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不待賀靈川接話，邊上的董銳先伸手接了過去：“這是？”
“徐芠欽胸腔內的異物。”劉青刀執掌並元司這麼多年，早就會在面君之前做好各項準備工作，“他身邊幾個弟子被俘後招供，在我們出現之前，徐芠欽就揮刀剖開自己胸腹，抓出這些東西，然後又以真火灼燒。而後——”
“——我們就到了。徐芠欽驚怒之下催動虛靈戰鬥，自己難支，我們纔不難抓到他。”他望着托盤裡的東西，心有餘悸，“這東西居然能害慘仙人，好生古怪。伶光先生說，這東西無法被取盡，留在徐長老身體當中的，還會瘋狂生長。”
伶光在邊上補充：“我要是不用藥膜，徐長老已經隕了；但是覆上藥膜之後，我發現那些鬼東西吸收藥力的速度，比徐長老還要快！”
董銳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把鑷子，往托盤的啫喱狀物夾了兩下，然後道：“它還活着，只是活性不如先前，嗯……”
他走出去，讓人弄一隻活雞過來。
不一會兒，活跳跳的大公雞就來了。
董銳把這團黏乎乎的東西塞進雞嘴。緊接着公雞渾身顫抖，痛苦萬分。
僅僅幾息之後，它的口鼻就冒出白色的菌絲。
這狀態比徐芠欽還糟糕。
“果然，這菌絲離開血肉之後，很快就會死去。”董銳的猜想得到了證實，“設計得真是精巧，既能害人，又不至於讓它氾濫。”
賀靈川問得直接：“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現在能搞清不？”
“當然不能！你真當我是神仙，一眼就能看透？”董銳翻個白眼，“這不得花時間研究嗎？”
話是這樣說，他不知道從哪裡又取出一隻貂狀的妖傀，把白菌絲塞進它嘴裡。
這隻妖傀挺住的時間更長，但死狀也同樣痛苦。
在白菌絲吃掉兩個生物之後，董銳拿出地穴蛛網兜住它，哪知緊接着就聽到嗤嗤連聲，雪白的蛛網居然黑了，被腐蝕出一個大洞。
董銳改拿出一隻玉淨瓶，瓶口對準白菌絲，他在瓶底輕輕一拍：“收！”
玉淨瓶爆發出強大吸力，嗖地一下，就把這團白菌絲給吸了進去。
它在徐芠欽肚腹裡能害死仙人，但離開宿主後雖然還能蠕蠕而動，卻和年糕一樣無助。
衆人再去看網子。雖說地穴蛛後的絲線有多種強度，這並不是最堅韌的一種，但此物的腐蝕性還是令人刮目相看。
“這種酸毒對生物體的侵蝕性太強，難怪仙人的肺腑也扛不住。”
這時伶光指着徐長老胸口上的劍傷，忽然用指節敲了兩下。
篤篤，有鈍響。
賀靈川目光頓時一凝。
伶光適時道：“還有，他的身體正在不斷木化。”
董銳立刻用銀針挑出一根蛛絲，仔細觀察，然後道“你們看這個！”
這根蛛絲並沒有被蝕斷，但顏色也由白轉棕。董銳用銀針輕輕敲它幾下，兩人才發現，蛛絲居然變硬了！
董銳隨手抓起妖傀，當場就把它剖開。
不能解剖徐長老，他就只好剖妖傀。
刀子切到肚腹，就遇見阻力。
“聽到沒？”他用刀鋒颳了幾下，聲音很鈍，“再看這個紋理。”
“木紋。”劉青刀驚訝，“這麼看來，徐芠欽的內臟也和這頭妖傀一樣，變成了木頭？”
“這是木化術。”賀靈川和董銳對它都不陌生，“世間這種妖法很少，尤其在木宿真君死後。我們倒是知道，津渡鬼母曾經產過一個鬼崽，就有這樣的能力。”
盤龍世界和現實，賀靈川都跟木化術打過交道，對它印象深刻。
如果只有木化術，未必奈何得了徐長老。仙人之軀的生機極度旺盛，可以反壓木化的速度。
從前朱大娘穿上妹妹的蛛仙殼子對戰木宿真君，也中了木化術。它採取的對策，就是用強大的力量壓制木化速度，再把傷害轉移給眼球蜘蛛，而後從容將木化的眼球蜘蛛給捨棄掉。
還有一條腿恢復不過來，乾脆就自行脫落了，反正後期還能生長。
徐長老卻沒有這種天賦，再說他中招的地方是內臟，誰的內臟也沒備用的。
“這年糕一樣的東西，既能腐蝕仙人肺腑，還能把血肉變成木頭？”劉青刀喃喃道，“這兩種天賦，不該出現在同一個怪物身上吧？”
“是不該，所以才顯得扭曲。”賀靈川贊同，“暗算徐長老這個人，真怕他死得不夠快。”
“扭什麼曲！”這話董銳就不愛聽了，“這叫融嵌！”
賀靈川一看他的神情就懂了：“所以這也是妖傀？”
“有可能。”董銳保持嚴謹的心態，“需要進一步試驗。”
這廂劉青刀繼續彙報：
“我們審問俘虜，這東西應該是徐長老主動吃下去的。”
“看出來了。”否則它怎麼能長到徐芠欽的肺腑裡去？“是混在什麼東西里？”
“石花膏。徐長老最近很喜歡吃。”劉青刀接着道，“所以唐經野每天都買兩碗來孝敬他。”
“唐經野？”賀靈川目光一凝，“是天蜈交代的那個接頭人？他在哪裡？”
“怪事就在這裡了——”劉青刀鄭重道，“那兩個俘虜一口咬定，唐經野是在嶸山宗的駐地外被我親手所殺。”
“被你……？”若非茲事體大，賀靈川差點笑出聲來。自從他打理蒼晏國來，很久沒發生這麼有意思的事了。唉，打理國政纔是天底下第一無趣，殫精竭慮，日復一日，無窮無盡，“我還以爲，他前幾天就死在通嶽鎮的山林裡。”
“死不見屍。”劉青刀接着道，“我問這個唐經野最近還做過什麼事，俘虜交代，唐經野前幾天就帶回了天蜈被擒的消息，所以棲霞宗即將出關的消息已經曝露，他們才決心先下手爲強。並且，用金核造山、給韋安城斷水的計策，也是唐經野給袁掌門的建議。”
“問得好！”賀靈川知道劉青刀也感覺到不對勁，纔會追問唐經野之事。“原來動用金核是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