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以彼之道
白祁戎愣怔地站在原地,腦海中不停會想柳子璇之前說的話,一字一句都狠狠撞擊他的心。他畢竟還是年少之人,得知亡母死後不寧全是因爲自己心中的執念,各種複雜的感情差點沒將他淹沒。柳子璇在內心嘆了一聲,說道,“你自己想明白吧,等會兒去白府一趟。”
之前白祁戎做噩夢太厲害,如今已經過去一夜。等今天下午,白府會開宗祠將白祁戎孃的名字劃掉。要是想要徹底和那個府邸做一個瞭解,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當然,按照柳子璇的實力,自然是怎麼省力怎麼來,直接將白府一干人等送地獄!但這是白祁戎的家務事,想要快刀斬亂麻還是別的,都看這個孩子怎麼選擇了。
白祁戎恍若夢醒,眼神不捨地盯着那個彷彿只是沉睡的溫柔女子。努力張了張口,最後還只是說了句,“謝謝。”他娘是個喜愛乾淨的女子,如何能忍受自己亡故之後被蛆蟲爬滿,散發着惡臭?柳子璇這麼做,倒是讓白祁戎心中好受不少。
“謝什麼謝,你別給我繼續添亂就謝天謝地了。”柳子璇說完這話,視線挪到那具宛若鮮活的屍身之上,“你若是能想開了,到時候我陪你將她葬好,入土爲安吧。”
白祁戎守在亡母屍身旁半個多時辰,小五這個活潑性子自然是耐不住的,蹦蹦跳跳離開他,跑去尋找它的小晴晴了。他伸手握了握亡母冰涼的手,那種溫度讓他心臟如墜冰窖,良久,他開口道,“娘……你就安心地去吧,兒子會好好照顧自己。至於那個男人,我會看着辦的。但娘受過的委屈,一定會連本帶利討回來,絕對不會饒恕那些罪人!”
“娘……若是有下輩子。您當兒子的女兒,定然護您一生無憂。”白祁戎不敢用力,一直剋制自己內心的感情,最後將她的手放進錦被之內,幫她將被子蓋好。
“出來了?”柳子璇已經換好衣裳依靠在門框上。眉眼雖然還帶着些微的疲倦。卻沒有之前那麼濃郁,看着只是沒精神罷了,“既然出來了。那我們就走吧……你打算如何處置白府?”
對於白府的處置,柳子璇認爲白祁戎只是一個在凡俗長大的孩子,思想已經固定,就算有懲戒,估計也不會太狠。但聽了白祁戎的話,她才知道,這個孩子比她想象得要狠多了。
白祁戎仰頭看着她,臉上全是隱忍仇恨之色,“自然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他們對娘做了什麼,自然要一點一滴討回來!他們重視什麼,就奪走什麼!”
“不殺人?”柳子璇略微一挑眉,問道,“他們做了這些事情,你若是想的話。完全可以下手殺了他們,一了百了。當然,他們畢竟是你的血脈至親,血濃於水……”
白祁戎譏誚地戚了一聲,反問她。“你不覺得將血脈至親這四個字用在他們身上是非常羞辱的事情?他們哪裡配得上這四個字?我的血親就只有娘一個人而已……血濃於水?這個詞也不是什麼地方都能用的……而且,殺人太便宜他們了……”
柳子璇沉默……好吧,她還是弄錯了,這個孩子沒有自己想得那麼良善。不過這樣也好,有的時候過度的善良和寬容,只會害了自己害了別人。有些人是能用善良去對待的,但有些人卻不能,就好比白府那羣人,將善良給他們,還不如直接扔到茅坑裡。
爺爺奶奶,一個重、色老不正經,一個重權老而昏聵,照理說老人家都是喜愛孫子的,但他們卻對孫子的處境選擇了無視。因爲在他們的想法裡,只要兒子還在,手裡有權有勢有錢,那便不缺女人,更加不缺孫子。少了白祁戎這麼一個礙人眼的,以後還有很多粉嫩可愛的小孫子小孫女降生。相較於孫子孫女,他們更加關心自己的生活。
而白祁戎的父親,一個依靠着妻子起家發達的鳳凰渣男,最後卻認爲妻子阻礙了他尋找幸福的旅途,對妻子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對兒子沒有盡到父親的職責,甚至對他的生死毫無反應。說他沒有心沒有情?倒也不是,他無視了妻子,卻對一個沒名沒分,連妾室都不是的外室疼愛有加,將她奉爲自己的嫡妻原配……可惜,這份心,讓人覺得噁心。
至於那個外室,按照宅斗的規則來說,她是最後的勝利者。以低賤外室的身份,踩着嫡妻嫡子的屍骨上位,風風光光地享受那些她一輩子都沒有資格享受的榮寵。
也許這個女人和白祁戎的父親當真是“真愛”,但將自己的“真愛”建立在別人的血淚和悲哀之上,用“真愛”的名頭肆意傷害旁人,捨棄自己的責任,這就非常遭人唾棄了!
因爲生長環境,柳子璇對小妾的存在沒什麼好感。而且託司寇炎的教養,她對自己丈夫的要求很高。一個有過前科的男人,對她來說就是一碗餿掉的大白米飯。依照她的條件,能找到同等的或者更好的,爲嘛要委屈自己將就一碗吃了會壞肚子的飯?
而成婚之後又爬牆的,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更低了。就好比某人正在吃一碗大白米飯,突然旁邊衝出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搶過某人的碗筷,不但吃了好幾口白米飯,還嚼了嚼又將米飯和口水吐回瓷碗……試問,這樣的白米飯有誰有胃口繼續吃?
哪怕除了那些被嚼過的米飯,其他米飯都是乾淨的,也依然會發自內心地感覺噁心。
柳子璇將面紗和幕籬重新戴上,一路跟着白祁戎到白府。白府佔地面積極廣,內部建築奢華,帶着濃郁的暴發戶氣息。白祁戎想去娘住的地方看看,但那座主院已經被鳩佔鵲巢,恐怕早已改頭換面了。然而,當柳子璇帶着他去那個院子的時候,卻發現內部結構並未大改。
“佈置倒是非常雅緻……”柳子璇在主屋內轉了兩圈,發現這裡的佈置典雅精緻,處處透露着淡淡的溫馨和書卷氣息,讓人精神緩和。一看這個佈置,腦子裡就能描繪出主人的大致輪廓來,定然是個溫柔嫺靜又富有詩書才華的雅緻女子。
“和娘在的時候變化不大……”白祁戎臉色有些糟,他可不會傻乎乎地以爲這是他父親想念亡妻,不然後來者改變她生前的居所。定然是那個女人故意而爲……不過,她爲何要這般作爲?讓情敵的痕跡一直留着,不是太過愚蠢了,她有這麼大方?
“那個外室倒是有幾分腦子……”柳子璇走到小書架前,隨手抽了幾本書翻看一下,譏誚地說道,“只可惜,內宅女子也就這麼點腦子,一門心思用在這方小天地裡,整個腦子都用來如何控制爭奪男人的寵愛……怪不得有人喜歡用頭髮長見識短形容女子。”
“這話是什麼意思?”白祁戎依然想不出來什麼,但看這個女人的模樣,她已經猜出那個外室這麼做的緣由?不可能吧……他狐疑地想着。
“很簡單,我想你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到你娘屋裡來了吧?或者說很久沒有踏足這間院子?”柳子璇輕鬆地問道,白祁戎慘白着臉點頭,娘重病纏身躺在榻上,他也未曾過來看過一眼,“你娘出身書香世家,自然慣會生活,這些裝飾一點一滴無不顯露出這一點。但那個外室不過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女人,只有一些小聰明而已……”
“你爹本質來說,不過是一個娶了好妻子而飛黃騰達的人,底子不夠,說白了也是粗淺之人。你娘從小養尊處優,事事顯露出她生活的優越來,完全是門不當戶不對的人。你爹看着這樣出身良好的妻子,心中的男子自尊難免受挫,而那個沒多少墨水卻又會侍候人的外室,即滿足了他被人服侍的需求,又讓他能一展‘才華’。”
“在你飽讀詩書的娘面前,他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但在那個外室面前,卻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時時刻刻能享受到女子最熱切的崇拜。所以在你爹心裡,你的娘是給他壓迫的可惡女人,看到了都嫌煩躁。現在她離開了,你爹的需求又該發生變化……”
柳子璇將書籍和賬冊依次歸爲,“當他的自尊心被滿足了,眼前沒有了礙眼之人,那個外室的優勢就變成了劣勢。她大字不識幾個,除了對你爹表露出崇拜之色,還能有什麼?不過是色衰而愛弛!以色示人前,能得幾時好?你爹現在正值壯年,他的選擇多了去了。他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崇拜自己的人,而是一個能和自己交流文化的‘知心紅顏’……”
白祁戎聽得一愣一愣的,柳子璇又說道,“那個外室倒是聰明,發現了自己的長處和短處,知道自己想要留住你爹的心,就只能將自己包裝成配得上對方的才女……”
白祁戎恍然大悟,“那個男人多年不來孃的院子,不知道這裡的裝飾,那個女人乾脆就將這裡的一切弄成自己的,娘在詩集上做的備註見解,也成了她的……”
“更加重要的是,你娘已經死了,死人不會爲自己辯解。就算你爹知道這裡的裝飾不是她弄的,也能給對方留下一個大度賢良的印象。”柳子璇看到詩集上娟秀的字跡和夾帶字條上歪歪扭扭的字,心中早已明瞭,再算一算白祁戎父親和外室的命格,一切都呼之欲出。
ps:
有個小考試,今天就只有一更了,明天補上,對不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