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賀靈川命他在鐸城爲衆路大軍居中策應，本來就要協調、出計，便宜行事。到目前爲止，杜善都完成得很好。
有點太好了。
賀靈川走回沙盤俯瞰勉城：“勉城由誰駐守？”
陶然立刻道：“是我手下塗山放，入伍黑甲軍一年零七個月，好勇善戰。我派他去勉城操練鄉軍、組織抵抗。郭白魚來勢洶洶，勉城也連發好幾次求救信。”
“我們要奔赴盟軍，無法前往勉城。”賀靈川沉吟，“這樣吧，讓万俟良率軍趕去支援。他在松柏坡打得不錯，戰鬥應該快要結束了，董銳暫時也在他軍中。”
陶然看了看沙盤，松柏坡離勉城很遠，万俟良打完仗再趕過去，也得花去不少時間。
但沒辦法，賀靈川手下的機動力量不多，每一支隊伍都在飽和作戰。
他吩咐陶然：“你傳訊給勉城，讓他們繼續守城、等待援軍。”
“是！”
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死守勉城，不許撤退！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住！這幾個字背後，會有多少犧牲？
但勉城並不是唯一需要救援的地區。
放眼沙盤，各色旗子縱橫交織，可以看出閃金豪強入侵龍神領地的戰爭打得如火如荼，有些地方已經被對手吞併，但龍神轄下更多區域還在頑強抵抗。
這些地區，多數只能依靠本地守兵。他們的實力當然不如黑甲軍，甚至比不上地方豪強的軍隊。
賀靈川給他們定的目標，清晰而單一：
撐下去，撐到援軍趕到，或者撐到大練兵結束！
儘管黑甲軍已在全力出擊、到處救援，但現實很殘酷。
在轉階段，這沙盤上的多數城池都等不到救兵，它們只能靠自己。
散會之後，賀靈川正要離開議廳，不過才跨過門檻的腳又縮了回來，轉身去桌邊寫了兩封密信。
攝魂鏡看清了信的內容，忍不住問道：
“啊呀，要是勉城堅持不住呢？要是沙盤上這些地區，都堅持不住呢？”
如果龍神領地被迅速蠶食，龍神戰爭第一階段的戰果就會有重大折損。最重要的是，龍神的聲名信譽也將遭受重大打擊。
這會給第二階段的勝負，蒙上一層厚重的陰影。
戰爭的天平很微妙，你不知道它會在哪個節點突然翻傾，有可能只是一個契機、一次角力、一個事件，然後就大勢已去，人力無以迴天。
“堅持不住，他們就會重回貧困、重回動盪、重回無望，從此永墜無間地獄，就像過去的一千年！”賀靈川還在揮筆，“我畢竟只有一個人。他們想守住得來不易的幸福，就要自己抗爭！”
“我會爲他們引路，我會爲他們戰鬥，我還會爲他們拼盡全力。但到頭來真正能夠解救閃金的，只有閃金人自己！”他聲音平靜而堅定，“這段最艱難的時光，他們必須覺醒抗爭，自己捱過去！”
“只要捱過去了，捱到龍神戰爭的第二階段，龍神軍一定會來，他們一定可以絕處逢生！”
賀靈川把字條捲進小羊腸，訓練有素的禽妖可以把這段羊腸存在自己的嗉囊裡，避免掉落或者曝露在外的風險。
“你知道我走過很多地方，最後爲什麼選擇閃金平原來發動龍神戰爭，而不是鳶國周邊，不是其他地區？”
世界很大，還有很多很多地方。
“因爲，這裡的人，眼裡不一定有光，但心中還有野火。”賀靈川輕輕道，“閃金平原從來不缺英雄，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也不在乎。”
這就是他來到閃金平原考察以後，親眼看見的東西，也是他從此行事的依據。
“要讓他們相信我，首先我也得相信他們，相信這片土地和人心蘊藏的潛力。”這段時光對他來說，也很難捱。
這是九幽大帝最無力的時期，四字形容便是“潛龍勿用”，過得去一飛沖天，過不去直墜深淵。
九幽大帝想成功捱過去，就得依靠閃金的人們。
說完這一句，他就召喚兩頭禽妖：
“一封送去万俟良軍中，給董銳。”
“這一封，給朱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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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石磯是個小鎮，以城郊的藍石大峽谷而聞名。這裡的巖壁和巨石常見深藍、淺藍色調，偶爾還有晶紫或者淺紅，遠遠看去就像打翻了調色盤。
可惜這裡距離爻國太遠，否則愛好奇石的權貴大概會把它們鑿運回家、妝點後院。
盟軍會議就在鎮裡舉行。珀琉王還特地申明，自己斬獲重要情報，不能傳訊，只能面談，因此力邀六位盟軍首領到場。
按照首腦會晤，每人隨行衛隊不能超過二百員，各自軍隊要候在十里之外。
規矩定得清楚明白，對誰都好。
這小鎮人口才一千多，新來的盟軍隊伍就格外明顯——這也是選擇花石磯開會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個原因，是它在珀琉和裴國交界線上。
這次會議在官署內舉行，周圍設置了七八個陣法，有禁絕遁術的，有加固防禦的，有入侵報警的，主打一個滴水不漏，就是隻蝴蝶飛近都會被絞成粉末。
但在來路上，司徒鶴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讓他倍感不祥，好像有事發生。
他到會場坐定，珀琉王還沒到，裴國國君就湊過來新鮮報料：
“珀琉王終下決心，取締境內的仰善。”
他從來都是司徒家堅定的盟友。
司徒鶴搖頭，輕輕吐出一口氣，並不意外。
珀琉王早有此心，但兩個月前磨磨跡跡關停幾個駐點之後，仰善商會總會“表示嚴重關切”的問函就到了，珀琉王三心二意，也就沒再繼續。
但這一回，他就很堅定了。
幾天前，他對付仰善的第一條命令，就是關停珀琉地界內的所有仰善商會分舵，鋪面關門、物品查封、人員羈押！
在這一次事變之前，仰善商會承運各地重要物資的運送和買賣，某些城鄉甚至近三成人口的生計都與仰善直接或者間接有關。
珀琉這一道禁令下來，平民都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