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都來了，賀靈川就直問了：“我有個疑問，想請紅將軍解答。”
“你說。”
“鍾指揮使說，你是先天元體，修爲一日千里。”賀靈川斟酌詞句，“我想問，你的神魂強度，比起彌天還有多大差距？”
這答案非常重要。
正常人，天生就是身魂適配。鍾無憾是先天元體，那神魂自然也是天生強大，起步比一般人要高過太多。再加上她性情堅毅、修行刻苦，神魂的進步應該不會比修爲差。
盤龍城這樣的環境，對人心和境界的鍛鍊，也是極其殘酷。修行者說要去紅塵打滾，而紅將軍生來就是業力滿身。
她沉默幾息，像在心中比較。
“彌天從前都是降下分身，只有其本尊力量的三、四成，我如今已可抗衡。”這沒什麼不能說的，“彌天也知道，但不擔心，因爲我的識海有祂的印記。”
賀靈川讚歎一聲：“厲害啊，不愧是紅將軍。”
大天魔三四成的魂力，放在人間已是可怖的存在。紅將軍從孃胎肚子裡開始修行，至今不過二十多年，居然就可以抗衡了。
羨慕二字，賀靈川真是說累了。
不過紅將軍也重點提到了“印記”二字。
彌天在她識海打下了自己的專屬烙印，在紅將軍實力可以與其抗衡之前，一旦紅將軍膽敢反抗，烙印都會狠狠地鎮壓她！
賀靈川從前也被奈落天種過印記，能切身體會她的無奈和不甘。
“只要印記還在，你就不能有一絲反抗之力？”
賀靈川沒試過正面對抗奈落天的印記，所以自己也沒有答案。
“不是。”紅將軍走動兩步，肩上的桂花落了下來，“從彌天首次神降以來，我反抗過很多次了。我必須試出印記的鎮壓之力有多強。”
賀靈川心中暗贊。
是啊，這般頑強不屈，纔是他熟悉的紅將軍。
膽敢反抗大天魔的印記，鍾無憾爲此默默地吃過多少苦？
但她隻字不提。
彌天的怒火，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但鍾無憾明知故犯，還犯了一次又一次。
她對大天魔的反抗，從來沒有停止過。
“結果呢？”也虧得是這樣，她才能給出賀靈川最想要的答案。
“我的修爲日漸增進，面對印記的壓制，最開始確實無可抗衡，但現在已可頂住四十餘息。”
四十息，已足夠應付很多事了。
紅將軍道，“也正因爲印記對我的壓制之力越來越小，彌天本尊才着急下界。”
賀靈川點了點頭。
他早就從其他天魔那裡獲悉，天魔印記不可能鎮住比天魔本尊更強大的存在，就像雞籠困不住猛虎。這也很好理解，比如普因神就不可能用印記去制約靈山的真仙。
隨着天地靈氣越發充沛，紅將軍修爲快速增長，彌天印記對她的制約作用當然也會越來越小。
“鍾指揮使說，彌天本尊的降臨之期越來越近了。”
“是的。左右不過數月。”紅將軍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淡。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做足了心理準備，知道早晚都會有這一天。
“那麼——”賀靈川鄭重道，“有一件事，紅將軍務必做到！”
“說吧。”
“當彌天本尊降臨之時，請你全力抗爭！”他一字一句，“哪怕只頂住三息、兩息、一息，也請你全力以赴！”
“多此一言。”紅將軍嗤笑一聲，“我怎可能讓彌天輕而易舉奪走這副皮囊？反過來說，彌天下界頭一件事，多半就是抹殺我的存在！”
彌天本尊都能下界了，自然要對皮囊行使百分之百的控制權。這副身軀的原主人動不動就反抗祂，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所以彌天一旦本尊下界，紅將軍與祂就是不死不休！
“這倒未必。”賀靈川沉吟，“祂或許會留着你，以便制挾鍾大人。”
紅將軍淡淡道：“你說這話，就證明你還不夠了解鍾大人。”
賀靈川無言以對。
他了解，所以才感到難過。
“總之，彌天對我們也深懷戒備，這一次真身降臨，恐怕過程也不簡單。”賀靈川凝視着她，“紅將軍定要仔細甄別。”
紅將軍點了點頭：“我今日拜訪，也有一事相求。”
“請說。”
相識這麼久，紅將軍還是頭一次開口說出個“求”字，賀靈川就知道事關重大。
“倘若彌天真身成功降臨，我們無力抗爭——”紅將軍擡手指着自己太陽穴，平靜中透着狠厲，“你一定要在祂完全掌控之前，毀掉這副身軀！”
賀靈川動容，但不吭聲。
她無畏至此，對自己都能這般狠辣。
“我知道自己爲何而生，可即便父親和我都失敗了，也不能放大天魔真身降世，遺禍人間，否則便是千古罪過。”紅將軍的聲音中，終於帶上一點異樣，“盤龍城和人間相比，不算什麼。就像我和盤龍城相比，也不算什麼。”
在賀靈川面前，她第一次用“父親”指代鍾勝光。
她半側過身，正視賀靈川：“我向你提要求，是因爲只有你能做到！”
虎翼將軍的強大和可靠，盤龍城無出其右。
賀靈川不語，只是凝視她的面具，像是要透過這層障礙看透她的內心。
他的目光十分複雜，即便沒戴面具，紅將軍也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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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半晌，他才長長嘆息一聲：
“好！你的請求，我無法拒絕。”
他的語氣，十分溫和。
……
五日後，盤龍立國，鍾勝光稱王。
新國大慶三日。
四野來賀，包括靈山也發來祝詞。
這一幕並未見諸於真實的歷史記載當中，可見盤龍世界的確走出了不一樣的步伐。
“母國”滅亡之後，鍾勝光才立國稱王，這在法理上無可指摘，無論新老盤龍人都更加擁戴。
賀靈川知道，這也有緩兵之計的效果。
新國初立，事務繁多，短時間內當然就無暇出兵了，這也能暫時轉移盤龍人的注意力。
而鍾勝光立國的理由也非常充分，除了各種實際意義上的考量，盤龍領地這些強悍的軍隊也需要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