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通透得很，畢竟自己得了《破繭》功法之後就要遠去牟國，萬一起了別樣心思……所以九幽大帝還要拿更多心法神通釣着她，就像控制風箏的那一根長線。
但她根本不介意。自己一輩子都在被人利用，賀靈川先施恩再利誘，手段可比別人溫柔百倍。
再說，他可是閃金之主。
那就不叫作被利用了，而是爲帝王服務。
“這門心法，你帶到路上再慢慢看吧。”賀靈川也不拖泥帶水，“給你五日時間準備，配給你的團隊會護送你前往牟國。你在塗城的生意，我可以找人幫你經營下去。”
“那就多謝大帝了。”梅妃站了起來，“我先告退。”
她神采飛揚，離開時不披斗篷。無論誰看過來，她都回以眼波流轉，這一刻恰如紅蓮綻放，豔光緻緻！
比起剛落座時，她好像更美、更靈動了。
二樓的茶客，有一半人的眼神都黏在她身上。
對面的夥計託着個盤子過來，光顧着看她，直接撞倒了另一名客人。
看她娉婷退場，賀靈川伸手在董銳眼前揮動兩下：“回魂了沒？”
董銳好不容易挪回目光，然後嘆了口氣。
賀靈川喝了口茶，悠悠道：“有些嬌花又豔又毒，你若想把它養在自家園子裡，園中其它的花草全會死光。”
董銳喃喃道：“倒不如禍害別人家的園子，是嗎？”
賀靈川聳了聳肩。
“你讓她接近遊素，她會照做嗎？”
“會。但她最後的目標必然是遊桓。”賀靈川叫夥計過來結賬，“尤恩光應該早就發現了，梅妃不太受控，她會按自己的心意行事。所以他纔想除掉她。”
“她真想去牟國？”
“真想去。”賀靈川好笑，“你認爲，比起去牟都長袖善舞，她會更喜歡待在名不見經傳的小城裡開酒樓麼？她的本事，可不僅僅能讓兩個富家子弟爲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人不能發揮所長，其實也挺憋悶的。
過上安定富足的生活，這可能是多數女人的畢生嚮往，但不是梅妃的。
這朵解語花在復仇的毒液中浸泡太久，賀靈川第一眼就看出，她早就不能重歸於平淡。
她的生活裡，怎麼能沒有謊言，怎麼能沒有背叛，怎麼能沒有欺騙、血腥和殺戮呢？
被這些滋養着，她纔是世間那一朵最嬌最豔的毒之花。
賀靈川曾經問過她，你是誰，你想成爲誰。
顯然梅妃已經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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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國的擄掠，讓百列人怨聲載道。
他們怨憤的對象除了雅國之外，就是百列鹿家了。
作爲百列領主，鹿家護不住平民的錢物也就算了，現在連人口都保不住！
從前大夥兒能夠忍受雅國的騷擾留下來，是貪戀百列的土地肥沃，種什麼都高產，即便被劫走錢糧，還有一點剩餘，還能給自己留口飯吃；現在要是連命都保不住，種地種得好好兒地突然被擄去當農奴，誰還敢留在百列？！
雅國人再來搶兩次，就有大量平民南遷，要麼去慶國，要麼去刀鋒港和仰善羣島，總之不願留在百列。
要知道現在可是農忙時節，壯年人口銳減，一定會影響到地裡的採收，從而對百列造成沉重打擊。
彼時，鹿慶林已被調回牟國西線戰鬥。百列向牟國求援無果，只得硬着頭皮自己上，派出鹿家老六鹿振先的兒子鹿慶浜阻截雅軍。
鹿慶浜這幾年在戰場上成長很快，也打過好幾次勝仗，是鹿老六一家子的驕傲。若非雅國軍隊的素質確實比百列高一大截，他早該有更出彩的表現。
這一天午後，鹿振先正在吃飯後水果。自家園子裡種出來的桑葚甜得離譜，青棗更是鮮甜多汁，咬一口嘎嘣脆。
他的長隨卻飛奔進來，當面摔了個大跟頭：
“老爺，不好了老爺！”
鹿振先一巴掌甩過去，沒好氣道：“你說誰不好了！”
長隨挨他巴掌，口齒都有些不利索：“少爺在二兩溝迎戰雅軍，大、大勝了。”
“大勝還不好？”
“但是少爺一箭把對方的統帥射死了！”長隨指着自己的眼睛，“射進眼裡去了，當場斃命！”
“那還不好？”兒子越來越厲害了，老子很自豪！咦，不對，等一下，“被射死的雅軍統帥是誰？”
“是、是雅國三王子冼達也！”
聽見這個名字，鹿振先就是眼前一黑，差點也踉蹌倒地，還是長隨趕緊扶住他。
糟了，果然是糟了。
雅王的兒子被他的兒子一箭射死，雅王能善罷甘休嗎？
果然兩刻鐘後，鹿家族長鹿振聲就把他找了過去，破口大罵：
“你兒子乾的好事！他射死雅國三王子是痛快了，卻把百列置於何地！”
鹿振先弱弱辯了一句：“戰場上刀槍無眼，誰知道他兒子不經射……”
“雅國報復百列，你說怎辦？”鹿振聲氣得臉都變作豬肝色，“原本雅軍也就是擄點錢糧擄點人，現在好了，雅王一定不肯善罷甘休。”
得了家主急召，鹿慶浜兄妹二人很快就率軍返回。
剛回府，鹿振先一把將他們拖去無人處質問：“你怎會射殺冼達也？！”
“那晚有星無月，光線昏暗，我只知道射中人了，但不知道射死的是他！”鹿慶浜的臉色也很難看，“一人做事一人擔，雅國怪罪我自己來扛！”
鹿飛煙大怒：“雅國在我們土地上縱情劫掠，我們擊退來敵居然還要向敵人請罪，真真豈有此理！橫豎是死，我們不能低頭待宰。哥哥手下還有三千人，我這裡也有一千五，雅國人敢再踏入百列一步，我們與他們同歸於盡！也好教他們知道，百列人不是都像鹿振聲那樣的孬種！”
鹿振先看着自己一雙兒女，老淚縱橫。妻子更是早就哭暈過去了。
明明都這樣出色，明明是赤子之心，明明爲了百列流血流汗奮戰到底，爲什麼他的兒女就不能得個好下場？
到底是他們錯了，還是這個日了鬼的世道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