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前的那個背影明顯一僵。
巫紫瞳仁縮了一下,垂了眼簾,坐在桌旁,抱歉道,“Sorry,又讓你等急了。”
趙燕姿無聲冷笑,是啊,每次都是她等,等了十年,等到趙家滅門。
她轉了身,與她四目相對,緩緩開口。
“好久不見,紫妹。”
那雙熟悉的眉眼,神色太冷,熟悉的容顏,臉色太白,巫紫顫了睫毛移開視線,彷彿只是在看房中擺設。
“沒有多久,只是幾個月。”
趙燕姿雙拳緊握,強行壓下胸腔徹骨的恨意,於她對面坐下,“我怎麼感覺像是過了幾個世紀?”
“紫妹,你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巫紫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在她面前的桌上,“該說的,我早就說了,信不信,全在於你。”
“我不是趙家的女兒?”趙燕姿輕笑,平靜道,“單憑你和老啞巴的片面之詞,就想讓我相信你?總該拿出點證據,否則,我趙家滅門之仇定會與你清算到底!”
縱然趙家養育之恩二十幾年,只要你拿出證據,我便信你,紫妹,給我證據。
“我沒有證據。”
她道,“證據全被趙顯毀了,這件事起初是別人告訴我的,我讓管家查了半年,確定你並非他親生,是以我才騙你去巴黎,意在爲我父母報仇,他們和思思,也是被趙顯設計所殺。”
趙燕姿笑出了聲,已經肯定這是她的謊言,“紫妹啊紫妹,你倒真是會給自己開脫,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何以殺了人之後卻跑了?穿越時空啊,你可真是會逃。”
巫紫想解釋玲瓏戒的事,可張了張嘴到底沒說,燕子此行並非一人,她還沒搞明白黑暗女巫的目的,玲瓏戒的秘密不能泄露。
於是她岔開話題,“我這次來赴約,是爲了啞嬸,你我之間的恩怨和啞嬸無關,和所有人無關,她是無辜的。”
屋裡沉默了片刻,趙燕姿陡然厲聲,“你和我談無辜?我那個才滿月的弟弟又何嘗不無辜?”
“我說了,你並非趙家骨肉,那個嬰兒的死,不在我意料之中。”
“不在你意料之中?法醫給我看了照片,血肉淋漓,你怎會如此狠心?!”
巫紫神色冷淡,對此無話可說,不予解釋,“放了啞嬸,你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趙燕姿嘆了一口氣,又笑了,起身來到她身後,拿起她編着的辮子看了看,答非所問道,“紫妹爲什麼會在軍營?”
巫紫下意識蹙眉。
“我聽毗奴說,你跟了一個王爺。”趙燕姿解開她的辮子,以手指順了順,應該是編了很長時間,黑髮彎如波浪,極爲漂亮,“長髮及腰,的確是可以嫁人了。難得你喜歡一個人,不如將他帶來給我看看,我好給你把把關。”
“不必了!”
巫紫幾乎沒有思考就給了答案,那雙手一直在摸她的頭髮,與以往不同,此刻她竟感覺後腦發緊,頭皮發麻,脊背發寒。
“告訴我,啞嬸在哪裡?”
趙燕姿將她的長髮收攏在手中,纏了幾圈繞與掌上,緩緩收緊,“你把不死秘術交給我,我便把她還給你。”
不死秘術......
“誰說我有不死秘術?”巫紫故意問這麼一句,因爲那隻手已經扯着她的頭髮,逼迫她腦袋後仰,和夢中一樣。
這種感覺很不好,如同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小姐,可以上菜了。”
毗奴推門而進,見二人現狀,倒是毫不意外,當初找她合作,不單單是因爲她是巫族傳人的閨蜜,她可不是表面這樣簡單。
上菜的幾個夥計皆是面露驚訝,既是請人吃飯,可又爲何還能感覺到這屋中透出的劍跋扈張呢?他們只是身爲夥計,客人的事情一向不予過問,快速上了菜,恭敬的退了出去,關好房門。
三人在屋中僵持了片刻,直到突兀的一聲咕嚕聲響起。
毗奴心下譏笑,趙燕姿是笑出了聲,似乎也是訝異非常,手上一鬆,長髮已經垂了下來。
巫紫是真的真的餓了,昨晚沒吃什麼東西不說,早上也是馬馬虎虎,一整天下來胃裡早就消化的連渣都不剩。
“我餓了。”
趙燕姿沒理她,坐到了對面,“毗奴,你也過來吃吧。”
巫紫撇撇嘴,管她讓誰來吃呢,還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要緊,必須抓緊時間,今晚就得回去。
人有三急,估計他們三個在陣法裡憋壞了,要讓咱們的景王殿下青天白日在帳中小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巫紫想到某人發怒時候的臉色,又帥又可愛,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
趙燕姿本來就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這會兒見她笑了,更是心下疑惑。
毗奴可是看不過眼,乘她撥開魚腹,準備夾住魚籽的時候,率先出筷擋住了她。
遠山眉一擰,她眯眼看這個叫做毗奴的人,香雲的事情她還沒找她算賬,倒是又來招惹她,真當她是柿子捏的?
兩人在飯桌上交起筷子來。
毗奴自然不敵她,手中筷子一飛,前後交錯落地。
“你!”毗奴拍桌而起,手中忽現一朵黑雲。
“毗奴!”
趙燕姿厲而出聲,但是後半句話卻是對着另外一人說的,“你不是餓了嗎?快吃吧。”
巫紫還在想這個女巫現出的黑雲到底有何用,乍一聽見好姐妹說的話,也是面露暖色。
這個燕子,還是很關心她的嘛!
於是,夾了兩塊魚籽放在醋碟中,一邊翻蘸一邊笑嘻嘻的道,“燕子啊,這種吃法是我最近才發現的,蘸着醋可好吃了,你也試試。”
一塊魚籽入了碗中,趙燕姿盯着那塊魚籽陷入了沉默,她們對於吃魚,有一個共同的愛好,不吃魚肉喜吃魚籽。
以前,她總是搶着吃,爲什麼如今卻又主動分享了?
紫妹,時間過的很快,一晃眼十年過去了,就用這一頓飯來了結我們十年姐妹之情吧。
從此,你我便是仇人。
魚籽入口,醋味酸香,魚籽細膩,的確好吃。
一旁的毗奴氣的發抖,手中黑雲滾滾,看到現在,她終於知道她每次吃魚的時候爲什麼總是覺得不對勁了。
“小姐!”毗奴上前奪了她手中筷子,魚籽掉落桌上,“你找她是爲了什麼?如果有人殺了我全家,我勢必拆她的骨,喝她的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竟還好聲好氣的同她吃飯!”
巫紫冷笑一聲放下筷子,手掌一動,毗奴握住筷子的手不受控制的抓緊,手腕翻轉,筷子已對準她的雙眼。
毗奴大驚失色,慌忙收了黑雲,阻止自己不受控制的行爲。
“小小旁支,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毗奴別過腦袋,“趙燕姿!你還愣着幹什麼?!”
巫紫眉眼閃過厲色,指尖一動,就要毀了毗奴的雙眼。
燕子定然是受了她的蠱惑!
“巫紫,放了她,交出不死秘術。”
“燕子?她這是在利用你!況且我根本就沒有什麼不死秘術!”
毗奴嗤笑,“沒有不死秘術?巫家主的謊言可是編的不夠好!若是沒有秘術,你施了生死禁術爲何不死!”
“你!”巫紫氣極站起,指間彩光一閃,毗奴被她隔空抓至身前,“找死!”
手已掐上脖子,毗奴動不了,後背騰起黑煙片片,巫紫雙眼微眯,“簡直下作!”
“要殺她是不是得先問過我?”趙燕姿冷冷出聲,眼眶含淚,面上卻浮現狠辣,“散夥飯結束,你我從此情斷義絕!”
巫紫渾身一顫,心中微涼,喃喃開口,“燕子......”
情斷義絕......原來,是散夥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