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黑雲漫布，寧拙則在當中繼續摸索。
他已經遠遠飛離了第一個樞紐標記之處，以其爲中心，以螺旋向外，且兼顧上下方位的飛行軌跡，在黑雲中迅猛移動。
他的神識一方面在四周散開，另一方面則積極感知着囊袋雪光的變化。
片刻後。
文氣在囊袋中輕輕一顫，如同心臟輕輕搏動了一下。同時，雪光映照出的光暈形狀也會發生極其細微的改變。
寧拙心絃被撥了一下，立即更改方向。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經驗，他的行動更加迅捷有力。
何況，文氣雪光像是被無形之手拉扯，形變的程度越來越大，最終再次形成一個清晰無比的圓錐形狀。
錐尖直指某個方位。
寧拙尋跡而去。
“標記！第二個樞紐！”寧拙心中振奮了一下，一手捏着一枚玉簡，默默在其中勾勒方位。
至此，他已經摸索出了正確法門。
“但這裡的樞紐到底會有多少？”
寧拙強按下心中擔憂，離開第二個大陣樞紐，繼續疾飛。
他如同一位在黑暗迷宮中摸索的繪圖師，礙於陣法造詣，只能用相對笨拙的辦法，先一個個找到，並
標記出樞紐的方位。
如此一來，時間上就被拖延下去。
“羅思能否支撐得住？！現在，我需要你來幫我拖延時間了……”
羅思速敗、投降，都會讓寧拙的行動淪爲無用功，且丟失了逃生的最後機會。
這是考驗羅思、寧拙相互信任程度的時候！
忘川仙城。
一老一小來到城主府最核心處，見到了奇異巨石。
兩人並不知道：忘川府君佈置接天連地大陣。其中天相陣的陣心，就是主持天鬼化生奉劫禮的祭臺。而地相陣的陣心，就是這件重寶——地肺濁氣涌障屏！
曾積德想要報復忘川府君，找回顏面，平復被羞辱的情緒，但事到臨頭，他卻陷入猶豫之中。
孫靈瞳卻非如此。
他凝神望着這方巨石，心靈被頻頻觸發，越發有一股出手盜取的衝動。
對於這種衝動，他再熟悉不過！
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這樣的衝動，讓他無法壓抑，越是壓抑越是心癢難耐。只有順着這股衝動，施行了盜竊，才能平復，緩和一段時間。
簡單來講，他的盜癮犯了。
他雙眼越發光亮，忽然施展出了盜術，對巨石下手。
“不可莽撞！”曾積德被嚇了一跳，連忙伸手製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孫靈瞳的盜術落到巨石上，立即面色劇變，感覺自己像是牽動一頭石牛，而自己則羸弱如嬰。
巨石受激，輕輕一震。旋即，巨石避免的螺旋孔洞像是活物般開始收縮，如此迸發出一股恐怖的吸攝之力，要直接將孫靈瞳吸進去直接埋葬！
曾積德不得不出手相助。
他一出手，非同小可，立即改變局面。
相同的盜術加持在孫靈瞳的身上，讓他實力倍增，一下子就反過來壓住了巨石。
咻。
一聲輕響，一顆石質圓核被孫靈瞳盜了出來，直接從巨石內裡，順着表面的孔洞，飛了出來。
這石質圓核有成人頭顱大小，橢圓球狀，彷彿活人的臟器微微搏動着。
石質圓核落到孫靈瞳的手中，後者瞪大好奇的雙眼：“這是什麼?”
曾積德卻沒有回答，而是面容嚴肅，立即出手。
他掐動指訣，手指如蝶舞，讓人眼花繚亂。
很快，封印法術打下去，讓石質圓核沉寂若死，徹底和主體巨石斷了聯繫。
曾積德額頭垂下冷汗，瞪眼看向孫靈瞳：“臭小子，你膽太肥了，知不知道你有三次瀕臨死亡?”
孫靈瞳嘻嘻一笑，用雙手捧起石質圓核，遞給曾積德：“前輩，不是還有你在我身邊嘛。有你罩着我，我連忘川府君的內褲都敢偷啊！”
曾積德嘴角一扯，不免翹起了一絲弧度。
唉，誰讓他在陰間闖蕩，有些過於寂寞了呢。又在這種情況下，碰到了十分欣賞的同門後輩。
孫靈瞳的這番馬屁，着實拍到了曾積德的心中，讓後者覺得：哎呀！這次重返城主府，真是正確的選擇啊。
曾積德壓住嘴角的弧線，繼續瞪眼：“你連這是什麼，都不知道。連這裡的陣法是什麼，都沒有探查清楚，就敢出手？！你這樣胡來，簡直是自找死路！”
“畢竟，我可不會總在你身邊的，給你擦屁股的，臭小子。”
孫靈瞳犟嘴道：“我怎麼沒認出這陣來？很明顯，這陣法和周圍的防禦法陣格格不入，一定別有他用。”
“忘川府君犯蠢了。正是因爲格格不入，他才放空了這裡，導致這裡防禦遠遠弱於其他地方。我斷定，這就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而讓他如此重視，寧願放棄防禦，也要這樣佈置，無不說明這件重寶價值連城啊！”
曾積德氣得輕輕一拍孫靈瞳的腦袋：“你想到的這些，我豈是沒有料到？”
“這陣法乃是土行，偏偏要設在忘川仙城當中。後者可是凌駕於忘川長河上空，是水行的主城。”
“正是因爲土行、水行並不融洽，才讓我輕鬆助你。”
“若是水行大陣，恐怕你已經被水渦捲成肉泥骨渣了。老朽即便全力出手，恐怕也救不了你。”
孫靈瞳哈哈大笑，直言：曾前輩實力超凡，一定能護住自己。也明白他的善意，只是要嚇唬自己，讓自己今後更慎重一些。
說到這裡，孫靈瞳順勢感謝了曾積德，堵住了後者好多話。
然後，孫靈瞳又問：“前輩前輩，這到底是啥呀？”
這次，就連曾積德都有些猶疑犯難。
他盯着石質圓核端詳片刻，還是搖頭：“我也辨認不出它的跟腳，只能揣測它必定是地底的土行重寶。”
“這是巨石的精髓之一。我剛剛已經查探到，巨石中蘊含的這類石質圓核，不在少數。”
孫靈瞳雙手枕頭，雀躍地道：“那感情好啊！這麼多圓核，我們多拿點唄。”
“嗯。”曾積德撫須頷首。
偷已經偷了，且偷了之後，還沒有多少反應。
再加上這種神秘寶物，的確讓他有了更多的好奇，且下意識擡高了對其的價值估算。如此種種，讓曾積德的心也癢了起來。
“事已至此，多拿一些也無妨。”
曾積德親自出手，效率上比孫靈瞳高出數倍。
一顆顆地肺結核被拿走，巨石的氣勢跟着迅速滑落。
祭臺戰場。
噗噗噗……
一連串的泄氣聲響後，原本高大威猛的地煞濁穢神，已經縮水得只比正常人稍大一圈了。
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驚變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料想。
羅思趁機爆退，拉開安全距離。
“地相陣，是陣心的地肺濁氣涌障屏出了問題！”忘川府君本體在支流中怒目圓瞪。
他心中升騰起股股不妙的情緒，幾乎在出問題的瞬間，就傳出了訊息。他要發動整個忘川仙城，要全
力保住地肺濁氣涌障屏，剷除一切敵人！
地煞濁穢神則看向自己的神體，首次感到懊悔。
祂強行將羅思的九淵泄水兜封在自己的身上，這門以法寶爲根底的法術，威能強勁。一旦地煞濁穢神自身虛弱，九淵泄水兜就能立即發威，讓祂虛上加虛，泄了又泄。
地相陣心地肺濁氣涌障屏，以及九淵泄水兜的雙重疊加，讓地煞濁穢神大幅度縮水，戰力直線下滑。
羅思雙眼綻射精芒，士氣大振！
“是公子，一定是他！”
“我的投靠是沒有錯的。灰骨前輩的指點是無比正確的！”
“此戰，氣數在我方，我們能贏！！”
羅思再戰。
這一次交手，和之前就有了明顯區分。
地煞濁穢神想要甩開九淵泄水兜了，但羅思哪裡會讓祂輕易得逞？拼盡全力也要將泄水兜縛住地煞濁穢神！
地煞濁穢神之前仗着地相陣，以爲自己有無窮無盡的支援，底氣十足。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地相陣心的重寶出了問題，對祂而言，簡直是釜底抽薪！
影響真的太大了。
偏偏忘川府君本體還在忘川支流中，沒有一絲再戰之力——他手中的珠串已經崩壞了大半，剛剛的冥蛟剪影已是他殘餘全力的一擊！
羅思戰力下滑很多，身負重傷，明智地採取遊走戰術。
地煞濁穢神手段單一，全力追趕，雖然仍舊能佔據上風，但卻無法將優勢轉變成勝勢，導致戰局僵持。
忘川府君觀戰，暗自焦慮，心生凜然之意。
他心中動搖：“我是不是不該貪這便宜，讓我分神鑄成自然神體？若是分化另一道水行分神出來呢？至少手段上足夠豐富。”
“我是不是不該將地相陣心，佈置得那麼遙遠？忘川仙城在我鞭長莫及的距離，傳輸過程中損耗驚人。其實，地肺濁氣涌障屏的受損並不嚴重，但反應到這裡來，卻極其明顯。若是安排在這附近……”
忘川府君旋即在心底搖頭：“不，若是安置在這裡附近，之前和陰九燭等人作戰，只怕已經被他們找到，進行破壞了！”
“局勢在漸漸對我不利，氣數在演變，在針對我！”
忘川府君已經有了相關感悟，他盯住冰棺裡的冥蛟剪，眼眸充斥血絲，急切、憤怒得像是要吃人：“可惡！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迅速拿回這件國器？”
氣數演變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
尤其是他現在，歷經多番激戰，狀態降至谷底。
冥蛟剪乃是國器，可以鎮壓氣數，有此寶護身，能在很大程度上抵消氣數的不利演化。
忘川府君洞悉了自身處境，非常明白拿回冥蛟剪是最關鍵的！
但偏偏冥蛟剪被困在冰棺中。
冰棺雖然被不斷消磨，但始終還是一層惱人的障礙。
“陰九燭！！！”忘川府君心底怒吼，對鬼火府君
的恨意暴漲無數。
強烈的疲憊和傷痛宛若潮水，衝擊着寧拙的意志。
五行金丹輪盤中的金丹已經暗淡無光，並且縮小成了黃豆大小。
寧拙閃電般出手，將其替換，換上了一顆狀態還算飽滿的金丹。
和之前不同，他經過了白紙仙城的防禦戰後，手中的金丹數量不在少數。這些金丹的主修功法，都不是寧拙掌握的。
以至於在這種危急萬分，爭分奪秒的情景下，金丹都奢侈地成爲了消耗品。
“第九個樞紐了。”
寧拙竭盡全力的探索，有了階段性的成果。在他的腦海中，已經勾勒出了一個粗略的樞紐圖。
堅實的陣法基礎讓寧拙感覺到：這個大陣的樞紐並不多，九個樞紐的圖已經涵蓋大半。
是繼續探索，還是採取不同行動？
寧拙並不知道，忘川仙城那邊，孫靈瞳順其自然地獲得了突破，間接改變了羅思的處境。
時間拖得越長，寧拙心中就越是焦慮！
他在心底辨別這份地圖：“客星應照文樞北……意味着在樞紐圖的北部方位。”
“雖然此圖不全，但判斷出北部是可以的。”
寧拙改變飛行方向，迅速奔赴樞紐圖的北部。
行至某個區域，囊袋的文氣陡然異變。這一次，它不再僅僅是指向某一個方向或穩定爲一個雪光圓球。
而是化作無數光線，蜿蜒曲折，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化爲千萬縷，向四面八方散亂蔓延。
寧拙眼現銳芒：“這裡明明沒有樞紐，爲何有如此變化?”
“天鬼化生奉劫禮乃是儒修祭禮，因此以文氣做樞紐。陣心就該是那個祭臺，這裡是大陣的內部空間。”
“這裡難道就是書本中提及的無形樞紐？之前的樞紐皆是有形樞紐。以有形襯無形，以無形御有形?”
寧拙心跳加速，不禁口乾舌燥。
他陣法造詣只是基礎，只能靠猜。儒家修爲更是慘淡，好在之前請教過溫軟玉。
他越想，越覺得就該是這裡。
“我的時間不多了。”
“到了最後一步，仍舊需要冒險！”
儒術——秀才遇兵！
這門儒術也是溫軟玉傳授，相對簡單，容易修成。
它能借助軍煞，反克其他儒術。
寧拙早已習得【承兵負煞術】，身懷諸多軍煞，和這【秀才遇兵】儒術形成良配。
轟隆隆……
劇變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