
關鍵樑辰也沒回答他啊!
這是個什麼套路?
然而喬莊閒卻似乎並不覺得奇怪,只是淡淡開口道:“這個靈雲行事一向古怪,雖爲神威軍中之人,但言行舉止間卻從來一點沒有軍人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參將的。”
這事兒似乎就隨着喬莊閒的這番話落下了一個潦草的句號。
事後四海酒樓的掌櫃前來賠罪,樑辰等人這才知道,原本這間天字一號房,是被神威軍的人給預定了的。
但正如之前樑辰對喬莊閒說過的那樣。
在滄州地界上,在鹿鳴書院的面前,神威軍算個屁?
這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
四海酒樓的掌櫃自然也懂。
所以在鄭玄來了之後,掌櫃的便毫不猶豫地把這間房給了樑辰他們,轉而讓靈雲等人去了天字二號房。
在那酒醉酩酊的壯漢破門之前,掌櫃的也聲明瞭這間房給了鹿鳴書院的仙師。
可對方藉着酒勁,仍舊不依不饒非要來看看,這才發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最終喬莊閒並沒有遷怒於掌櫃的,反而給了一些補償金,隨後便領着樑辰等人離開了。
但這事兒在樑辰看來,卻是疑點多多。
總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關鍵信息……
鑑符大會在晚上召開,地點距離四海酒樓不遠,就在旁邊一條街的一處私宅中。
據喬莊閒介紹,這就是那位符師散修,曾廣的住處。
這會兒距離大會開始的時間還早,樑辰等人這次就是奔着那張上古殘符來的,提前去了也沒什麼意義。
更何況以喬莊閒的知名度,進了曾府肯定會被人給認出來,到時候又不免是一樁麻煩事。
所以喬莊閒乾脆就讓衆人各自活動了。
而他則先行一步離開,說是等到了鑑符大會的時候再與樑辰匯合。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那靈雲的麻煩去了。
三個女孩兒自然打算接着逛街,樑辰讓鄭玄先陪着她們,而自己則悄悄隱入了人潮當中,消失不見。
等樑辰重新出現的時候,已經繞了一個大圈子,重新回到了四海酒樓。
但這一次他並沒有進去,而是來到酒樓後邊的一條小巷裡,往巷口一個老乞丐的破碗裡丟了三枚銅錢。
“樑師兄。”
樑辰點點頭:“有什麼發現嗎?”
老乞丐搖搖頭,低聲道:“咱們的人一路跟着鄭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期間他也沒有與人接頭,在亮出身份之後,就直接被四海酒樓的掌櫃請進了雅間當中,再也沒有出來。”
樑辰再問道:“剛纔那些神威軍鬧事的時候,咱們的人看清了嗎?”
老乞丐略有猶豫,隨後道:“看清了,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那位靈參將似乎更早的時候就在四海酒樓等着了。”
樑辰一愣。
那這事兒說不通啊!
如果靈雲先行來到了四海酒樓,應該直接就進了天字一號房了,怎麼偏偏等到房間被佔了纔出來挑事兒?
“比鄭玄還早?”
老乞丐肯定地答道:“比鄭玄還早。”
樑辰沉了一口氣,將這事兒記在了腦中,隨後點了點頭:“你們做得很好,現在曾府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暫時還沒有,苗秋雨那邊也一直有我們的人跟着,丟不了。”
“好。”
說完這番話,樑辰重新直起腰來,轉頭便離開了小巷,重新回到了喧鬧的大街上。
但臉色卻有些沉寂。
似乎一直有一片看不見的陰雲,始終籠罩在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