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可不傻“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的道理,豈有不明白之理。只是就在尚元折身返回,準備離去之際。洞中忽然傳出一陣古怪的聲音。
“啪嗒~啪嗒~”像是有一個人在行走,從洞中走了出來。
“咯吱”一聲,又打開了洞中的關門。
“是誰?誰在那兒?”尚元吃了一驚。
回過頭去觀望,頓時唬得失了神色,只見在洞門之處,一個童子樣錦玉白衣的道人走了出來。在他身後,高高壘積的落葉轟然垮塌,捲起一地的塵埃。
漆木的洞門敞開,露出塵封已久的故府。
一陣陣輕柔和旋的幽風捲出,從洞府最深處呼了出來,捲起一地的落葉,捲起屑落的塵沙,只往外飛,旋轉着飛出了洞外。這時,在一片昏暗之中,那道人踏了出來。
他臉上掛着一個明滅的笑,揹負着雙手,待走得近了,那道人才作出一副穩重的模樣,高聲叫喚道:“何人擅擾洞府,莫不知此乃清淨之地。”
那道人行到尚元身前不遠處,一揮雲紗般白潔的袍袖,再問:“你是何人?”
尚元這才驚慌回過神來,擡頭細細一看。但見此童子大是不凡。原來他有一縷清輝襲身;銀鬢雙染,瞳子清奇,滿目盡是華容,年過半百,歲若皎月,彷彿不老不壽,骨肉永存。恰似一個能長生不壽的老神仙。
尚元這一見,才放心了不少,趕忙上前行禮。
“童老,我乃山下樵夫,湊巧來這裡撿柴刀,有幸得見童老尊顏,無意敢冒犯。”
那道人聞稟,即微笑道:“既是巧合,就不追究你冒失之過。只是,你說的山下,莫不是我竹山腳下?難道你是竹山的弟子?”
“正是竹山弟子,家師竹箴。”
尚元也不敢撒謊,回了話後,又上前起手,請道:“不知童老名諱,可否告知弟子?”
童老頷首一笑,道:“你即是竹箴的弟子,原也該知道。我乃白童子,許多年前,曾服侍在祖師老爺身旁,喚一童名‘白童兒’。如今祖師仙逝,就稱做白童子。你可以稱呼我爲白長老。”
說罷,上前來扶起尚元,滿含笑意地打量了幾眼,又讚許道:“不錯,不錯,竹箴也算收了個好徒兒了!難得你性子即沉着,根骨也清,將來必定大有可爲,這是我竹山之福呀!哈哈哈!”
“是嗎?師父還曾說我拙笨,只能打一輩子柴呢。”尚元面上呵呵一樂,但教白童子走近了扶起,才覺着格外冷靜,十分害怕。
倒不是怕鬼,或是此地荒蕪孤立。
而是白童子此人,可疑的出現在了這裡,非但他的名號不曾聽過,而且也缺人證實,尤其他的身份來歷更是不同尋常,若是讓外人來此冒充,糊弄一些手段。恐怕在這深山絕地之中,尚元非着了他的道不可。
思念即此,尚元已生了退卻之意。
只是白童子話說得熱絡,一時也推辭不了,而白童子又以長輩自居,恐怕也不能妄自違駁,只能敷衍着道:“童老幾時上山來的?我竟也不知?”
白童子笑道:“來了好幾日了。我走的老路上來,也沒見撞着過人。徑直就到了這裡,還不見有人。便先打掃了一番,在這裡住了下來。沒成想就過了這幾日,便聽得你來了,還是我竹山的弟子。”
尚元聽完話,見白童子說得親和自在,也不由得放開了膽,當真也似的問道:“童老真個是我祖師爺的隨童?竹山第一輩的護法長老?我還不曾聽說過,請童老恕罪。”
“是啊!”白童子見尚元猶自存疑,也不生氣,點頭哈哈地道:“那時,我是何其有幸,方纔做了這個道童的呢。”
尚元自不知該不該信,只是白童子如此說了,便不好反駁,只能微微一禮,才凜然道:“童老千萬恕罪,尚元入門不久,未及聽過童老的名諱,師父在時,也沒有說與我聽。今日即見過童老,也不敢亂拜,以免鬧了笑話。待我見過門中長輩之後,再來跪拜童老之尊。”
話說到這裡,尚元已有意請辭。
只是白童子呵呵一笑,攔住了話頭,又忍不住搖頭嘆息,道:“你這個小徒兒呀,入門不過十年,歷數不過十載,心裡果然也有些見識。不過,我長了你幾許多的歲數,定不會來哄你。”
尚元無法,只得附和道:“定然不會,定然不會。”
白童子笑道:“那時節,祖師老爺就是在這門前應諾,許我做了道童,後來還和你師父一快兒修道。只不過,若論起輩分,還得長你師父一些。算是和青竹子道兄一道,叫祖師做師尊的哩。今日即見到了你,還不肯叫我一聲叔祖爺麼?”
尚元可不能瞎認,但走脫不開,只得繼續拿話推搪道:“師尊的長輩,弟子萬萬不敢冒認,否則叫外人聽了,笑歪了別人的牙!”
白童子見尚元說得在理,也不便相逼,只擺手道:“也無妨,也無妨,念你年幼,我也不和你計較。只是若在往日,多少人願叫我一聲我還不聽呢?”
他老大不高興地念叨了一句‘不識趣’,才又正正經經地問道:“你既是竹箴的弟子,當知道竹箴去了何處?怎地不回?而這門中又生了何事?怎地變得如此破落模樣?”
尚元猶豫了一下,雖知白童子的身份存疑,但總也得說話框住他纔好。便道:“因爲……有一個大妖魔。”
“什麼大妖魔呀?一個大妖魔?難道竹山之中還降不住了不成?”
白童子搖了搖頭,似完全不敢相信。
“那也不全是。據小云山的老師兄們所說:十多年前,有一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大妖魔,非常的厲害狡詐。不但襲殺了我竹山掌門,連閉關了的小云山的掌門也不是他的敵手。後來,是竹箴師父尋到這個妖魔,才趁它傷重殺了它。只是好像沒殺死,又讓它給逃了……”
尚元敘述了一遍,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殺死了怎麼又會逃了,好像很矛盾。但這些事完全是小云山的師兄所說,尚元也不能完全解釋,只能照說。
竹箴引他修行之時,也只教授了他簡單的功課,其它的一概沒講,所以關於修真裡的事,尚元都只是霧裡看花。
到了今天,若非相信小云山師兄們各自的爲人,尚元也不敢認同他們說的那妖魔,就是那種能食人,能飛天遁地的妖魔呢?
“兵解嗎?原來如此。”
童老倒似明白了一些,在原地踱了一會兒步,才重重嘆了一口氣,走到了一旁,道:“既是如此厲害的妖魔,看來也是避不開的,只是該我竹山的這場浩劫,太過慘重了些。”
“是啊!”尚元亦點頭,有一些感傷。
竹山派覆滅之後,竹箴常常沉默。沒有一日不想尋了那個妖魔,償還師門的仇怨。可竹山延續,又得要弟子傳承。如此兩頭費心費力,讓竹箴殫心竭慮了好多年。
而後,竹箴獨自離去,迄今又有五年。
時間荏苒,不知過了多少的磋磨?