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樓的樓身,都由竹子搭建而成。
支撐竹樓的竹柱有四根,每一根都粗壯到六個成年人手拉手合圍,都圍攏不住。
竹架交錯錯落,形成階梯,圍繞着竹樓外部構建,仿若一條翩翩起舞的綠龍,從一樓直達三樓頂層,蜿蜒盤旋,氣韻生動。
寧拙順着竹架階梯,在店傢伙計的引領下,直達三層。
這裡已經被雙淨包下。
“雙將軍。”寧拙行禮。
他這一次是被雙淨邀請過來喝早茶的。
“上將軍府、穆蘭,都將是我的!”
所過之處,他仿若隱身,周圍人毫無覺察,便是城門大陣也毫無反應。
“不,你不能進去!”趙熙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大聲阻止。
然而,穆蘭闖入糧倉之中後,竟發現糧倉中空無一物。
一隊修士騎乘駿馬,一路闖過熙熙攘攘的街道,直達翠竹樓對面的軍糧倉。
“類似棲枝鳥,只要識得好樹,便能有大成就。類似三將營這等小樹,紅花營這等病樹,要是耽誤了寧軍師你的成就,那就太讓人可惜了啊。”
劉耳便將自己的近況如何如何,一併介紹給了他的老師。
劉耳呼喚了一陣,搖頭嘆息:“老師還是如此神出鬼沒……唉,罷了。”
翠竹樓上,雙淨看到想要的進展,不由浮出微笑,端起杯盞,開始喝茶。
“雙淨這一次宴請我,讓我目睹穆蘭的現狀,是想以此來敲打我?”
寧拙滿臉嚴肅,一聲正氣:“爾欲‘退位讓賢’,非吾所能共謀。忠誠臣子唯當忠君,輔佐其治,豈能擅自決定國事?”
“石中老怪襲擊了運糧隊?伏擊戰之後,我方必然會派遣強者,四處搜查。他竟然如此膽大,還沒有走?!”寧拙詢問雙淨。
“哼,本監軍在此!穆將軍,休得血口噴人。”趙熙也出現。
“依我所見,如寧軍師這等少年才俊纔是未來,纔是希望。”
雙淨之前在小鳥樓招攬寧拙,欲聘請爲家臣,但寧拙推脫說要考慮。
但穆蘭還是下了馬,走到軍糧倉緊閉的大門前,猛地擡腳。
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穆蘭。
寧拙雖和趙熙只有數面之緣,但收集過情報,明白趙熙此人雖然吝嗇貪婪,但才能還是有的,也識得大體,否則也不會屢屢被雙姓王室信任,不斷委派出去了。
寧拙訝異:“這是發生了何事?穆蘭將軍爲何如此激憤?”
辨識了一陣後,妖修老者滿意地點點頭:“氣運生髮,以至於此,時機到了,終於到了。”
穆蘭和趙熙大聲爭執起來。
他的確是要謀劃穆蘭不假,但這可不是他的手筆!“爲了圖謀上將軍府的位置,兩注國的這幫高層竟然出手伏擊了自家的運糧隊。”
他收起了寶壺,又悄然回營去了。
“有點蹊蹺。大軍遭遇伏擊戰,返回蒼林仙城,死傷無數,正需要糧餉維繫士氣。在這種情況下,趙熙故技重施,刁難紅花營,未免不智!”
妖修老者並未離開,一直看着劉耳脫離自己的視線。他在心中呢喃:“劉耳,那穆蘭是你命中的皇后。”
一位妖修老者駐足山峰,遠眺蒼林仙城。
“這一次又來?”
“爲國家謀劃,當請穆蘭退位讓賢,纔是正理。”
忽然聽到妖修老者的傳念,又驚又喜。他連忙按照指點,潛形匿跡,悄然出營,在一處山林中見到了妖修老者。
“嗯……寧拙不過是十六歲,胸懷熱血,倒也合情合理。或許寧家允他出來遊歷,正是要教育此子,令他識得世道和人心?”
“呵呵,也罷。”
但卜算這種事情,就算是最擅長此道的修士,也不可能次次都準。
妖修老者微微點頭:“你具備王命,一出山便會有猛將歸附。現在看來,關紅、張黑便是你命中的左膀右臂。”
“他唯一的後人穆蘭,確實志大才疏的,區區金丹修爲,如何能撐得起上將軍府呢?”
她面色微變,頓感不妙。
“老師,您怎麼來了?”劉耳拜見道。
寧拙沉默不語。
雙淨雖然失望、可惜,但也就這樣。
“沒想,竟是一個小年輕。”
妖修老者並不能將劉耳的批命內容,直接告訴後者。
說完,寧拙拂袖而走,噔噔噔地順着階梯,下了樓。
他在城中巷道,看到沒有成功討取糧餉的穆蘭等人出城而去,算了一陣,再次滿意點頭:“氣數衰敗,大難臨頭了。好、好、好!”
趙熙爬起來,堵在門口,大聲喝斥:“穆蘭!你囂張跋扈,膽大包天,不僅毆打上官,還闖糧倉。”
雙淨讓寧拙坐下。
他的眼眸如雲煙繚繞、幻滅。
他乃是雙姓又是元嬰級別的修士,兩次宴請寧拙,擺出這樣的姿態進行招攬,絕對是禮賢下士了。
“你卻污衊我說我刁難你!”
“所謂軟硬皆施,便是如此了。呵呵。”
寧拙沉默。
“你毆打我,不把我這個監軍、王都的使者放在眼裡,你想做什麼?你想造反不成?!”
說着,她就徑直地闖入糧倉中去。
劉耳得知寧拙又去雙淨處赴約,此時在營帳內踱步,心煩意亂。
“寧軍師以爲如何?”
“我軍的新近糧餉,已在昨日途中,被石中老怪劫走!軍情重大,我爲免士氣浮動,就隱瞞此事,只說手續問題,要你們延緩領取糧餉。”
他便下了山,走向蒼林仙城。
“穆將軍,還請留……”把守的修士還未說完,就被穆蘭一揮手,直接掀飛。
“現在的天下啊,早已經是人族的天下了。”
雙淨卻道:“不忙吃喝,今日邀請寧軍師來,是有一場好戲可看。”
趙熙一臉被冤枉的神情,但穆蘭卻可以從他的目光中,察覺到後者得意、陰狠、幸災樂禍的強烈情緒。
寧拙聽明白了,發現這是紅花營沒有領取到最新一批糧餉而導致的。
果然,下一刻,雙淨飽含深意地說道:“我國的穆老將軍已經臥病在牀多年了。曾經的他,乃是我國的軍中支柱,率領紅花營,橫掃戰場,平北方妖患,鎮西鎮敵酋,掃東方魔氛,蕩南嶺諸蠻,可謂戰功赫赫。”
穆蘭身後的士卒們見到監軍如此慘狀,心中大爲快慰,緊隨着穆蘭魚貫而入。
他真正的目標,還是紅花營,還是穆蘭!“原本以爲大會戰之後,才能讓紅花營虛弱,沒想到一場伏擊戰就足夠了。”
“沒想到,兩注國內的政鬥程度竟然如此激烈!”
早茶和糕點被夥計恭敬奉上。
他先拱手一禮,旋即道:“雙淨大人,臣愚忠誠,知國事重,心繫君主。然君之心意,豈可由旁人揣測?所謂忠臣,必當直言進諫,而非暗地籌謀,背後操控。夫爲國盡忠,豈可隨意妄爲,圖謀他人?若國君未有明示,何敢私行其事?若我等妄自揣度,豈非誤國誤己?”
砰!穆蘭怒極,趙熙早有準備,總是用手續、規定來搪塞她,她憤然出手,一掌將趙熙擊飛。
“道不同,不相謀。請恕晚輩無福,擔任大人的家臣,寧拙就此告辭!”
與此同時。
寧拙搖頭,凝視雙淨,緩緩起身。
“希望這一次,穆蘭將軍能知情識趣、急流勇退啊。”
最後,他來到三將營外,散發神識呼喚。
寧拙微微一愣,旋即就聽到嘈雜之聲。
砰!大門被她直接踹開。
“趙狗!你如此推說,未免太不把我上將軍看在眼裡了。”
雙淨愣在原處,一直看到寧拙走上街道,頭也不回地沒入人羣,他這才輕笑一聲。
寧拙心頭冷笑。
“以爲是大族出身,該懂得權謀之道。”
雙淨接着道:“時局易變,強弱兜轉,乃是人世間的常情。”
“今天這批糧餉,我紅花營領定了!”
妖修老者撫須微笑:“小六,你立志要重建我血戮仙國,如今可有進展嗎?”
寧拙也和雙淨一樣,動用神識,探查到了事情的發展。
“我血戮仙國的重建希望,就落在你的身上,你可要擔待得起來啊!”
可惜,第二次敲打,反而起了反效。
劉耳啊了一聲:“老師,您給我批命了?接下來還有什麼?寧拙軍師會否離我而去呢?”
軍糧倉長急匆匆地跑出來:“穆將軍,息怒、息怒啊!”
雙淨對寧拙感興趣,主要是因爲寧拙的讖言詩。
她身後的士卒們哪裡料到會有這一出,一個個神色都迷茫起來。
“英雄遲暮,便是如此了。”
“之後,軍需方面就卡了紅花營一次。還是我動用寶材擺平的。”
“藉助陰陽一氣壺,你便能求親成功,成爲上將軍府的女婿,從而具備名分,擺脫人妖混血的尷尬,能真正融入到高層中去。”
穆蘭冷哼一聲:“趙熙呢?讓他滾出來!兩次三番地卡我軍的軍糧,真當我紅花營是泥捏的不成?”
雙淨說到這裡,長嘆一聲:“我兩注國乃是小國,因此每一份國力,都要珍惜。”“上將軍府佔用了太多國力,卻貢獻極少。”
“接下來,你要善用此寶!”
雙淨擇日再請,用意相當明顯。
雙淨露出義憤填膺的神色:“石中老怪手段了得一手土行術沒有遁法的徵兆,又快又隱秘。不過好在,這一次運糧隊的損失並不大。”
“寧拙?”妖修老者搖頭,“他不重要。我此次前來,卻是另有要事。”
“只是國君仁厚,不忍動手。我等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自當要爲國君分憂了。”
“穆蘭曾經當衆拂袖而去,和趙熙很不對付。”
“我趙熙做事向來堂堂正正、明明白白,什麼時候爲難你了?”
雙淨笑而不語。
他一系黃白長袍,雙耳尖長,有泛金的絨毛,長袍後拖着一條狐狸尾巴。
“此乃陰陽一氣壺,乃是皇朝重寶,交予你了。”
穆蘭面色蒼白,猛地轉身,目光如箭,死死盯着趙熙。
“老師,老師!”劉耳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就只有懷中的寶壺,妖修老者已然消失無蹤。
雙淨不像劉耳。寧拙對他而言,不是必須,而是錦上添花。
他獲得血戮皇朝的遺澤傳承,在卜算一道上十分了得。能夠給他人批命,十中六七。
但這門功法,也有弊端,就是不可說。
一旦提前說了,就不靈驗了。
所以,在獲悉關張二人已經和劉耳結義,妖修老者才說出批命的第一句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