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竹書張開雙臂,大喝道:“你們若想過去做壞事,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青蓮宗衆弟子們一瞬就被逗樂了,其實光憑周竹書一個人,又如何能擋得住他們?就算想攔,胳膊也不夠長呀。
但是,還是有不少弟子停住不動了,他們之所以停下,部分是看熱鬧的,另一部分則是不想繞道,若是被周竹書這麼一攔就退縮了,豈不是被人看了笑話。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打他!”
周竹書聞言微微一怔,瞪大的圓眼似乎有些害怕,他不是害怕這些人,而是害怕那兩個字,每次聽到那兩個字,他的運氣似乎都不太好,都是以被打得暈過去而告終,至於暈過去後又發生了什麼,他就無從知曉了。
他有時會想,被打暈後,會不會有美貌的女子搭救他?良家女子最好,但若真的是什麼狐仙鬼魂的,也無所謂,有關鬼怪誌異類的書他可看過不少,甚至隱隱有些羨慕,羨慕那些被鬼怪纏上的好運的主人公們。
可是,那樣的好事從來都沒有發生在他身上。
他不得不放低要求,一些專吸人精魄的女妖,若是能看上他,趁着他昏迷,將他給辦了,他也不會怪罪,這樣好歹也算是破了他的童子之身,以後也不至於在和一些修士們談論女修時,他總是擡不起頭。
說來也怪,他出生時是伴着一卷竹書而生,這也是他名字的由來,本以爲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一生會有無數功名相伴,可是,現實總是那麼無情,他考了自己都記不清多少年的科舉,卻一直止步於童生,還是一名年齡與相貌不符的老童生。
他有時候會苦笑自嘲:“老童生和童子之身還真是般配!”每次嘆息之後,他都會顯得有些無奈,上天似乎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一個大玩笑。他明明不是讀書的料,卻偏偏有竹書相伴,又偏偏生在一個書香世家。
那種壓力,幾乎將他壓垮,沒有絲毫的快樂可言。
有關他讀書時的事,他已不怎麼願意想起,而讓他更爲頭疼的是,他那幾乎不老的身體,爲了不被人當成老妖怪,他都不記得搬了多少次家,最終,他還是不得不踏上了修仙一途。
考取功名他是不想了,可先前鼓勵了他無數年的那句:“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總歸是在他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子,留給他無限的遐想。
現在的他,其實並不在乎什麼黃金屋,但是,顏如玉他還是想的,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將自己的鬍子颳得乾乾淨淨的原因。他已不願記起他的年齡,男人到四十歲後一般都會蓄鬚,否則會被人戳脊梁骨,被那些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罵一句:“爲老不尊。”,周竹書明知道這樣裝嫩不對,可他還沒討過媳婦,不裝嫩不行呀,他索性揣着明白裝裝糊塗,將自己的年齡忘得一乾二淨,也因爲這個習慣,他現在算起日子都有些困難,只能掰着手指頭算清十天以內,超過十天的,就是一筆爛賬。
他一想起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會恨得牙癢癢,無論他以前搬家搬到哪裡,身邊總不缺這樣的人,而這樣的人,每次一開口,問的最多的卻總是問他婚配與否一類的問題,一旦他回答沒有,總是會迎來異樣的目光。
他甚至學了一回聰明,回答“已婚配。”,可事情總會是出乎他的意料,要麼被一些人窮追猛問得他難以招架,要麼被一些有心的聰明人看出端倪,時間一長,各種流言蜚語不斷,異樣的目光更多了,逐漸的和街坊四鄰都難以格格相入,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搬家。
其中心酸,實在太多,不足爲外人道,也說不清道不明。
他本以爲進了修仙界,這樣的煩心事就能少點,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這些俗,他的童子之身,一直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利刺,一件令他總是那麼難以啓齒的羞恥之事,一道烙印在他身上擦至不去的烙印,且是他想與別人深交時的阻礙,每次提起這件事,總會迎來別人恥笑的目光,別人都能在一起海天胡地的瞎吹,而他,卻連一絲一毫的經驗都拿不出。
至於什麼胡亂勾搭,又或是尋花問柳,周竹書自詡是一名正派的讀書人,還是一名有着功名的老童生,這種讓他羞恥的事,他還做不出。
他唯有把希望寄託在奇遇上面,這種連書裡面都大肆吹捧的美好愛情,讓他心生無限嚮往,往往奇遇裡的女子都是奇女子,重情重義,與他夢想的佳偶形象般配至極,他對是否真的存在這樣的奇女子毫不懷疑,書裡面記載的東西,他本能地就會選擇相信,深信不疑。
只是,他能否配得上那樣的奇女子,他就不得不多多思量了,他認爲,既然是奇女子,一定不會看不起他,更不會考慮是否配得上這類庸俗的問題,之所以一直沒遇到,他猜想,很有可能是奇女子本就不多,不夠分配,或是他運氣還不夠,還不足以碰到,也許......他多暈幾次,就碰上了。
書裡面可是暈一次就有了,他又很難老去,一直暈下去,瞎貓碰個死耗子,他覺得他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但是,現實總是一次次地教育了他,一次次地磨碎了他的心志,一次次地破滅了他的幻想。現實一次次地將他挫敗,竟讓他也逐漸變得聰明起來,讓他也學會了一次次,他學會了一次次地降低自己的要求。
可他降低的要求僅限於女子方面,他對自己心中堅持的道義仍舊是一絲不苟,苛刻至極,現在,青蓮宗這羣人要去作惡,還要打他,他不能退縮一步,也不肯退縮一步,若是連這點都苟且,不敢直面慘淡的人生,那麼,他的人生觀可就徹底崩塌了,他活着可就一點意思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