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營地內的修士還以爲那些妖獸是意外路過,但隨着妖獸的數量越來越多,而且妖獸的性格越發暴躁的時候,那些比較樂天的人才徹底回過味來,他們已經被徹底包圍了。
“呸!這些牲畜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啊……”得知試着突破妖獸重圍的人都被撕碎吃掉,就很少有人膽敢出去試一試了。畢竟活着總比死了好,誰也不想死,哪怕是苟延殘喘,也是有人希望能多活一些時間的,“一直圍着就是不進攻,數量越來越多了……”
“別瞎說……能活着一天是一天,你這是誠心找死麼……”旁邊有一人低聲呵斥,臉上的表情帶着濃郁的不滿和陰翳,“那些牲畜要這麼圍着就圍着,只要別過來就成……”
在妖獸圍堵的第七天,柳子煜因爲秦雲黛的精心照料,身子骨好了不少,至少不會說不了兩句話就咳嗽乃至吐血,偶爾還不需要別人攙扶,依靠自己的力量起來走兩步。
“看樣子,大家的情緒都開始激動了……”柳子煜在秦雲黛的攙扶之下慢慢散步,相較於營地內部其他人的緊張和惶恐,柳子煜這一幫人倒是鎮定自若得很。有了八十多年前的教訓,柳子煜知道這一羣人中誰都可以緊張害怕,唯獨自己不行,不然大家就徹底亂了。
“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些妖獸的真正目的,我們還是小心爲上比較好。”秦雲黛倒是不會像旁人一樣以爲這些妖獸聚集是爲了攻擊營地的人,若真是這樣,早在多年之前就能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不過目前形勢不明朗,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在外頭的時間已經很長了,我們現在回帳篷吧。外頭風大,要是吹着了可是不好……煜兒,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好像從那件事情開始之後。小云就一直將我當成易碎的陶瓷娃娃了,做什麼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說話更是斟酌了又斟酌……說實話,很不喜歡小云這樣子,就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束縛住了,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柳子煜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我的傷很快就會好的。”
“自然會好的。”秦雲黛一開始也是這樣以爲的,畢竟柳昭容將這個兒子看得那麼重要,肯定會將他的傷勢全部治癒。但是等了一天兩天。現在都是第七天了,他的身體還是那麼孱弱,本來他的臉頰看着還有幾分豐腴,現在消瘦得連下巴都尖了不少。
整個人一天比一天瘦弱。讓秦雲黛看在眼裡,心中更是揪疼,總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暢。
“小云,你這話……”柳子煜對她伸出五根手指,一隻巴掌。笑容多了幾分陽光,“今天這已經是第五遍了哦,你總是這麼唸叨唸叨,我若是再不好起來,就太對不起小云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快些好起來。”秦雲黛習慣了柳子煜健康的模樣,喜歡看着他被荀珍的小把戲折騰,然後眉峰微蹙,因爲她覺得這個表情很可愛,也喜歡他思索某些事情,認真專注的模樣,更加喜歡他對着自己笑得爽朗,笑靨能輕易蓋過烈烈陽光。
但是,隨着他重傷之後,好像就沒有在看到了。即使他刻意笑得輕鬆,也能看到他眉宇間凝聚不散的憂愁和凝滯,總是健康紅潤的臉頰多了幾分病態的蒼白……
雖然柳子煜還是那個柳子煜,卻讓她覺得很陌生,而且這份陌生還是自己造成的。長時間的自責一直積壓在心中,並且隨着時間的延長和柳子煜未見好轉的身體持續累加,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他,連說話都害怕會觸到不該觸到的神經……
“所以我才說,三個師妹在當中,你的心思最多了。”柳子煜將她輕輕攬到懷裡,感覺胸前的衣裳被滾燙的熱淚浸溼,心中多了幾分無奈,“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說出來就好了。”
荀媛像是正常的大家閨秀,心思玲瓏,待人處事都透露着圓滑,對於這個師妹,柳子煜最放心了……哪怕她是最先不顧孃的叮囑,甚至犯下大錯的妹紙,但柳子煜還是覺得這個師妹最令人感覺可靠。荀珍就不用說了,頭幾年心思沉重,什麼事情都埋在心裡不肯說出來,可隨着時間的推移,越發活潑開朗起來,甚至喜歡以捉弄他爲樂。而秦雲黛……
說實話,柳子煜覺得自己好像沒辦法將她當成自己的師妹看待。雖然他娘也將秦雲黛收入門下,一應事物都和荀媛她們一樣,但他就是覺得自家娘看待秦雲黛的目光是不一樣的。
以前年紀還小,不知道孃親眼底的不同是什麼,還傻乎乎地以爲她是不喜歡這個徒弟,於是柳子煜就覺得自己應該多補償這個師妹,凡是她希望的,自己都儘量達成。
但隨着年紀增長,漸漸的,他也發覺很多不對勁的地方來。比如,自己對她那麼縱容,不僅僅是想要補償,更多的是自己內心想要這麼做。再比如說,若是哪天看不到她的臉,心中就會焦躁起來,修煉完全修煉不進去,哪怕將靜心咒念個一千遍都沒有用……
對於這次受傷,他並不認爲責任在她,而是自己。沒有別的原因,若是自己不能將她保護好了,那就是自己的錯誤,非常簡單的念頭。這個念頭就像是一出生就深深印刻在他的骨血裡,等碰見她的時候纔開始甦醒,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聽着耳邊越來越高的哭泣聲,他也不打算安慰,有些事情哭出來就好,一直壓抑着只會覺得痛苦,乃至心理崩潰,“哭夠了就好了,然後讓那個熟悉的小云回來吧。”
聽了柳子煜的話,秦雲黛哭得更是厲害,他苦笑着想到,這件衣裳算是報廢了……
過了一刻鐘,嗚咽之聲終於間歇,秦雲黛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心中很是尷尬。自己之前很失態地哭泣也就算了,竟然還抱着柳子煜哭那麼久……
“不哭了?”擡手將她的鬢角的髮絲整理好,然後用帕子將殘留的淚痕擦去,“別用自己的手擦了,再擦下去,估計這臉蛋就得毀容。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
“嗯,快些回去……”秦雲黛一直低着頭不敢擡頭看人,錯過了柳子煜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帶着很多不一樣的意思。走了一小會兒,秦雲黛鼓起勇氣說道,“煜兒,我以後不會在自責了,但是你一定要早點好起來,不然到時候還要哭給你看。”
柳子煜清淺一笑,帶着幾分無可奈何的寵溺,“那可不得了,你一哭起來我的衣服就得報廢。哪怕是爲了自己的衣服,也要努力將自己的身體恢復好了。”
秦雲黛聽他略不正經的話,臉頰帶着緋紅,猶豫幾下還是沒有說什麼。不過柳子煜接下來的話讓她心中一悸,臉上的羞澀和尷尬這褪去,只剩下沉默。
“其實,我受傷那次,娘應該來過了吧?”柳子煜現在的身體不好,走路的時候只能將一部分重量壓到秦雲黛身上,不然連路都走不了幾步,“所以說,這次妖獸圍攻,我們不需要擔心。若真是很危機的情況,娘還會出現的。我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
“煜兒……是怎麼知道的?”秦雲黛低頭,柳昭容之前讓她別說出去,但沒想到柳子煜還是知道了,“其實伯母還交給我四條鏈子,但是她又交代我不準說她出現過,所以暫時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將它們拿出來……”
柳子煜咦了一聲,然後扭頭對她笑道,“不是吧,娘還真的是來過?之前只是懷疑,隨口這麼一問而已,沒想到小云竟然上當了……很好騙哦。”
秦雲黛的表情變了又變,好像調色盤似的,倒是柳子煜笑得很開心,弄得她更是尷尬不已。
“好了好了,不耍小云了。”見對方的臉色都要往黑色變化,柳子煜見好就收,止住了笑,“其實呢,我真的是有懷疑。昨天裳兒和蘭兒偷偷將她們的保命丹藥給我服用了,效果的確很好,但是卻不足以應付之前那種傷勢。所以我就開始疑惑,是不是有人給我治療過……”
之前秦雲黛給的藉口是說她將自己和柳子煜兩人的保命丹藥都給他服下了,但那麼重的傷勢根本不是那兩顆丹藥搞定得了的。因爲這個疑惑,他纔會試探秦雲黛,結果讓他很滿意。
“爲什麼……煜兒不直接問我?反而用誆騙的方式?”秦雲黛咬着下脣,有一種自己不被他信任的失落感,她總覺得兩人應該是最信任彼此的。
“算不上誆騙吧。如果直接詢問,小云不會說實話的吧?”柳子煜笑着說道,“正因爲知道這個,所以才選擇這麼做啊。當然,這麼做還是爲了確定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情?”秦雲黛覺得他接下去要說的,對自己來說會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