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朗乾淨的陽光之下，少女稍顯青澀的一條纖細小腿離空提起，另一邊則輕點腳尖挺得筆直，拉起一條從足尖直至束腰的修長線條。
少女閉着眼睛，迎着微風像舒展翅膀般張開雙臂。微風輕輕搖曳着少女的髮梢和裙角，在她身後，藍天彷彿展開的羽翼般順着少女的指尖無限地延伸開去，拓展出一片爽朗高遠的澄澈青空。
——這樣的畫面，樓五塵曾在很久前的某個作品中見過。但與記憶中的CG不同，眼前的少女，是真正踏足着虛空，飛翔在藍天之上的。
雲行西足下涌動着翻滾不定的氣流，將少女託舉在了空中。雲行西映着明媚的陽光轉過身，笑着對樓五塵說道：“樓師兄，看我剛剛學會的飛行術！怎麼樣？”
飛行術。
樓五塵之前也稍微練習了一下，從大致原理上來說，有些類似一個空氣工質的發動機，通過施加作用力的法術模塊將身下的空氣推動而獲得向上的推舉力，從而讓施術者懸浮在空中，可以說是築基期——或者說是修仙者標誌般的象徵性法術了。
不過對大部分築基初期修者來說，這個法術還是非常難以掌握的。
剛剛進入築基初期的修士，所能離體控制靈氣的距離通常只有一寸多點。離開了這個範圍，法術便像築基前一樣，只能預先設定好模式和指令而不能控制，也無法反饋給本體升空的力量。
一個一百斤左右的修士要使自己懸浮起來，消耗的功率便已經接近了100kw，同時再加上沒能完全控制法術的損耗和其他因素，這就導致了——
樓五塵看了看帥氣了一秒之後就有些駕馭不住法術，開始搖搖晃晃竭力控制自己不摔下去的雲行西。
——導致了築基期的修行者的輸出功率基本只能勉強保持浮空，再沒有什麼多餘的力量去推動自己飛行運動……
“需要幫忙嗎？”
“……不、不用！我能搞定的！”雲行西臉漲得紅紅的，像個被擦得鋥亮的蘋果一樣甜美可口，“這個法術我已經練——呀！！！”
忽然一陣風颳來，雲行西的控制出現了失誤，腳下頓時一空。自由落體的失重感瞬間襲來，猛然被重力俘獲的少女本能地驚恐起來，浮空的法術驟然崩潰！
“——呀！！”墜落的恐懼攫住了少女，在她驟然放大的瞳孔中，樓五塵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然後——
樓五塵的身影猛然一晃，兔起鶻落般從原地消失衝出。雲行西感到自己失重的身體突然一頓，一隻強有力的手握住了自己，然後眼前一花，回過神來，就已經重新回到了崖壁上。
“呼……武技有時候還是挺好用的。”樓五塵吐出一口濁氣，看向驚魂甫定的少女，“沒事吧？以後要小心，不要在這種危險的地方練習法術了。”
“嗯……”雲行西有些委屈地低下頭，然後又有些不甘地看了看遠處綺麗的彩虹，“可是……”
“想去看看？”
“……嗯。”
樓五塵望了望遠方，居高臨下的俯瞰大地讓他的心中也升起某種豪邁的衝動，他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也好，這樣走過去的話也確實有些慢了……行西，你稍微等我一下。”
“我有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
樓五塵在飛速奔跑着。
——不，說奔跑有些不對，這個速度相對於“奔跑”這一含義來說太過離奇了，而且他的身子幾乎沒有動作，只是在某種神秘的力量作用下極速掠出，帶起一條狂暴的風龍！
“如果100kw的輸出功率完全用於克服空氣阻力推動前進，達到的速度……”樓五塵身邊有隱約的光彩流動，那是被他以法術拘束爲特殊形狀的虛天之氣，“……所能提升的升力……”
樓五塵再次加大了輸出，讓自己再度加快了幾分，天之氣所凝聚的奇異翅膀以更快的速度切割着空氣，然後將他緩緩託舉了起來，離開了地面！
“呼……看來應該沒問題。”樓五塵感受了一會，然後漸漸停下了身子，“不過，單純以法術構建，消耗稍微大了些……”
樓五塵回到了樹林之中，幾番檢索之後，選定了一顆筆直的大樹，一道風刃砍了過去。
巨大的樹幹砸倒在叢林中。樓五塵揮了揮手驅開四散的塵土，走到樹幹邊半蹲下，一邊思考一邊比劃着什麼。
“……如果用單純抵抗的方式的話，築基期的功率只能勉強維持身體的浮空。不過……”樓五塵沿着剛纔畫的線切割着長木，“要提供抵消重力的升力，並不是這有這一種辦法……”
雖然手邊並沒有工具，但便捷的法術幫助樓五塵迅速地將各種材料加工爲了自己想要的形狀。
樓五塵將一個個準備好的部件搬到崖邊，在雲行西驚訝的目光中，一點點組裝了起來。
“——嗯，這樣應該沒問題了。”樓五塵將最後一團凝結的虛天之氣附着在木製的結構上，完善着最後的一些細節，再次從頭檢查着。
雖然自己不是空氣動力學大牛，不過這種程度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技術不夠，法術來湊……或者反過來？
“好啦，行西，上來吧。”
“……樓師兄，這到底是什麼？”一直好奇卻又不敢開口打擾樓五塵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撫摸着眼前的巨大物體。它由幾層木板和其他奇怪的結構拼接而成，有着長長的翅膀，看起來像是一隻落在地上的大蜻蜓。
“來，過來坐在這裡，手握住這個地方，然後腳蹬在這裡……對，然後用這條蔓藤把自己固定好，像這樣……”樓五塵拉着少女的手將她牽了上來，坐在大蜻蜓背上事先挖好的凹槽中，“至於這個是什麼嘛……”
“——就叫它幽浮號吧！”樓五塵惡趣味地笑了笑，在雲行西旁邊的另一個凹槽裡坐下，固定好自己的身體，腳蹬在後面預留的點上，“好了，行西，接下來你就朝這個方向，像這樣全力推動！”
“哦……好我明白了！”
見雲行西按自己所說催動了法術，樓五塵也同樣發起了力。在兩人共同的作用下，被命名爲幽浮號的巨大蜻蜓動了起來，猛然衝出了懸崖，一個猛子向下扎去！
“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
“別害怕，照剛纔的樣子繼續！”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猛烈的山風吹打在幽浮號上。在重力和法術的共同作用下，幽浮號的速度越來越快，巨大的翅膀上也彷彿有某種越來越強大的神秘力量，一點點將它託舉了起來，擡平了機頭！
感覺到那種可怕的失重感已經消失了，雲行西猶疑着睜開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迅速放大的可怕大地，而是清爽的白雲與無盡的青空。低頭看去，腳下的大地不再是急速張大的血盆大口般亟欲噬人的樣子，而是像一個目送遊子遠去的母親，平穩溫和地緩緩後退着。
錯落的山川、蜿蜒的河流、廣闊的原野，都微縮成了一個個精緻的小巧玩具，透着一種讓人忍不住將它們攬進掌中的可愛——而無數個這樣精緻的可愛層疊起來，卻又反而顯出了一種極致的磅礴和大氣來，精緻小巧與雄渾浩蕩這兩種矛盾的美無比和諧地統一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衝擊，讓兩人不由得神爲之奪，心旌搖曳起來。
在樓五塵的感知中，那山，那水，那光，那影——所有的一切都一下子遠去了，彷彿與自己再無關係。與之相對地，身邊少女的存在和氣息在這萬物退場的聚光燈下，忽然無比鮮明地閃耀起來，彷彿整個天地之前，只剩下了自己也身邊的少女。
她微微拂動的、在陽光下漾出一縷縷細浪般金色的髮梢；
她緊握自己袖口的、像蔥管一樣白皙柔弱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手指；
她若有似無、如雨後那捉摸不到的清新氣息般的少女微香；
她絢麗燦爛、彷彿映照着整個世界一般的明亮眼睛——
“飛起來了！真的飛起來了！”雲行西興奮地轉過頭看向樓五塵，“而且這個速度！太棒了樓師兄，說不定比歸元期還要厲害啊！”
“你滿意就好——頭別擡太高，超過了我設置的擋風區小心被灌一鼻子風哦。”樓五塵回答的聲音很平靜，可微微翹起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愉悅的心情。
雖然自己已經嘗試過飛行術，在前世也坐過很多次飛機了，但不同於近乎爬行一般的飛行速度，不同於坐在艙室裡隔着小小的窗戶遙望，這種親歷劈開疾風、劃破白雲的體驗，這種親自控制着巨大機械的觸感，這種真正親身翱翔藍天的暢快——實在是太棒了！
單靠法術顯然是做不到的；單靠知識，自己也不可能就這樣簡單地做出一架滑翔機來；可是兩者的結合，卻非常簡單地實現了這一切！
喬治?凱利萬歲！法術萬歲！
能做到，我的話能做到！
樓五塵心中忽然升起一陣明悟：法術的存在就像是某種程序語言，只要你能構造出所需的算法實現，它就能實現你的一切需求！
樓五塵忽然回憶起了自己剛剛接觸到法術時的感覺，那種好奇、興奮和癡迷，那種嘗試着一步步將自己的想法轉化爲現實的成就感……不需要研究室，不需要昂貴的設備，你能想到哪兒，就能走到哪兒！
“……以法術的框架，實現我自己的輸出……”樓五塵想起自己當時那些應用了某些思路的風針和護罩，心思一時活躍起來，“……或許，這就是紅蓮道主提示我的……屬於我的道路……”
樓五塵忽然笑了起來，抓緊了前面的把手對雲行西說道：“法力輸出不要停，抓緊了，要變向咯！”
“——嗯！”
龐大的木蜻蜓——幽浮號在樓五塵的控制下，機翼傾斜了一個小小的角度，將迎面撲來的狂風之力引導得微微偏斜了一些，風所給予的力量也發生了改變，機身在天空中劃過一個優雅的弧線，衝向了遠處奇幻瑰麗的彩虹之橋！
————————————————
“不！準！吃！河！邊！草！”
那一天，在河邊放羊的少年葉章正艱難地和一頭倔脾氣的小羊做着鬥爭。可無論他使了多大力氣，卻還是始終奈何不得這頭小羊。
小羊雖小，可照看它的少年卻更加瘦小。無計可施的少年想要打走它，可小小的鞭子落到一半，終究還是捨不得狠狠打這珍貴的小羊，落在身上只成了輕輕的撫摸。
“哼，吃吧吃吧，吃壞了肚子回去別指望我給你找乾草！笨蛋羊！”
少年垂頭喪氣地扔下鞭子，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無可奈何地望着天空發呆。
——然後，他望見了一副改變了他一生的畫面。
在碧藍的天空中，一隻有些奇怪的木頭大鳥，揮灑着隱約的笑聲，衝進了河道旁絢麗的彩虹！
葉章並非沒有見過會飛行的修道者。他也見過高來高去的仙人，可那些‘人’，實在讓他無法產生期望的想法。葉章是一個很現實的孩子，並沒有像村裡的玩伴們那樣充滿了得道修仙的夢想。
那可是仙人啊……幾千人裡，也未必有一個有修行天賦的人呢……
那是跟我們不一樣的人。不要抱奇怪的期待比較好。少年如此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可是今天的這架怪怪的木頭鳥，卻給了少年某種別樣的想法——他認得那隻怪鳥的軀幹就是山上常見的大泡桐樹，那橫跨翅膀的條索是村裡周大姑家旁的那種野葡萄藤……都是少年熟悉而親切的東西。
少年隱約看見了大鳥背上的兩個人影，他們似乎笑得非常開心。那份快樂似乎也感染了葉章，讓他的眼神一時迷離起來。
如果……如果是這些的東西的話，我……是不是——
——也能用它們飛上天呢？
這個想法難以抑制地在少年心中紮下種子，長出嫩芽。
很多年後，已經能自由翱翔天空的少年在談及往事時，依然能鮮明地回想起，那一年改變了他一生的——掠空之影。
——————————
幕間物語：
“師尊師尊，爲什麼剛剛進入築基期的修士出率只能剛好勉強懸浮呢？是爲了方便劇情展開的設定嗎？”
“……小葉啊，爲師很忙的，不要說些奇怪的話打擾爲師好嗎？有疑問自己去看第三冊教材。”
“欸，師尊講一講嘛講一講嘛。”
“……你真的要聽？”
“要聽要聽！”
“……好吧，這是因爲要通過推動空氣而使自己懸浮起來的話，單位時間t內以速度V噴出的空氣，根據動量定理有Ft=mV。
F=G，而所推動空氣的體積爲速度V乘以時間t乘以支撐面面積S1，質量m= SVt*ρ,所以Ft= SVt*ρ*V，所以需要的推動速度V=√（G/ Sρ）。
而根據伯努利方程，在下面噴射速度爲V1的時候，側面的壓強P應該近似地看作（ρV12）/ 2的負壓，推動周圍空氣補充過來的速度應該滿足PSt=mV，即（ρV12） S2t/ 2=（ V2S2t）*ρ*V2，即V12 =2*V22
考慮到均衡狀態下，單位時間內從周圍補充過來的空氣數量應該等於下方噴射出的空氣，即S1*V1=S2*V2，S1=S2/√2
而周圍的面積S2和底面S1可以看作一個圓柱的側面積和底面積，腳下支撐面半徑爲r，圓柱高h等於能離體控制法術模塊的最遠距離。由S1=2πr*h，S2=πr2，在的限制下，支撐面的最大半徑r=√2*h，再大的話，周圍的空氣補充的速度就趕不上了
因此，一個重量爲G的修仙者要通過飛行術讓自己懸浮起來，需要消耗的功率= FV=G√（G/ Sρ）= G√（G/πr2ρ）= G√（G/2πh2ρ）
所以在重量G爲490N，空氣密度ρ爲1.293 kg/m3，法術控制距離h=0.04m的情況下，需要的功率約爲95.13kw，再加上一些損耗和——咦，小葉人呢？”
“……師尊，葉師弟的話，剛纔已經慘白着臉逃走了哦。”
“唉……年輕人真是沒耐性……”
“師尊，你再這樣惡意灌水讀者會嚇跑的。”
“胡說，這是免費章節不計字數的！而且‘再’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講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