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節 損不足以奉有餘

碧霞子擡腕一劃,半數“紫金丹”飄向清淨子,清淨子早有準備,取出一隻玉盒,鬆開一隙,一道青光掃過,將丹藥吸入盒內,封存藥力,不令損失。碧霞子隨手收起剩下一半,拈了一顆“紫金丹”看了片刻,送入口中含在舌下,稍一運轉師門心法,藥力便汩汩滲入體內,精神頓爲之一振。細細品味,“紫金丹”藥力平和醇正,滋補元氣,如甘霖滋潤乾涸的大地,氣機勃然而作,層層拔高,端是無上妙品。

碧霞子道行深厚,打坐小半個時辰,便將一顆“紫金丹”煉化殆盡,令清淨子歎爲觀止。確認藥力無誤,她將一顆“紫金丹”遞給申元邛,叮囑他一分爲八,循序漸進,徐徐煉化藥力,莫要再重蹈吞服金丹的覆轍。當日在落花島上,金丹初成,外敵悍然來襲,申元邛一時性急,匆匆吞下金丹,不得其法,性命繫於一線,若非碧霞子及時出手導引火性,宣泄藥力,再遲上片刻,五內俱焚,死無葬身之地。

肉身乃渡世之笩,不可輕棄,陰差陽錯之下,申元邛雖然堪堪成就鬼仙,金丹藥力卻損失泰半,未能進而滌盪軀殼,夯實根基,殊爲可惜。事後碧霞子也沒有再提起,生怕郎君心生懊悔,此番分得這些“紫金丹”,雪中送炭,正好彌補當日的缺失。

申元邛修持“食餌術”,還沒到嚼食丹藥當糖豆吃的地步,如碧霞子所說徐徐煉化,不知花多少水磨工夫,想想都頭疼。他微微搖首,嘀咕了幾句,將“紫金丹”推給碧霞子,表示寧可多嚼些靈草靈藥的邊角料。碧霞子轉念一想,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待她元氣盡復,有的是機會,當下將“紫金丹”送入口中,繼續打坐運功。

不過一夜光景,碧霞子便將十二顆“紫金丹”盡數煉化,元氣回覆了大半,眸中隱隱有光華流動,令人不得逼視。清淨子見她精氣神養至巔峰,心念數轉,當下將第二張丹方遞與碧霞子,名爲“洞玄靈寶丹”,一十二味靈藥,其中最要緊的三味主藥,至少是千年之物。

煉製“洞玄靈寶丹”手法繁複,須用到三種藥引,清淨子雙手一攤,付之闕如,碧霞子頗傷腦筋,將丹方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推詳良久,若有所思。清淨子也沒閒着,挽起衣袖,將“獸足錯金黼黻爐”裡裡外外滌盪數遍,重新架於鐵梨木上,屈指輕彈,丹爐嗡嗡作響,靈性十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碧霞子將丹方還給清淨子,着手處置那一十二味靈藥,其中七味與“紫金丹”的丹方重複,另有五味在海外諸島亦屬罕見,尤其是一副龍鯨肝膽,不知清淨子從哪裡覓來的,足有千載道行,堪比得道的神仙。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各人有各人的隱秘,碧霞子看破不說破,當着清淨子的面,摘去邊角料,一一投入“獸足錯金黼黻爐”,斟酌片刻,在爐下塞滿鐵梨木,凝神調息,捏定法訣,驀地輕叱一聲,從七竅噴出丹火,繞着鐵梨木轉了一圈,燃起熊熊烈焰,將丹爐整個吞沒。

煉製“洞玄靈寶丹”講求獅象搏兔,一氣呵成,碧霞子不敢怠慢,推動火力節節拔高,丹火驀地化作三條大蛇,將爐身緊緊纏繞。爐內諸般靈藥有如活物,左衝右突,撞得丹爐咚咚作響,幾欲騰空飛起,百忙之中碧霞子分心二用,擡起左手虛虛按落,將“獸足錯金黼黻爐”鎮於原地,不得脫逃。

一手控火,一手鎮鼎,碧霞子從容不迫,留有三分餘力。申元邛放下心來,那一十二顆“紫金丹”滋補元氣,缺一不可,碧霞子精氣神爲之一新,不再萎靡不振,待到“洞玄靈寶丹”出爐,再分潤上半數,或許能一掃沉痾,盡復原貌。

閒着也是閒着,十世夫妻,申元邛也不跟她客氣,伸長手臂拈起碧霞子摘下的邊角料,不拘粗細往嘴裡塞,仗着“食餌術”小成,吃了個盆滿鉢滿,不費什麼氣力,道行頗有長進。這一回清淨子留心窺得真切,忽然福至心靈,記起師尊曾偶然提起,有一門失傳已久的上古功法,將煉丹推向極致,以肉身爲鼎爐,煉化天材地寶,損不足以奉有餘,原以爲只是縹緲的傳說,沒想到在這海外羅剎國見到了些許端倪。

他心癢難忍,有心試探一二,但糜夫人煉製“洞玄靈寶丹”正當緊要關頭,稍有分心便前功盡棄,清淨子只得按捺下好奇,耐心等待機會。忽忽數日過去,“獸足錯金黼黻爐”不再踊躍跳動,碧霞子無須分心二用,終於可以全神貫注掌控丹火,爐內傳來汩汩聲響,如同泉眼涌水,忽急忽緩,清淨子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側耳傾聽,臉上露出如癡如醉的神情。

“食餌術”第三層洗煉筋骨皮肉,申元邛道行淺薄,還搭不上邊,正百無聊賴之際,右臂“劍痕”忽然一跳,如牽線木偶般,身不由己長身而起,繞過碧霞子朝洞外飄去。清淨子這纔回過神來,心中大奇,悄悄尾隨在後,三繞兩繞,卻見對方出了“藍橋洞”,劍光一閃,已橫掠百丈,疾如風雷,嚇了他一大跳。

清淨子急忙敢上前,這才望見糜雒正與一白衣女子對峙,劍拔弩張,毫不掩飾敵意。那女子身材曼妙,下頜垂在胸口,長髮遮住了臉面,看不清容貌,雪白的後頸彎成一道弧線,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清淨子嚥了口唾沫,本能覺得她是個絕色美女。

“陽神劍”嗡嗡顫動,躍躍欲試,申元邛近在咫尺,分明察覺神劍如臨大敵,卻並非衝着眼前女子而去。他心中一凜,旋即放鬆身軀,將性命完全託付給神劍,“陽神劍”驀地斬向一旁,金線浮現於虛空,縱橫交織,逼出一氣喘吁吁的胖道人,肥頭大耳,眼珠小得出奇,骨碌碌直轉。

那胖道人非是旁人,正是夜叉國國師魯上人的師尊,向來與血氣老祖狼狽爲奸的金仙合和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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