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拙散漫神識,覆蓋兩封飛信,迅速閱覽一遍,得知前因後果。
「有點意思。」寧拙眼中精芒一閃。
他看着手中的兩封飛信,開始揣摩這番信息的價值。
寧拙原以爲,自己在餘禾野身上的表現,足夠說服沈璽、司徒星等人,讓他加入這個團隊。
但現在,司徒星再次刁難寧拙。
「不,他不是在刁難我,而是在給沈璽好看。」寧拙心知肚明,自已和司徒星根本沒有見過面。
「沈璽引薦我,是想利用我,來給他在這個團伙裡增加話語權。」
「他的身邊,目前只有蘇靈扣一人。」
「但司徒星對沈璽十分警惕,兩人之間存在暗中的較量,我就是其中的棋子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寧拙作爲一個外來戶,踏足這裡,遭遇這樣的狀況十分常見。
看現在,單是加入這種小團體,寧拙就要被牽扯進來,淪爲沈璽、司徒星兩人交鋒的棋子。
可想而知,寧拙真正加入萬象宗,若是搞不清形勢,極可能會淪爲新老交替的前線棋子。
像沈璽、司徒星這類的小團體還好,畢竟他們的實力終究只是築基期。但要識勢不明,牽扯到萬象宗這個大棋盤中,被捲進新老交替的漩渦中,那就麻煩大了。
「老大。」寧拙神識傳念,通過人命懸絲,聯絡漱玉齋內的孫靈瞳。
寧拙短暫的閉關,突破修爲的時候,孫靈瞳一直在孟瑤音生前洞府內,藉助天資,來蹭洛書書頁,參悟陣法。
孫靈瞳聽了寧拙的簡單描述,思考了一下,做出迴應:「小拙,這種小事你拿主意就好。」
寧拙愣了一下:「老大,你就這麼放心我?我們從火柿仙城出發前,就約定好的,但凡涉及到一些比較重大的決定,都要相互商量,提前通氣。」
孫靈瞳嘻嘻一笑:「那不是我們剛剛出發前約定的麼?我們一路遊歷,輾轉數個國度,連千峰林討伐戰都參與,甚至還破壞了忘川府君的百年佈局。」
「你早已經和之前不同啦。」
「這種事情,你做決斷就行!」
寧拙心中涌出一股被信任的暖流。
孫靈瞳已經不耐煩:「沒有真正大事,別來打擾我了。」
寧拙和孫靈瞳斷了聯繫,又再次閱覽第二遍飛信。
第一封信也就算了,在第二封信中,沈璽詳細交代了有關公孫炎的一些情報。
情報內容包含對方的天資、樣貌、戰鬥習慣等等。
沈璽還推測:因爲公孫炎乃是林驚龍身邊最得力的下屬。若寧拙參與進來,將來很可能還是和他爲敵。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提前知曉一些敵情,沒有壞處。
換做常人,或許已經被沈璽這番暖心舉止暗暗感動,
但寧拙卻很清楚:他和沈璽已經是一條陣線的人,沈璽幫寧拙就是幫他自己。
寧拙摩着戴在手指上的機關指環,念頭紛紛泛起,又旋即消散。
處理問題的辦法有太多了。
但就和之前處理餘禾野一事一樣,他需要揣摩清楚局勢,把握出手的力道。
力道輕了,對方沒反應。力道重了,反目成仇那就過猶不及了。
該怎麼做呢?
洞府內。
公孫炎盤坐在蒲團上,目光盯着手中的一截木材。
這段木頭通體約三尺長短,粗若兒臂。它被雷劈成了一塊焦炭,但並不死寂。
若仔細觀察,焦痕裂之間,透出溫潤如玉的青碧霞光,絲絲縷縷。青光流轉之間,還能見到一些殘缺的雷紋,若隱若現。
公孫炎將這段木頭握在手中,能夠感受到木頭向外傳出的陣陣溫煦暖意。
這正是他答應林驚龍出戰,換來的珍貴木材一一雷擊木·春生!
這還要從林家的當家功法《萬木春雷引》說起。
這門功法能採萬木菁華,修成乙木法力,繼而轉化成春雷。
要義乃是:雷霆雨露,生滅同輝。木行法力向來以生長、持久爲特徵,乙木春雷既能傷敵,也能化生。
但凡修行《萬木春雷引》的修士,都有一項能力,能夠批量製造出雷擊木·春生。
公孫炎對這種寶材,早已不陌生了。
他嫺熟地捏碎靈石,提高洞府內的靈氣濃度。
雷擊木·春雷沉浸在這靈氣中,表面逐漸形成一層氮氬的青色薄霧。公孫炎深吸一口氣,倍感空氣清新,彷彿置身在雨後的森林之中。
他能夠更深刻地感受到,雷擊木·春雷中蘊含的初春草木萌發的生機,以及雷霆特有的淨化萬物的凜冽。
一直縈繞在他神海丹田中的雜念、燥意,在這種氣息下,緩緩消解。
這正是公孫炎要用這類木材的緣由。
他的天資熔心,只是下等天資。這種層次的天資,既有長處,也都有明顯的弊端。
熔心能產生心火。可以把心火看成一種準火種,可以和世間任何一門火系功法搭配,形成相應的火種。
心火的優勢之處,在於完全掌控。
修士不需要太多的火行境界,或者功法造詣,天然就能對心火有完全的把控。
他能進行最細緻的微調,讓心火的每一分熱力,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這樣的心火,天然適合煉丹、煉器!
公孫炎因爲這項天資,選擇了修真百藝中的煉器。也因爲這項天資,選擇依附林家一一他需要雷擊木·春雷來緩解心火帶來的弊端。
心火使用的次數越多,時間越長,就越能人體內的五行平衡,容易讓人的機理失衡,產生各種病症。
所以,公孫炎模樣非人,皮膚青銅、筋骨暗金,都是迫不得已的變化。
這種機理失衡,不只是修士肉身,還影響修士的精神。長時間使用心火,能讓人變得急躁、粗暴、狂莽到底、急於求成、失去冷靜。
這就更要命了。
因爲哪怕是最基礎的修行,一旦心態不穩,也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更何況煉器這等事務,要有持久力、耐心,急躁求成肯定是做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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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爲這個對修士心態的負面影響,當初公孫炎在仔細選擇修真方向的時候,就捨棄了煉丹,選擇了煉器。
這是因爲,煉丹相較於煉器,更講究精細調控。煉器相對而言,更加粗獷一些,容錯率更高一點。
公孫炎擔心自己心態不穩,煉丹失敗,竹籃打水一場空。
煉丹失敗的後果,往往比煉器更嚴重。
珍貴的藥材混雜在一起,藥性相互滲透,煉丹失敗,往往都是廢料。
但煉器不是這樣,有時候即便失敗,也能從廢料中回收一些成本出來,減少損失。
別小看這種損失。
修士的一生並不會短暫,煉器、煉丹的次數會很多。每一次的損失累加起來,終其一生,就會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而這個龐大損失所代表的,很可能是修士一生的修行高度,以及各方面的成就。
公孫炎屏息凝神,緩緩催發天資,施展出自家心火來。
心火投入到眼前的雷擊木·春雷中,迅速引燃雷擊木焦黑的外殼發出輕微的崩裂之聲,寶材燃燒,將橙紅色的心火浸染成了青黑色。
公孫炎小心翼翼地回收心火。
當然,只是回收之中的一小部分。
青黑心火融入他的體內,帶來春雷的生滅之威。心火流轉全身,所到之處,留下無數細密的、
閃爍着青碧霞光的灼痕。
這些傷痕出現之後,又在春雷特有的生機的滋養之下,迅速癒合。
壞死的組織被蘊含生機的雷霆之力瞬間瓦解、重塑,彷彿經歷了一場由內而外的雷霆洗禮與草木催發。
每一次的破而後立,帶給公孫炎全身心的痛楚。但隨着治癒,他從內心深處會油然而生出一股脫胎換骨般的舒爽感受。
青黑心火來到他的神海上丹田之中。
大量的雜念、焦慮、急躁等等,都在春雷的威能下消散,彷彿被一場浩大的春雨洗刷乾淨,不留絲毫痕跡。
公孫炎越發感到輕鬆,心神逐漸接近「雨後空山、明鏡止水」的空明境地。
但就在這時,一個笑聲忽然從他身後傳來。
「嘻嘻嘻。」
公孫炎陡然睜眼,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他全身汗毛炸立起來,萬萬沒有料到,竟然有人摸到了他的洞府內,來到他的身後,而他一無所覺。
強烈的危機感讓公孫炎不假思索,就要催動防護手段。
同時,他急切轉身,想要正面偷襲之人。
但他剛轉身一半,他就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孫靈瞳吹了一個口哨。
公孫炎的修爲並不強大,只是築基期而已,
孫靈瞳對付金丹修士都有能力,更何況對付同級別的存在。
寧拙請動他,他輕輕鬆鬆就將公孫炎擊昏。
不久後。
啪啪啪。
一連串的巴掌,甩在了公孫炎的臉上。後者睜開朦朧的雙眼,神智恍惚。
但下一刻,公孫炎就回憶起來,身軀像是觸電,要不是已經被五花大綁,早就一蹦而起了。
「你是什麼人?!」他看着眼前的寧拙驚怒地喝問。
「別動,別亂動。」孫靈瞳站在他的背後,小手撫上公孫炎的肩膀,就直接將他禁住。
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公孫炎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
他仔細打量寧拙,就見對方一身白衫,陽光少年般,只是頭有點大,總之一片和善可親的氣質公孫炎沒有被這氣質感染開什麼玩笑!
和善可親的人,會偷偷潛入他人洞府,對其他修士偷襲嗎?!
寧拙對公孫炎微笑:「別害怕,我是來給你治病的。」
他這麼一笑,又這麼一說,讓公孫炎更增恐懼了:「這少年修士怕不是有什麼心神類的疾病?」
「亦或者是一個以折磨他人爲樂的變態魔修?」
別看公孫炎身軀魁梧,且容貌非人,但其實他戰鬥經驗不多,更專注於煉器。他的修行資源通常都是用煉器的成果交換來的。
他被林家派遣過來,輔助林驚龍,準確定位不是戰鬥人員,而是提供技術方面的支持。
不過即便如此,公孫炎因爲天資、裝備等因素,戰力在林驚龍的下屬中仍舊是數一數二的。
寧拙心知多數無語,他伸出手掌,直接抓住公孫炎的腦袋,像是捏住一個球。
「該死,這魔修怕不是要對我搜魂!」公孫炎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但寧拙只是動用法力、神識,視察了公孫炎的體內狀況。
公孫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任憑寧拙的神識在他體內恣意掃蕩,將他的內情一覽無餘。
「你果然病得厲害。不要害怕,我能治好你的。」寧拙對他露出親和的笑容。
他接着取出了本命機關扇。
公孫炎瞪大雙眼,上半身下意識地往後仰,想和寧拙拉開距離。
沒有成功。
公孫炎口中威脅:「等等、等等!你可知,我早已經加入了林家,你要對我動手,可要想想林驚龍公子,想想莫高峰林家!」
寧拙充耳不聞,只是扇動五行機關扇。
他的本命法術五行生滅術當場發威!
公孫炎體內五行不調,造成種種病症,被五行生滅術影響,頓時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公孫炎身軀一震,兩眼瞪大,先是露出茫然之色。
但身體的反應是真實的。
就像是乾燥的沙漠,陡然迎來了一場大雨。
在雨中,火行大幅度消退,水行灌溉,土行滋養,木行上揚,金行生髮,最終達到五行的平衡。
他青銅色的皮膚明顯暗淡了幾分,暗金色澤的筋骨也露出尋常光澤。
春雷的力量是破而後立,是在治療他。寧拙的五行扇卻是從根本上,重建五行的平衡。前者治標不治本,後者直接解決根本!
這是完全兩種層次上的解決手段。
公孫炎難以置信地看向寧拙:「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可能在頃刻間,就重建自己的體內的五行平衡?
公孫炎一直保守困擾,早就嘗試過無數中方法。最終,他無奈選擇加盟林家,正是因爲重建五行平衡的治療方案,實施起來,過於困難。
寧拙微笑:「很簡單,就是給你扇扇風而已。」
「你運氣不錯,恰好我有一面這樣的五行扇。」
公孫炎頓時目光炙熱起來,緊緊盯着寧拙的本命法寶,一時間都癡了。
寧拙接着介紹:「我名爲寧拙,相信公孫炎道友應該聽聞過。」
公孫炎恍愧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
「寧拙?你是寧拙?!」他不再那麼恐懼了,而是質問出聲,「你可知道,你這樣對我,是觸犯門規的!」
「我們約定的是在演武堂,解決矛盾。」
「你卻偷偷潛入我的洞府,對我下手寧拙打斷道:「不,我是給你治病來的。」
公孫炎冷笑:「強詞奪理——”
寧拙攤開雙手,再次打斷:「你就說,效果好不好吧?」
公孫炎神情一滯,旋即咬牙:「你以爲我是這麼容易治好的?我的身體問題能解決,但神海中盤恆的種種燥意、怒性、雜念,怎麼消?還得需藉助雷擊木!」
寧拙顯然有備而來,不假思索再次揮扇。
這一次扇出來的風,直接影響到公孫炎的上丹田,將他神海內的種種燥性、怒意等等,都全數收斂,卷席一空。
寧拙微笑:「如何?」
公孫炎張大嘴巴,整個人都呆了,癡癡地看向寧拙—手中的機關寶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