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圓睜,相互打量多時,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
萬安平搶先開口:「這位就是劉道友了?」
劉小樓點頭招呼:「萬道友好。」
萬安平搖着摺扇問:「劉道友聽說過我麼?」
劉小樓搖頭:「沒聽說過。」
萬安平呼吸一滯,旋即又搖着摺扇笑道:「都是中人,萬某原以爲,劉道友對在下略有所知,沒想到,呵呵......
劉小樓問:「你也是中人?」
萬安平笑道:「正是。萬某生平最好管閒事,哪裡不平,萬某就去哪裡,萬某去了哪裡,哪裡就太平了,所以人送道號安平先生,久而久之,本名反而沒人知曉了,於是在下便乾脆以安平爲名,說起來,也是道友們的一片擡愛和願景。」
劉小樓恍然:「這麼說,萬道友是來跟劉某搶飯碗來了?」
萬安平愜了愜,道:「劉道友,這是說哪裡話?」
劉小樓奇道:「難道不是嗎?」
萬安平解釋:「萬某剛纔說了,哪裡不平,萬某便出現在哪裡,萬某是爲平天下不平之事而往,非是爲了拿人好處,這一點,還請道友知曉。」
劉小樓追着確認:「所以,萬道友來此平事,不拿好處?」
萬安平點頭:「要說多少回,萬某不爲拿好處而來。」
劉小樓不依不饒:「一字之差,天壤之別!萬道友可別想着矇混過關,今番可要說清楚,是不拿,還是不爲拿?咱可是要對天起誓的,別爲了一點好處鬧出心障來,可就得不償失了。」
萬安平反詰道:「劉道友敢對天發誓麼?」
劉小樓坦然起誓:「劉某對天起誓,此番從中調解兩派紛爭,是一定要拿好處的,不拿是不可能的,拿少了也是不答應的!」
萬安平頓時憋出一口老血,臉色數變,略帶憤悶:「劉道友你—」
劉小樓奇道:「方道友,我年少時便總聽老師說,我們修行和做人是一樣的,講究的就是個坦坦蕩蕩,萬道友到底拿不拿好處,就這點事情遮遮掩掩丶彎彎繞繞,有什麼不可爲人知的麼?」
萬安平最終還是不得不承認:「若是朋友們擡愛,以爲萬某處事公道,
爲雙方減少了損失,給一些好處,萬某也不會駁了雙方道友的好意」
劉小樓道:「那就還是會要好處咯,好處就那麼些,你多拿一些,我就少拿一些,所以劉某說你是過來搶飯碗的,有什麼問題嗎?你還不承認?」
又轉頭問韓高:「我說的你能理解麼?」
韓高挑大拇指:「先生說理淺白,上至七十老孺,下至三歲幼童,皆可理會得。」
劉小樓又轉頭問萬安平:「你能理解麼?」
萬安平終於繃不住了:「劉小樓,萬某聽說過你們湘西烏龍山那點勾當,原想着你揚名立萬了,已然改邪歸正了,沒想到還是匪氣不改,那我也用匪話跟你明說,這中間的好處,你不能獨吞了,須得有我一份!」
劉小樓立刻跳了起來:「韓高!韓高!你聽見了,果然是來分一杯囊的,而且他居心回測,專門打聽過我的底細萬安平啊方安平,很好,那我現在問你,你想分一杯羹,憑什麼?」
萬安平沒好氣道:「既然和你說到這份上,那都乾脆說開了吧一一憑什麼?
就憑萬某的仙脈丶資歷,還有修爲!所以化解兩派爭鬥這件事,萬某不是分一杯羹,是要牽頭!分一杯羹的是你!」
劉小樓好奇道:「仙脈?資歷和修爲?來,說說。」
萬安平冷笑:「呵呵,聽好了,若是記不住,可以寫下來。怎麼?身爲中人,你這裡連筆墨紙硯都沒有準備?如何溝通?如何作保?又如何具結?」
劉小樓皺眉:「搞那麼複雜麼?」
萬安平指了指崖下:「料來你是沒有準備的了,說明你之前也沒做過中人, 也罷,今日便教你個乖!看見崖下那些人沒有?」
劉小樓和韓高丶方不礙都伸長脖子往崖下探去,果然見到下面一字排開五個冠服之人。
「諸位道友,請登崖!」
隨着萬安平一聲呼喝,崖下五人飄然而上,人人器宇軒昂,負手而立,賣相極佳!
萬安平冷笑着挨個介紹:
「方書恆方道友,築基中期,其大伯爲西玄龍圖閣直學士,家傳淵源,最擅狀詞!便請方道友執筆,將咱們的本事都寫給他看,省得他記不住!」
「淳于導淳于道友,築基中期,外姑父爲王屋山金丹長老,能言善辯,最能以理服人!」
「東郭燦東郭道友,築基初期,燕北大世家東郭家子弟,遊走天下,交往無數,北人競相爲友!」
「米蓮修米道友,築基初期,雪齋米氏子弟,酒量豪橫,從來不醉!」
「司馬元山司馬道友,築基初期,高平大世家司馬家子弟,通識天下人物,
辨識寶物真假,天下大大有名!」
「劉道友,這便是我萬安平的仙脈!再說資歷,萬某在這方圓千里之內,爲各宗各家調解過無數紛爭,遠的且不說,只說這三年的,便有無垢山小桃林之爭丶大寧河龍溪橋之爭丶靈巫洞金沙坑之爭丶瀛湖古洞府之爭!劉道友,你調解過哪一場紛爭?還請寫下來,大家比一比!」
「再說修爲,他們五位的修爲,我就不說第二次了,只說萬某自己,十年前便入築基後期,劉道友又如何呢?」
「劉道友問萬某,憑什麼?萬某的答案便是如此,方老弟,寫好了麼—好字!給他們看!」
劉小樓和韓高來到方書恆面前,對着他展開的文卷細看,看得連連點頭,齊聲讚道:「好字!」
劉小樓還問:「這位米道友,敢問和米小桃怎麼稱呼?」
米蓮修愜了愜,不自然道:「那個—-我雪齋米氏大族,她家和我家離得有些遠,不是很熟。」
劉小樓向韓高道:「如果你距家中主枝的核心子弟比較遠,那說明什麼?」
韓高笑道:「不是很核心咯———-哎,對了,剛纔說到方道友,大伯爲西玄龍圖閣直學士,敢問是哪一位方學士?據韓某所知,西玄龍圖閣有兩位方學士,你是大方家的,還是小方家的?」
劉小樓問道:「韓兄你爲何那麼較真?」
韓高解釋:「先生不知,我嶺南羅浮山也有兩位樑長老,羅山的樑長老被稱爲北樑,浮山樑長老被稱爲南樑。於是嶺南修行界,多有那冒充梁氏一族子弟的破落戶,四處打着梁氏旗幌坑蒙拐騙,若有人較真,詢問出於哪一支,便可在二樑之間騰挪週轉,讓你抓不到把柄。我以爲,這位方道友如出一轍,深得南北二樑之精髓也!」
「啊,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此等奇謀妙策,堪稱一絕!」
「所以韓某纔想較真,問一問他的底細,學一學他的騰挪之術。」
兩人一番對話,當真讓人氣炸了肺,方書恆脹紅了臉,憤怒的叫道:「我是大方學士一支,明明白白,哪來騰挪一說!」
萬安平道:「劉小樓,劉道友,還有這位韓道友,何必在這裡逼口舌之快?
就萬某剛纔說的這些,都是做中人的最低要求,你們且寫下來,大家比一比,看誰更強!」
說罷,又指着方不礙道:「似這等煉氣士,就不要寫了,免得貽笑大方!」
方不礙頓時臉就黑了,幾步走到近前,扯過方書恆寫的字卷,看了幾眼後,
喀直接撕了個粉碎。
方書恆大怒:「什麼狗東西,敢撕方爺的字?不想活了?」
韓高道:「他也姓方,名叫方不礙,跟你是本家。」
方書恆叫道:「什麼本家?別套近乎!撕我字就是辱我人,你給我跪下請罪,否則定然不饒!哎呀———你個小小煉氣,你你你———·真敢?!!?」
卻是方不礙已經拔劍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