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拙感嘆:「之前,還和沈璽聊到漁童小滿、洛書的事情,沒想到竟然就在現實中接觸到了。
孫靈瞳目光灼灼地望着水渦:「漱玉齋中最有價值的,就是洛書書頁了。這可是道器,雖然不是完整的。」
「只要我動用天資,窺視到書頁,就能受到它的影響,在數理上給我帶來巨大的幫助!」
孫靈瞳仔細體會剛剛的遭遇,只要受到洛書的影響,他就在數理方面成爲了天才。
這種感覺讓他欲罷不能。
「就像是靈隱柳——老大,我能明白這種感覺。」寧拙道,他和孫靈瞳可是有人命懸絲牽着呢,因此感同身受。
洛書書頁的確像是專一方面的靈隱柳,但也只是像。
兩者之間是有區別的。靈隱柳能提高悟性,洛書書頁則是記載着天地間的數理規則,必然是正確的方向。因此洛書帶來的,必然是正確的理解!
靈隱柳的幫助成果,可能是錯的,但創造力十足。
洛書的創造力等於零,它能提供正確答案,創造和理解到什麼程度還得靠修士本身。
別懷疑孫靈瞳的領悟能力,在這個方面,他甚至還要超過寧拙一些。
「小拙,接下來我要繼續窺探洛書。你試着用人命懸絲,也在同時全力感應!」孫靈瞳提議道。
「好主意。」寧拙當即讚歎。
孫靈瞳再次催起天資靈眸。當他的目光接觸到洛書書頁本體,就立即遭受到道器的影響。
「就是這樣!」孫靈瞳心情振奮,「小拙,你感覺如何?」
抱藤崖那邊,寧拙雙眼緊閉,眉頭微皺,露出些許吃力之色。他心神傳念:「老大,我也能受到影響。”
孫靈瞳:「這簡直太棒了!」
他藉助洛書書頁,開始迅速鑽研眼前的水渦。而另一邊,寧拙想了想,卻是取出了沈璽贈送給他的玉簡。
原本深奧的內容,在寧拙的學習中,逐漸變得容易理解,淺顯易懂起來。
孫靈瞳只支撐了十六個呼吸,就停下天資,閉上了雙眼。
這一次,他不只是鼻腔流血,就連耳朵都溢出鮮紅的血跡,整個人的神情都有些渾渾噩噩起來。
孫靈瞳當即盤坐下來,取出丹藥服用,且運轉功法,全力調息。
半盞茶之後,他才恢復如初。
寧拙也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再來!」孫靈瞳招呼一聲,又再次催用靈眸天資。
寧拙也蹭上了這一層好處。
如此數次後,孫靈瞳對眼前的水渦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這座天然法陣,不只是取用了擺放在卜算室內的許多法器、法寶,還有這裡的水脈靈氣,甚至還有周圍這片空間!」
寧拙神色一肅,聽出了嚴重程度。
孫靈瞳嘆息一聲:「所以,還不能強行取走洛書。它是這道法陣的核心,也是水渦的心臟。這個法陣並不穩定,時刻在變,正是受到洛書的道理影響,這才時時刻刻維持平衡。」
「若是驟然強取洛書,這座法陣沒有了演算陣心,就會立即崩潰。當中蘊含的力量,以及周圍空間都會崩潰、爆發,毀滅周圍的一切。」
「到那時,我不僅會屍骨無存,甚至整座洞府都要遭殃!」
這當然是孫寧二人不可接受的。
寧拙有搭救孫靈瞳的手段,但水渦法陣牽扯到周圍空間,這個救援的方法也不好使了。
寧拙不可能爲了區區一件道器,讓孫靈瞳冒生命危險,
「最快要什麼時候,才能解開這道法陣,取出洛書書頁?」寧拙詢問。
孫靈瞳苦笑:「很難估計。難點是它是天然法陣,時刻在變化。如果是十大陣型,那我們都更好辦一些。」
「讓我來破解法陣,等若是抗衡這件道器。除非我的推算能力,要超越洛書書頁,才能夠算在它前面,快一線來解除危機。」
寧拙評估了一下,旋即搖頭:「風險太大了。」
「我們沒必要強行抽取洛書書頁,我們有的是時間。」
孫靈瞳點點頭:「先讓我藉助洛書,參悟出陣樞間的洞府法陣,控制住這裡。」
這個難度就比解決水渦法陣,要低得多。
萬變不離其宗,洞府法陣是有跡可循的,
寧拙接着道:「等我們掌控了洞府法陣,就先把這裡搬空,都暫時挪到萬里游龍中去。」
孫靈瞳點頭:「可行。但外界還需要照看一番。」
寧拙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放心,老大,我已經在遣人調查了。一旦情報確定,就會立即行動。」
孫靈瞳指的不是別的,正是牛誠。
牛誠現在的處境很不好。
他被諸多憤怒的修士圍住,被討要說法。
牛誠方頜闊口,肩寬背厚,皮膚曬成古銅色。
他的目光並不銳利,被衆多修士環繞,神情惶恐不安,連連拱手作揖,口笨舌拙地致歉。
他穿着靛青粗布短打,袖口褲腿挽至肘膝,露出結實的小臂與小腿。腰纏一條磨損得發亮的熟牛皮擎帶,斜插一柄一尺長的黃銅籤條。
他雙腳穿着千層底納幫布鞋,鞋幫、鞋面上都沾着新鮮的泥痕。
「我、我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我還以爲,我能得到陣道法寶呢。」
「真的不是有意的!」
牛誠的道歉沒有引發諒解,反而讓衆修士更加不依不饒。
「都讓讓!」餘未野忽然現身,飛到衆人面前。
他怒視牛誠,大喝一聲,質問後者搞什麼鬼,連累他煉丹失敗,損失慘重!
爲取信衆人,餘禾野直接掏出一捧廢料,立即引發衆人錯和可惜,他們看出,這裡面可是有元嬰級別的寶材。
衆人在心中一對比,損失引發的負面情緒都少了很多。餘禾野遭受的損失,比他們都大得多了「他纔是最大苦主!」衆修士產生了共識,殊不知餘禾野是受命前來。他取出的煉丹廢料,也是出發前故意佈置的。
「這些損失都算我的賬。」寧拙給餘禾野的飛信上,十分慷慨、豪邁。
餘禾野當然不願,主動承擔,自掏腰包,毀掉元嬰級寶材,僞裝出煉丹失敗的假象。
靠着這層假象,他一登場,就獲得了極大的話語權。
餘禾野找牛誠麻煩:「說吧,你要怎麼賠我?」
牛誠的個性相當實誠,老老實實地攤手,表示自己雖然賠不起,但願意耗費漫長光陰,也會承擔到底。
餘禾野:「你要跑了怎麼說?」
他故作思考,然後道:「這樣吧,你就先住我的山頭,我看管你!」
「你想要撈取謝堂的陣道法寶,這可以啊。或許你能獲得重陣峰方面的賞識,用來還我們的債「諸位瞧着,這辦法行不行?」
衆修士互視對望,沉默幾息後,紛紛開口,表示這個辦法好。
他們的損失不多,遠比餘禾野少。其實很多人,也不是非要到賠款不可。這份賠償足夠小,對他們而言,可有可無。
有些人的確需要賠償。
但餘禾野的損失最重,且他們也不願將自己的精力、時間,耗費在看管牛誠這位築基修士的身上。
所以,考慮片刻,這些人都答應了下來。
餘禾野卻沒有罷休,而是掏出一份契書,讓在場的苦主都簽了。
修士們檢查一番後,沒有發現契文內容方面的問題,都簽下了自己的名號。
最後,餘禾野將契書交給牛誠,
牛誠被無數道目光死死盯着,只能閱覽一番後,簽下這份契書。
餘禾野便提着牛誠的衣領,一路拽着他,回到抱藤崖。
「你就住在前室內,暫且先在我身邊修行,不得隨意亂跑。」餘禾野嚴厲叮矚。
牛誠聳搭着腦袋,悶聲應是,
餘禾野做成這些,立即飛信給寧拙,進行彙報,
寧拙得到飛信,微微點頭,便不再將牛誠放在心上。
這是目前最好的處理辦法了。
真要阻止牛誠去探尋陣道法寶,寧拙自然有這樣的實力,但這樣的負面影響有很多。一方面出風頭,另一方面不好解釋,第三方面則是敗壞自己的形象和口碑,會讓外人覺得自己是個以強欺弱之人。
真要打上這個標籤,那可太影響路人緣了。
寧拙藉助餘禾野行事,誰也不知道,他是隱藏在幕後算計的黑手。
且故意損掉一份元嬰級寶材,卻能協調其他苦主,逼迫牛誠低頭,這是大賺的事情。
現在,牛誠就在餘禾野的眼皮子底下,他對九宮陣的探索進度,將牢牢被寧拙暗中把控。
只是幾封飛信,一份元嬰級寶材,寧拙就消彈了未來的隱患,且成功維護住了自己的形象。
洛書書頁確實非同凡響!
寧拙蹭了道器在孫靈瞳身上施加的影響,僅僅耗費了兩天半的時間,就將沈璽的玉簡參悟了小半。
寧拙對抱藤崖、摩雲頂的護山大陣,有了更深刻、全面的認知。
孫靈瞳也對陣樞間的法陣,瞭解得七七八八了。
但這還不夠多。
孫靈瞳藉助洛書書頁,參研陣法的時候,寧拙則悄然離開抱藤崖,通過傳送小陣,來到另外一處山頭。
這裡是白柳峰。
整座山峰都種植了白柳,這種靈植天然能汲取周遭雲氣,附着在葉片上。雲氣積攢、覆蓋住綠葉,潔白一片,正是白柳名稱由來。
白柳峰的峰頂,被修士削成了一個平整的玉臺。
峰頂玉臺上有建築羣,相互連接,佈局工整,都是雲篆流成坊的組成部分。
雲篆流成坊正是孟瑤音一手創建起來的產業。
整座工坊如一方巨碩的青玉鎮紙,穩踞峰頂中央。所有的建築物都採用鐵松木,懸挑的檐角延展探空,琉璃瓦上彩光滾動。
寧拙從高空俯瞰工坊。
工坊中間圍出空地,形成一片霞光曬符場。有納材院,裡面的修士負責運送、分揀原材料,以及進行粗加工。
有兩座高樓。一座叫做流雲轉成樓,能量產雲篆。一座引雷樓,能淬鍊符篆。
有三座臺閣。一個是固鎮閣,建築外型酷似龜殼,專門固化符篆。一個是點星臺,能提升符質量。還有一個則是融砂閣,是專門煉製上等甚至極品的符墨的。
前庭用來售賣符篆,後殿則供奉玉簡《雲篆天書》,搭配大陣,護衛整個工坊的同時,也在幫助製作符篆。
寧拙落下雲頭,邁過坊門牌樓,進入前庭,
鼎沸人聲像是熱浪般撲面而來。
修士們圍繞着符篆,在討價還價。有售賣的修士大喊:「隱身符百張起售!買千贈百!」也有修士直接將鼓鼓囊囊的儲物袋,拋到櫃檯上:「今天櫃檯上所有的騰雲符,我都包了。」
寧拙逛了一小圈,發現這裡的符篆以雲篆爲主,且雲篆也是最受歡迎的。
稍微計算一下,寧拙就可判斷:這裡簡直日進斗金!
爭執聲忽然傳來。
「說好的‘寒梅迎雪八折惠’!三十張「冰甲符」原價九百,折後七百二!錢貨兩訖,憑啥反悔?」
而櫃檯後的修士急忙爭辯:「這優惠昨兒就截止了!快補一百八靈石!」
買家修士冷笑:「那是你記錯了,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已經付了錢,你該給貨了。」
這番爭吵引來了許多人的目光。
寧拙饒有興趣,也在觀望。
雙方爭執不下,越鬧越大的時候,一位金丹修士手持算盤,走進前庭。
沿途,不少修土主動行禮,顯露出此人的威望。
是副坊主金錨!
金錨來到爭執的兩人身邊,問清楚情況後,和顏悅色地對買家點頭:「客人放心,錯在我方,
符篆這就按照談妥的反感交割。」
在他命令下,售賣的修士雖不甘願,也只能忍痛將符篆交給了買家。
買家拱手,恭維了金錨一句,得意地揚長而去。
金錨轉頭對售賣的修士道:「這些損失,都從你的薪水中扣。」
修士臉色發白,只能唯唯諾諾地應下。
金錨向四方拱手,打了聲招呼,走出前庭,卻是駕雲離開了雲篆流成坊。顯然,他剛剛只是順路順手爲之。
寧拙望着他越來越小的背影,一時間眸光閃爍,若有所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