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恭迎，吾王迴歸
白光吸引的所有人朝那個方向望去。
隨着白光急速蔓延而來，場上的氣氛逐漸開始變得有些不對。
蠻靈之王座下，剛剛還驍勇作戰的地蜥不斷髮出焦躁不安的聲音，它拼命想要朝底下的冰層裡鑽去，像是躲避陽光的陰暗之蟲。
蠻靈之王握緊繮繩，口中發出威嚴的低喝，死死壓制着試圖退縮的地蜥。
人羣中，羅南眯起眼睛，透過那片絢爛的白光，他似乎看到了什麼。
轉過身，一直跟隨在他身後的瓦妮莎乖巧地走上來，緊緊握住他的手。
很快的，當白光徹底驅散這一片冰原上空的黑暗，白光中的景象也隨之完全顯現。
剛剛還沸騰歡呼的人羣在此時徹底沒了任何聲響，每個人都呆呆凝望着光芒鋪來的方向。
眼前所見之景已然超出他們的認知和想象，每個人都忘卻了言語的功能。
只見此前被“驅逐”的白袍巫師去而復返，與之一同折返的，還有同樣身披白袍的數十道身影。
他們的白袍飲滿長風，每個人身上浮涌出一些微光，在隊伍的上方凝聚出一面鼓盪的旗幟。
那是一個繡着藍色尖刺王冠的圖案，中央鑲嵌着一枚懸浮的霜核，底部延伸出三條斷裂的鎖鏈痕跡。
當然，讓場中人羣凝固的並不是這個圖案本身在極北之地象徵着如何至高無上的地位，而是圖案背後的某個存在。
——
那是一頭無比巨大的太古冰龍。
它伸展着遮天蔽日的冰晶雙翼，每一片鱗甲都猶如精心雕琢的藍鑽，高聳的龍脊似北地連綿起伏的嶙峋冰川。
它無聲無息地振翅飛來，猶如一片磅礴的冰雲沉沉壓下。
那雙冰川裂隙似的冰冷豎瞳俯視雪原，虹膜中流動水銀之光。
地蜥的哀鳴打破場上的凝滯，它強行扯斷鎖鏈繮繩的束縛，沒入雪地消失不見。
蠻靈之王發出震怒的低吼，顧不上逃離的地蜥，他猛地擡起手中戰錘，猶如一顆拔地而起的黑色彗星急速襲向那冰龍飛來的方向。
但後者只是悄無聲息地飛過，冰藍的吐息覆過蠻靈之王的身體，蠻靈之王便沒有半點反抗地化作一塊巨大的冰坨墜落下來。
太古冰龍在人羣的中心落地，雙翼掀起滾滾的冰塵，每個被冰塵拂過的野蠻人和精靈都感受到凍徹靈魂的寒意。
他們在本能地驅使下跪倒在地，心中的崇拜和信仰轟然倒塌，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迷茫和惶恐。
隨行的白袍巫師們也接連落下，這時候，遮沒了太古冰龍龐大身軀的冰塵中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發如冰瀑，全身上下無數冰花凋零盛放的絕美女人。
她有着和太古冰龍近似的水銀之瞳。
她如蟄居於北地萬古冰川中的神靈降臨，似這一切冰雪的真正主宰。
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她，包括那些身穿白袍的巫師，也同樣恭敬地低頭行禮，分退至兩側。
女人漫步穿過人羣，直到在一個黑袍裹身的青年前停下腳步。
青年靜靜站在原地，自始至終對女人的到來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他牽着一個有着栗色捲髮，紫色眼眸的少女的手，後者好奇且懵懂地打量着面前無比尊貴且威嚴的女人。
“你知道我來了？”
青年低聲開口。
水銀之瞳的女人搖頭，“並不清楚，但我一直在等你。”
青年沒說話。
只是轉過身，目光在幾名同伴的臉上一一劃過，然後笑了笑，對面前的女人輕聲道：“那麼，走吧。”
女人點點頭，而後
這個高貴威嚴如神靈般的女人突兀在青年面前單膝跪倒下來，以一個單手撫肩的姿態行禮道：“恭迎..吾王迴歸。”
“轟——”
厚重的冰塵再一次揚起，滾滾的白浪之中，消失的太古冰龍再度出現。
牽着紫瞳女孩的黑袍青年一步步踩上太古冰龍的脊背，而後在無數雙寫滿不可置信的眼睛注視之下，衆多白袍巫師恭敬的跪拜之禮中，騰空而起，迅速遠去。
這一幕在場中無數蠻靈眼中幾近永恆，黑夜隨太古冰龍的遠去而再度降臨。
暗沉的夜幕重新遮籠了一切，呼嘯的北風中，彷彿能聽到有人夢囈般的喃喃呼喚聲。
“戴戴米恩.”
羅南毫無忌諱地細細打量着身側艾爾莎完美的側顏。
雖然這張臉曾經在冰帝傳承的千年試煉裡，他曾端詳過無數次。
甚至看過她一點點爬滿皺紋和斑點，如果實般乾癟腐爛後的樣子。
九年，哦不，應該快十年了。
時間似乎並未在艾爾莎臉上留下過任何的痕跡，但和十年前相比，如今的艾爾莎變得成熟不少，身上那種天生領袖的氣質也變得愈發濃郁。
“吾王..”
艾爾莎突然轉過臉來，水銀之瞳直視羅南的眼睛，“你在看什麼？”
羅南大大方方地與之對視，搖頭，“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有些感慨”
“吾王在感慨什麼？”
“感慨你對我態度的轉變。”
艾爾莎沉默了一下，片刻後從此前那種刻板得近乎公式化的態度中短暫地脫離出來，低聲說道：“你不用覺得奇怪，你是新一任的冰帝，是查古斯康納尊祖的欽定之人。
整個北地都是你的領地，所有的北地巫師都將是你忠實的子民，包括我在內.
還有，謝謝你，羅南。”
羅南微微怔了下，而後莞爾。
這時候的艾爾莎總算是有了點人味兒，他知道艾爾莎謝他什麼，是冰帝傳承試煉內那一千多年的揹負之恩。
只是他到現在都感到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從艾爾莎話裡的意思來看，傳承了冰帝衣鉢的他，似乎也一併接收了當初冰帝查古斯康納所殘留至今的勢力餘黨。
此前跟隨艾爾莎一同前來“迎接”他的，那冰晶王冠旗幟下的白袍巫師們，自然是來自“寒霜領袖”。
寒霜領袖是極北之地一貫以來的統治者，實力不弱。
如果他真的能順利接收這一份的力量，對他迴歸中部，應對如今古巫復生會的勢力，絕對是助力不小。
羅南眸光閃爍，腦海中飛快思考着。
“現在上環大陸的局勢如何？”
片刻後，羅南冷不丁地開口詢問。
艾爾莎似乎早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很乾脆地便回答道：“很糟糕。
古巫復生會的勢力復興，他們就像躲在黑暗中飢餓了萬年的不死蝗蟲，得見天日之後便瘋狂啃噬着上環大陸的每一塊土地.
據我所知，中部已經有超過三分之二的區域徹底淪陷，每天都有大量的巫師被同化，歸順，或者死去。
剩餘的中部巫師們龜縮在所剩不多的領地上負隅頑抗，但沒有強大的領軍人物，潰敗只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古巫復生會的觸手已經蔓延到中部以外的地方，包括我們現在所在的極北之地。
這兩年，死在我手裡的古巫復生會巫師不下兩位數”
羅南眼神微凝。
他從安德烈口中得知南部淪陷的消息，猜測上環的局勢不容樂觀，但沒想到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十倍。
這幾乎是古巫復生會的黑潮席捲天下的局面了，光明的殘黨在黑暗的侵蝕下搖搖欲墜，如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被完全撲滅。
“對於這一切，寒霜領袖是什麼樣的想法？”
羅南詢問。 艾爾莎轉過頭來看他，兩鬢的藍絲在寒風中凌亂，水銀之瞳中飽含着平靜和某種堅定。
“那在於你。
作爲新一代冰帝的你，你的意志，便是寒霜領袖接下來要做出的決定。”
羅南眸光輕閃，“我們現在，是前往寒霜領袖嗎？”
艾爾莎點點頭，操控身下法術凝成的太古冰龍展開雙翼不斷加快速度往前，沿途掠過無數的冰川與雪河。
“是寒霜神殿，長老們都急不可耐地想要親自見一見你。
你做好準備.”
羅南默然，而後握緊了掌中一直攥着的小手，對身側一直好奇俯瞰沿途之景的瓦妮莎低聲囑咐道：“抓緊我，瓦妮莎，可別掉下去了。”
女孩輕輕嗯了一聲，往羅南的身上靠了靠。
艾爾莎轉過臉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女孩，什麼也沒問。
太古的冰龍棲落在一片羣山環繞的冰川之間。
就像是一個坐落在天地之間巨大王冠，嶙峋的冰岩組成王冠的邊緣，起伏的山川是王冠上的紋理，中間流淌着咆哮的冰河。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艾爾莎留下一句話，舍下羅南兩人，朝“王冠”最中心處鑲嵌的“明珠”——一座佇立在最高冰峰，風雪也無法完全掩埋，散發微光的古老宮殿飛去。
羅南牽着瓦妮莎的手，環顧四下，精神力緩緩散發。
【太古星辰冥想法】現在的熟練度是（大師1230/1600）。
還在增長，九年多入夢的經歷，羅南絕大多數的時光都放在了冥想上，很多時候，他也只能冥想。
五級中期的精神力，愈發磅礴的星辰力場，逐漸散開，在他的四周顯現出清晰的星雲環繞軌跡。
從天而降，似永不止息的雪花被力場裹挾進來，形成龍捲的形狀，而後向外擴散。
羅南在層層疊疊的雪山之間，感應到不止一道強大的精神力波動。
五級，六級，六級
這些氣息蒼老而晦澀，像是從腐朽的冰棺夾縫中悄悄探出的枯槁之手。
他們“好奇”地接近羅南，試探着與他的精神力接駁，彼此竊竊私語，圍觀、議論着他。
“這些都是..冰帝的餘脈嗎？”
寒霜領袖的底蘊比他預想的要更爲強大，甚至遠超一般的超大型巫師勢力。
如果真如艾爾莎所說的，他能將這股力量掌握手中
“嗡——”
雪天之間突綻的雪白光柱，隨之散發出的濃烈法術波動打斷羅南的漫想。
他擡頭望去，看到艾爾莎的身影再次出現。
從那座陡然發光的冰雪神殿內，攙扶着一名矮小，佝僂，長髮像腐敗冰河在腳下緩緩流動的老嫗踏着虛空緩步走來。
“七級？！”
羅南感受到那老嫗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眸光閃爍。
後者也同樣在注視着他。
蒼老朽敗得不成樣子的臉上，一雙灰藍色的渾濁眼球一直在緊緊盯着他。
老嫗沒有說話，在她四周，一名又一名巫師從藏身的冰川中也隨之走出來。
轉眼間，羅南周身便圍滿了人。
影影綽綽，每一個都穿着寒霜領袖的巫師服飾，每一個的實力都達到五級之上。
他們全都看着羅南，目光在他身上游走，帶着某種渴盼及忐忑的意味。
瓦妮莎在這些人熱烈的注視下感到些許的緊張和害怕，忍不住向羅南背後躲去。
羅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迎上艾爾莎投來的目光。
他感受到艾爾莎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小心鬆開瓦妮莎的手，讓她轉而拽住自己長袍的一角。
“很快的。”
羅南低聲安慰。
直到瓦妮莎的情緒逐漸穩定，羅南轉過身，面對一衆渴盼目光投來的衆多寒霜領袖巫師的方向，一臉平靜地展開了雙手。
他像是在擁抱這片冰雪主宰的世界。
似一滴水落入凝凍的水面，然後引起整條冰河的破碎。
散發的星辰力場由最初的平緩慢慢變得激盪，而後一點一點，變得洶涌澎湃起來。
“嗡——”
奇異的波動自羅南身上傳出，一個藍金色的鯨紋印記在他的眉心處顯現。
天地間無數的冰系遊離能量粒子匯成河流，向羅南滾滾涌來。
很快的，他整個人便徹底融化在一片綻放的雪光裡。
這片世界莫名變得安靜下來，只有漫天的大雪無聲無息地飄落。
某個時刻，絕對安靜的冰川之間突兀響起遙遠且古老的鯨鳴。
下一刻，天地間所有的雪花靜止，然後.
齊齊上浮升空！
“嗚——”
鯨鳴聲再次響起，如同某種古老的號角之聲。
整個寒霜領袖所在的雪原，那些沉積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冰霜得到感召，開始劇烈沸騰。
無數的冰川轟鳴作響，似沉睡的冰之巨人正一點點甦醒，緩步起身。
一道又一道藍金色的流光自虛空浮現，像浮涌的海潮波浪，朝着一處無止境地奔涌而去。
終於。
在這無數奔流不息的藍金流光之內，一道無比龐大，幾乎取代了整片穹宇的雪白鬚鯨悄無聲息地浮現，緩慢向前遊弋着。
極北之地無盡的冰霜，不朽的極光，在此刻盡情地高歌，歡唱，恭迎着它們的君主迴歸。
風雪的呼嘯與遙遠的鯨鳴毫無阻滯地融合在一起，羅南於茫茫雪色中再度出現。
他騎乘於巨大銀鯨之脊背，被無數的藍金色流光浪潮託舉拱衛着，無限的渺小而又無限的矚目，彷彿天地間全部的光彩都彙集在他一人身上。
他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靜，如深海般沉邃的藍金眸子裡卻似乎蘊含着無上的尊貴與威嚴。
恢弘、浩大、古老、蒼茫.
時隔九年，羅南再度施展這一【太古冰霜巡禮】，以百分之四濃度的太古霜鯨血脈驅動，彷彿真真正正握住了一方天地的冰霜權柄。
“可以了嗎？”
羅南站在雪白鬚鯨的脊背上，居高臨下，俯瞰着眼前諸多早已失神的寒霜領袖巫師，平靜開口。
時間無聲無息地流逝。
某一瞬間，那蒼老到彷彿下一秒就會毫無徵兆死去的老嫗巫師突然淚流滿面，渾濁的眼眸在此刻璀璨似最爲頂級的藍鑽寶石。
她顫抖着，掙脫艾爾莎的攙扶，然後慢慢在虛空中跪倒下來。
“恭迎..吾王迴歸。”
“恭迎吾王迴歸！”
所有寒霜領袖的巫師們，齊齊跪倒，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虔誠與激動姿態，誠心誠意地向着羅南膜拜，口中反覆高呼頌念着冰帝之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