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有些黯然的搖了搖頭:“不過你也知道,靈師妹一直在五色城中靜修,不受外慾所攏,我們師姐妹之中,最能夠體悟天機的便是她。她以前說過,師父當年曾留下話,說她出關之時,自會來尋我們,或者時機已經到了。”
林梓潼悠悠的一嘆:“真是想讓顧師看看,現在碧霞宗的現狀啊。想必,她一定會欣慰的吧。”
默言拉着她的手往裡走,一邊說道:“這次,你給極北的南宮真人發了貼子麼?”
林梓潼點了點頭:“自然是要發的,不過他不一定會來,就連三百年前那一次大戰,這位真人都沒有出山,這次又怎麼會來。你怎麼說起他來了?”
默言道:“師妹在我臨行之前,曾起了一卦,卦象極爲模糊,只說會應在北方,我纔想到他的。也就是隨便說說罷了。怎樣,七天後的法會,可準備好了?”
林梓潼“嗯”了一聲:“這次法會,我只是循例發了貼子,沒想到來得人會如此齊全,看來,大家都覺得承平的日子過得太久了。”
默言笑了笑:“師父說過,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幾百年的功夫,休養生息,其實也儘夠了。這一次,你是不是準備再開山門,廣招弟子?”
林梓潼應了一聲,“不錯,數百年過去,新一批的修士已經成長起來,頗有一些資質高的,就算我不去搶,別人也要搶不是?”
默言不禁大笑:“以你現在的威風,哪個敢和你爭?”
她們兩人進了疊翠峰,葉雲霆正在裡面坐着,他像是很有些無聊的樣子,見了默言,眼睛一亮,問道:“喂,小姑娘。有沒有你師父的消息?”
默言笑嘻嘻的到他下首坐了:“劍尊想要知道,怎麼不自己去找,何必來問我?”
葉雲霆很是不滿的“哼”了一聲,“我要是找得到,何必再來問你。這個小顧也真是,她就這麼把大家扔下,一走了之,毫無音訊,不知道是不是早就飛昇走了,把我們大家都扔在這裡。”
林梓潼抿着嘴笑道:“劍尊多慮了。顧師有飛昇那一日。一定會想着你的。”
葉雲霆“哼”了一聲。“我看哪,她是把所有人都扔掉了,她這個人,一貫就是無情無義的。哪怕有再多的人想着她,也從來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默言這時倒有些出神:“也未必呢……”
葉雲霆沒有留意她在說什麼,轉頭道:“老杜應該與林峰主一起來,你的法會,準備的如何了?”
林梓潼笑道:“諸事已備,這些年,蒼梧諸派,都在休養生息,難得會有這樣的盛事。”
葉雲霆道:“熱鬧上一陣子也好。以後啊,又是新人倍出的時候了。不過,像她那樣子的,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他的臉上剛剛露出惆悵之色,這時。門外傳來了許檸清脆的聲音:“師父,杜島主與林峰主來訪!”
碧霞宗的法會,在七日後如期召開。聲勢實實在在,遠超了每一個人的想象。一直辦了四十九日,在法會之上,諸元后每人講道一日,讓在山下聽道的人,全都受益非淺。
那個少年,這時也來到了蒙頂山下,如期的進了法會聽道,並沒有人攔阻。只是,與他周圍那些聽道的人不同,他並沒有沉迷於臺上那些人的講道說法,他的眉頭總是微微蹙着,眼睛四下看去,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
直到法會的最後一日,七大元后同時登臺論道,讓所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他的臉上卻露出了失望之色。
說來也巧,在他的身邊,居然還是那個曾與他搭過話的大漢。他輕輕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問道:“仁兄,仁兄!”
那個大漢正聽得入神,卻被人打斷,有些不耐的道:“咦,怎麼又是小兄弟你?”
少年笑道:“這說明我們有緣分啊。我問你一件事,碧霞宗的大修,都來齊了麼?”
大漢不禁失笑,像是對他這個問題很是奇怪的模樣,“當然,你看到臺上了嗎,碧霞宗的三元后,就坐在正中呢。”
少年笑道:“我曾經聽說過,碧霞宗有一位姓顧的仙子,爲什麼沒見她來?”
大漢撓了撓頭:“碧霞宗修成元嬰的,也有十幾位,可沒聽過哪個是姓顧的……”他冥思苦想着,忽然間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你說的不是……那一位吧!”
少年茫然的看着他,大漢壓低了聲音:“像我這種修爲低微,壽元又短的人,連上一次道魔大戰都沒有經歷過,也不知道多少事情,不過聽說,碧霞宗以前是有一位前輩的,聽說還是個女子,就是她一手,將碧霞宗帶到如今的這番境地。”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對,我就是問她,她在哪裡?”
大漢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師門的人說的,那位前輩,當年一手消止了道魔大戰的紛爭之後,就在南海消失,從此沒有現於人前了。”
他有些興奮的手舞足蹈,說道:“說起來那位前輩,當真是無比傳奇的人物,她那些事情,就算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從頭給你說起……”這個大漢像是一個頗爲健談之人,只是一直都找不到適合自己傾訴的對象,難得遇到一個好脾氣的人,便滔滔不絕,將嘴裡的話倒了個乾淨。
他講着顧顏這些年來在蒼梧的那些事,難免有些顛三倒四,不盡不實之處。而他也實在算不得一個講得好故事的人,本來是無比精彩的事情,但在他的口中,卻變得乾癟無比。
但少年卻並沒有露出厭煩之色,他極爲耐心的傾聽着,而且看上去居然極感興趣,一點也不因爲大漢而厭煩。
他低聲的自語着:“不管到哪裡,你依然是這樣光芒四射啊……”
大漢沒聽清,問道:“你說什麼?”
少年笑着搖頭:“沒說什麼,你知道那位前輩可能的去向麼?”
大漢笑起來:“這種事情,我哪裡知道?”
在蒙頂山四周,坐聽法會的,不下十萬人之多,這兩個人輕聲的低語,並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但在這裡,少年忽然間有些警醒的擡頭望去。
大漢愕然道:“你怎麼了?”他也同樣擡頭,卻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少年搖了搖頭,一道無形的寶光,已飛快的自上空掠過。只是寶光隱蔽,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留意,只有那些元嬰期的修士,略有所覺,微微皺眉,向上看去。
在法壇之上講道的衆人,都同時停了下來,林梓潼問道:“出了什麼事?”
她認得這道光華,必是碧霞宗在遠方的弟子傳訊,若非極爲重要之事,也不會連法會都要打斷。
一道光華落下地來,正是諸鶯,她身爲碧霞宗的長老之一,掌管東南半壁,碧霞宗的所有事務。這次法會,她受命統御碧霞宗外圍弟子,並沒有參加。也正因如此,林梓潼才感到詫異,能夠讓她親自前來,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
諸鶯也知道自己來得確實讓人驚訝,她沒有多言,微微躬身,簡明扼要的說道:“天極中的數萬妖獸,忽然發生異動!”
林梓潼的眉頭頓時一動。
當年魔門離開蒼梧,迴轉神州,但天極之中,數十萬妖獸並沒有被他們盡數帶走,而是依然留在天極之內。那裡曾是蒼梧三大秘地之一,裡面的妖獸之多,難以盡數。而碧霞宗生於東南,因此,對於天極之中的動靜也極爲關注。
這數百年中,蒼梧確實太過平靜了,沒有掀起過一絲波瀾,因此,聽到諸鶯的話,他們頓時便都緊張起來。
諸鶯看到他們的反應,才覺得自己說的話似乎有些歧義,連忙搖着手說道:“不是大事!只是,他們都離開了自己的巢穴,像是發現了什麼至高無上的存在一樣,來到山頂,向着南方不停的叩拜,包括那幾只我們重點關注着的八階妖獸,也不例外!”
林梓潼不禁訝道:“這是出了什麼事?就算是那位九階獸王來了,也不會引出這樣大的動靜吧?那些妖獸,沒有暴亂麼?”
諸鶯搖了搖頭:“沒有,相反,他們比先前更加溫馴了!”
林梓潼喃喃的說道:“南方、妖獸、拜伏……”她的眼睛忽然一亮,“難道是……”
她擡起頭來,剛要說話,忽然間,在頭頂上,日光飛快的黯淡了下去,一股強大的壓力,已經逼人而來。
在下面聽道的那些修士,也都感受到了這股壓力,少年的臉色一變,目光頓時就變得銳利起來:“有敵人!”
大漢也有些不安,不過他並沒有什麼擔憂的神色:“放心吧,這裡可是蒼梧衆元后彙集之地,什麼人,有膽子和本事,敢到這裡來找麻煩?”
少年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感到,頭頂上所襲來的那股壓力,是無比強大的存在,遠比他所能想象的,要更加強大的多。
自己在他的面前,居然,沒有絲毫的抵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